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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钟_分节阅读_第6节
小说作者:糖番茄   小说类别:言情小说   内容大小:147 KB   上传时间:2025-10-13 18:08:58

  不过片刻,爆炸声震天动地。小油灯微弱的光芒在硝烟中消失无踪。

  他们惊呆了一瞬,随即急奔过去,只见张素云倒在血泊中,胸腹部被炸得血肉模糊。

  阿宝看着,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声打颤的“阿姐”脱口而出。

  蕴薇呆立了几秒钟,眼角一下红了。

  沈阿弟从衣袋里掏出一颗化了一半的糖,上去硬塞进张素云嘴里,“阿姐,吃,吃。”

  阿宝定了定神,制止了沈阿弟,寻了个弹坑把张素云的尸体推了进去,又扒了一些玉米秆草草地盖住。蕴薇从路边摘了几支野花放到她身上。沈阿弟趴在地上哭着。

  阿宝开口:“地雷通常成片埋,得换条路。”

  他说完想了想,从黄包车上取下一根铁条,把前端弯成钩状,“这是土办法,眼下只能凭运气了。油灯没了,摸黑走吧。”

  蕴薇站在原地没动。

  沈阿弟还是趴在地上,在张素云的尸体旁边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阿弟不走,阿弟要陪着阿姐。”

  阿宝摸索着从黄包车上找出一段结实的绳索,一头系在自己腰上,他拍了一下蕴薇肩膀,把另一头递给她:“大小姐,拴着戆大,跟紧我。”

  蕴薇接过绳索,终于回过神来,上去试图拉沈阿弟起来:“阿弟,阿姐累了,要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们等会回来接她。现在我们先要替阿姐把药送到,要不然阿姐醒过来也不睬我们。”

  沈阿弟扶着她的手从地上起身,任凭着蕴薇把绳索系在他身上,他抬起脏手抹了一把脸,一边抽抽噎噎地推起黄包车,“阿弟不傻,我知道你骗我。阿姐不会再醒了。我阿爹也是躺进坑里,就再也没醒过来。”

  蕴薇喉咙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低了头,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天极黑,又极冷,从大脑到血液仿佛都凝成了冰。

  阿宝走在最前,每隔几步就用铁钩小心探测前方的土地,腰间绳索随着动作轻轻绷紧又放松,蕴薇紧握着连接沈阿弟的那段绳索,三个人缓慢地匍匐在黑暗里,像一串系在一起的蚂蚱。

  零星的炮火声就像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

  渐渐的,天边泛起鱼肚白,能看清脚底下的泥路了,再接着,看见了远处烟囱冒出的稀薄炊烟,渐渐的,低矮的房屋轮廓也一点点浮现,有了人声。

  庙行镇口,几名穿着军装的士兵正在检查进出的百姓。

  阿宝认出19路军的制服,松了口气。

  一名士兵走过来,一面打量着他们,警惕地发问:“你们是什么人?”

  蕴薇张了张嘴,发觉喉咙干涩,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宝把黄包车内垫的药品翻出来,“我们是送药品的,要去医务站。”

  他说完,又弯腰解开左脚的草鞋,从鞋底取出什么东西,展平后递了过去。

  蕴薇看见,这正是先前在临时战地医院看到他绑在胳膊上的19路军臂章。

  那士兵接过一看,紧绷着的神情立刻松动下来,他点点头,“跟我来吧。”

  医务站设在原来的庙行初级小学,门口插着一面白旗,上面画着红十字,几名军医和护士正在校门口搬运物资。

  他们跟随士兵进去,就在那改造成临时病房的教室里交接药品。

  蕴薇呆呆看着军医一样样拿出张素云精心藏匿在黄包车内的药品仔细清点,突然蹲下去,把头埋在膝盖中间,哭得不能自己。

  周围的医务兵们面面相觑了片刻,又转回去接着清点药品。

  阿宝站在一旁,只是沉默地望着她。

  突然有个医务兵举起两本硬皮簿子问:“这是你们谁的东西?”

  蕴薇泪眼朦胧地抬头,认出其中一本是她曾见过的,张素云的伤亡登记簿。

  “是……阿姐……的东西……”她哽咽着,一句话断成了好几截。

  阿宝上去接过,回到她身边轻轻递给她。

  蕴薇接过,除了登记簿,还有一本稍小些的,她从没见过的簿子,一翻开,看到密密麻麻的日期和整齐的水笔字迹——是本日记本。

  她没看内容,生怕亵渎了张素云一样,又很快合上。

  这时候,教室门“砰”一声被推开,一名军官带着几个士兵大步走进来。

  军医立刻迎上去。军官一脸严肃:“北面防线吃紧,必须紧急抽调人手补上去。”

  说完环视了一圈病房,指着几个伤势较轻的伤员:“把这几个能走路的都带上。”

  士兵们立刻开始行动,扶起那些刚包扎好伤口的士兵就往外走。

  军官突然瞧见立在边上的阿宝和沈阿弟,又指指他们:“你们两个跟上,先去领枪和弹药。”

  蕴薇攥着张素云的日记本站起来:“等等!他们只是……”

  军官粗暴地打断她:“不管是什么。有手有脚的就得上。”

  他看了看她,又命令道:“丫头片子留下。医务站正好也缺人手。”

第11章

  听见有人叫“小杜”的时候,蕴薇仍是稍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其实才刚歇了一个时辰不到,她急急忙忙起身,端起桌上的油灯,口中应着:“陈姐,我来了。”

  年纪大些的护士看她过来了,抱着一叠纱布急匆匆地往外走,蕴薇赶紧举着油灯跟上去。

  陈姐大她七岁,广东人,在圣约翰读医科。仗一打响,她就从租界的教会医院跑来前线。蕴薇刚到医务站,全靠她带着。

  走廊上已是一片混乱,前方脚步声和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她听见陈姐轻轻叹了口气,“又打了一场,伤了不少人。”

  充作手术室的礼堂里铺了几张门板,每张上面都躺着一个伤兵,不是发着呻吟就是昏迷不醒。

  “油灯往这边照!”一位军医朝她喊道,蕴薇赶紧走过去,举高了油灯。灯光下,那狰狞的创口像一张血盆大口,微微蠕动着。她有一瞬想起张素云腹部的血洞,但也只是一瞬,便立刻被打断。

  军医埋头用钳子从伤口深处夹着弹片,一边道:“小杜,去把那个药箱搬过来。”

  蕴薇把油灯放在一旁支架上,快步走到墙角搬起木箱,经过另一张门板,又有人喊,“小杜,止血钳,镊子。”

  蕴薇应了一声,放下木箱马上端着金属托盘匆匆过去。

  稍微停下喘息的间隔,礼堂门洞开,新的担架又被抬进来。

  她有时候觉得,思想几乎变成一种奢侈。却又觉得,在这种情境下,不进行思考反而是好事,好让她能记住更多更要紧的事情,比如止血钳要先捏住尖端再递过去,镊子要递柄不递尖。烧伤要递碘酒和凡士林纱布。把脉要用三根手指轻轻按压,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

  她对很多东西还是一知半解,说有心逃避也好,说来不及也好。

  是的,有太多的事情来不及。

  根本来不及发生感慨,甚至来不及喘一口气,每一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前线打仗的豁命,后方一个人巴不得掰成几瓣来用。

  时间久了,她连白天和黑夜也分不清,窗帘一直拉得死紧,煤油灯是一天到晚点着的,再没有起床和睡觉的概念,所有人轮流着,像从海绵里挤水一样挤出一点歇息的时间。

  又在不停转移,常常刚进入睡眠就被叫起来,趁着夜色连夜搬着东西换地方。今天在破庙,明天在谷仓,后天又在江边的祠堂安顿下来。每到一

  处,刚刚熟悉环境,又要匆匆打包离开。

  蕴薇印象最深的是那次长达十几里路的夜行军,顶着蒙蒙细雨,踩着泥泞的小路足足走了一天一夜。她的双手被药箱勒出了血痕,却无暇顾及。一路上,有伤员在担架上便咽了气,也只能在路边匆匆挖个浅坑,草草掩埋,再继续前进。

  这种日子,对于时间的感知变得更加混沌,蕴薇唯一能抓住的锚点是张素云那本伤亡登记簿。

  写第一个名字的时候,看着自己的笔迹突兀地接在前头娟秀整齐的笔迹后面,她握着笔的手有些发抖,但还是坚持写完:张素云,江苏嘉定县人,1911——1932。

  其实她始终无法习惯这种记录,却硬逼着自己记,记每一个她能记下的名字,像在溃疡上撒盐,企图用一种痛觉来麻痹另一种痛觉。

  而那本日记本她始终没翻开,某个夜里,她突然觉得应该烧给张素云,把日记本放进火盆的时候,一张小小的照片掉了出来,上面的张素云还穿着圣玛利亚的学生装,身边站着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蕴薇看了半天,翻开日记本,把这张照片又夹回原处,在翻开的那页上,她无意中瞥到一行字:命运是这样,勒住人的脖颈缠磨,再一点点将人驯化。

  看着火盆里升腾起来的火焰把日记本一点点吞噬,这句话不知怎么,就这么永久性地刻印在了她的脑子里。

  蕴薇从没想过,这看似还要继续滑行的日子,最终却会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陡然收场。

  那是个再寻常不过的黄昏,医务站外突然喧闹起来。一个通讯兵匆匆跑进礼堂,在军医耳边低语几句。

  军医的脸色变了几变,随即高声宣布:“国际调停,停战了,都停战了!”

  礼堂里一时嘈杂起来,有人欢呼,有人问这是怎么回事,更多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蕴薇端着金属托盘的手停顿住,她在脑子里反复咀嚼着那几个陌生的词汇,还是不能完全理解,她问一旁的陈姐:“要么赢要么输,为什么会是“国际调停”?”

  陈姐停下折叠纱布的手,思索了一下,试着向她解释:“就好比,两个人打架,一开始强的那个欺负弱的,其他人都在袖手旁观,没人出手,弱的拼命反抗,强的那个本以为能速战速决,却发现自己损失惨重,眼看弱的都要赢了,这时候,那些原本围观着的人突然站出来说'不能再打了,都各退一步'。”

  蕴薇沉默了一阵,又问:“那为什么……就一定要听那些围观的人的话呢?”

  陈姐叹了口气:“因为弱。”

  陈姐没再说下去,蕴薇也没再继续追问。

  停战的消息像一剂强力镇静剂,医务站紧张的气氛瞬时松散起来,蕴薇听着几名护士围在一起商量回家后要做什么。有人说要先好好洗把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有人说要倒头大睡,还有人说想吃姆妈做的梅干菜烧肉。也有人笑着问她:“小杜,你呢?回家之后第一件事要做什么?”蕴薇思考半天,最终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

  就在这天夜里,一阵急促的引擎声突然打破平静,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窗外闪过一道刺眼的亮光,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蕴薇听见有人大喊:“轰炸!日本人偷袭了!”

  礼堂一片混乱,她本能地起身去扶身边的伤员,就在此时,房顶被炸开一个大洞,碎砖破瓦如雨般落下,一阵剧痛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12章

  停战的消息传来时是三月的一个黄昏,阿宝正靠在营帐里啃一块干馒头。

  “停战了!能回家了!”有人一边高喊着,像疯了一样抱在一起。

  有人愤怒地摔摔打打:“什么狗屁协议!去他妈的!都快打赢了让撤退!”

  多数人只是沉默,因为连日的鏖战精疲力尽,似乎已对“回家”的概念失去了理解能力。

  阿宝的目光只在他们身上逗留了一会儿,又接着啃馒头。

  沈阿弟一条胳膊前几日被炮火炸断了,听到这个消息却比任何人都更兴奋,他拖着一条残臂在军营里来回转着圈,嘴里一遍遍重复着:“赢了,我们赢了!”

  他又挥着那条完整的手臂,径直跑到阿宝身边,“阿哥!阿哥!赢了!我们赢了!”

  阿宝看着他,似乎要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只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沈阿弟又笑又跳着往外跑:“阿哥,我要去医务站找阿妹,告诉她我们赢了!”

  阿宝起身走到军营口,一声“回来”还没喊出口,就看他已摇摇晃晃地奔到了开阔处,就在这时,炮声忽然炸响,硝烟弥散开来,顺势吞没了他。

  士兵们四散奔逃,有人扑向战壕,有人慌乱地寻找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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