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给你打了多少次电话了,你都不接。”
“你又是来找我借钱的吧,现在怎么又玩这种花样,你在拍电影吗?你这么有才怎么不去电影学院进修去。”
“姐,我也没有办法啊,我现在身无分文。”
“你不是借那个王八蛋三十万吗?”
“做生意赔完了。”
“你赔完了就可以来找我吗?采林,你别忘了,虽然咱俩是亲姐弟,可是在世俗关系上,可真算不上,我从小可是被过继给大姨,我给大姨大姨夫养老送终,咱爸咱妈还有你这边,我可真的是没有义务去为你们做什么,我是个女人啊,我哪有那么大的能量,我不是太阳啊,男人都做不了太阳,你凭啥让我这个女人做太阳。
我和你什么关系,你这么捆绑着我,就因为我是你的姐姐吗?我欠你了吗?你没有钱了来找我,我想离婚,你为什么要找清音爸爸借三十万,我即使离开了那里,你们也是想方设法榨干我捆绑着我,我自己好好过日子可以吗?!我们断绝关系可以吗?”
白采林看到姐姐发飙,也有点震惊,清音和青蓝继续侧耳倾听着,平时蹦蹦跳跳的青蓝,在这个时候,也安安静静待在楼上。
“姐,话不能这么讲,你确实是从小过继给了大姨,但是咱们可是亲姐弟啊!血浓于水。”
“你可别用亲情绑架我了。之前可以,现在我对这个东西完全无感了。”
“你借清音爸爸的三十万什么时候还呢?”马国栋没好气地讲。
“你不是为了和我姐结婚嘛,你去钱还呀,你还给他了这事就好办了。”采林也露出了真实面目。
白采桢啪地一声打在弟弟脸上,“我宁愿没有你们这些亲戚,我从小在大姨家生活,爸妈基本没有照顾过我,我也已经给他们养老送终了,我仁至义尽了。采林,你当年娶老婆的钱也是我给你凑的啊,结果你不好好过日子老婆三天就跑了,我一天天辛苦的钱,全被你们糟践光了!”
“白采林,我和你讲,你姐于情于理都没有任何义务帮助你了,你们家他之前已经帮得够多了,她现在也有自己的家庭要过,你看你姐起早贪黑开这个面馆容易吗?每天四点起来,晚上收拾收拾都十一点了,你得心疼她。再说,你三十几岁了,自己得找个活踏踏实实干着啊。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再来找你姐了!你再来烦她,我和你没完。”马国栋和白采林讲。
“行,你们俩人这......我无话可说,我全当没有姐姐了。”采林说着就要和那个客人灰溜溜离开。
白采桢叫住了他,从自己的营业柜里拿出一万元,拿给了采林,“你拿了这些钱,就不要再来找我,我这辈子不想当你的姐姐了,我只想当我自己。”她抹起了眼泪。
看着远去的两人,马国栋和白采桢讲,“你还是心太软啊。”他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讲。
“早上还没吃吧,我下个面去,还放溏心蛋不,你吃完了我再开门,当然你若吃了饭就全当我没讲!”马国栋听到白采桢这么讲,知道她可能已经不生气了。
“吃吃吃,放两个吧,几天都没有吃了,挺想吃的。”
“你别觉得我不生气了啊,我还是生气的,不过是先给你弄碗面而已。”白采桢讲,她其实心里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憨傻的泳星看到刚刚因为吵架店里七零八落,就过来帮助把椅子都摆顺了。
“我那天不是找泳星着急嘛,再说我肯定不是认可那样的价值观的,那种美容院就该倒闭。咱俩要是以后结婚了,一切以你为主,采林以后再来找你麻烦,你和我讲。我对付他。来泳星,给你白阿姨问声好。”
“白阿姨好!”泳星讲了一句。
“行了,看在孩子的面上,我就不生气了,生气还让我衰老了,到时还得去美容院拉皮呢,哼!”
清音在楼上若有所思,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小舅舅,小时候妈妈带她和青蓝到外婆家,小舅舅带着姊妹俩玩耍,没想到现在关系这样了。
马国栋看到面馆收银台后面放着两本书,一本波伏娃,一本渡边纯一,“采桢啊,这什么外国书啊,你能看得懂吗?”
“看不懂也看看,我那天看了一个报纸上面说,女人若是认字了,就应该读读波伏娃和渡边纯一,就不会那么不切实际地幻想了,所以我托梁柳溪给我买了两本,她比我有文化,去书店给我捎的。”
马国栋看到《第二性》书封上面写着“女性实际上被剥夺了做任何事情的权利。”
“幻想有什么,多看韩剧多幻想,别看这些看不懂的东西了,这书上面的话都怪怪的,像邪教一样,我让你的幻想都梦想成真,女人都不幻想了男人奋斗还有什么劲头啊。”马国栋说。
“快四十岁的女人看韩剧,那是相当于自杀。”白采桢莞尔一笑,对马国栋说,“尤其是像我一样单亲带两个孩子的还看韩剧,那简直十恶不赦无可救药。”
“你不能这么想,今晚上宁海大剧院,我买了两张票,咱俩看话剧去,浪漫一下。”
“到时看吧,店里不忙了就去。”
2005年5月2日 宁海市 晴
我总记得小时候去外婆家,妈妈是要买2份礼物的,因为我有两个外婆,一个是亲外婆,另一个其实是妈妈的大姨,她从小抚养妈妈长大,我也叫外婆。那时我总羡慕妈妈有两个妈妈心疼着,现在看来是凭空给了她两份负担。
小舅舅当时也完全不是现在这样子,那时他们关系亲密,爱真是一场马拉松,亲情也是,沿途有人退出,有人精疲力尽,有人撑到了最后。
从现在开始,我试图理解妈妈。
她的爱有她的过往在里面。
她的压迫感,那是她背负的过往。
我们的关系,亲密又疏离,在乎又敌对,也许这就是真实的爱吧。
第十二章 她强忍悲痛,配合我们演戏
出人命了!
白采桢的面馆门口挂着一个上吊的孤影,直勾勾的,在蓝幽幽的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地阴森可怖。
她突然就从梦里惊醒了,那还是刚来风凌街的事情,当时打算做面馆需要装修,但是那时候隔壁楼上住户家里正好有个孩子需要高考而且据说神经衰弱,那家人家觉得面馆装修会影响到孩子的休息,就拿着绳子站到门口,威胁等孩子过了高考之后再装修,“你要现在装修,老子就要死在你家店门口。我家孩子高考复读,压力很大,容不得半点干扰。”白采桢没有办法,离高考还有三四个月,总不能就在这干等着,她知道这些人情事故,去买了一些小礼物,送到了这家里,好说歹说,甚至下跪,说装修只在孩子上学的时候进行,对方才勉强同意,也多亏了马国栋从中说和。一晃已经七八年了,她突然梦到这个,是因为前几天马国栋提醒她可以再把面馆装修一下,七八年了外观已经有点老旧了。
她看了看钟表,已经凌晨三点五十了,再磨蹭一会,就该起床了,她每天早上四点起来准备店里一天的食材,外面的月光幽幽地照进来,她突然想起刚刚的梦境,有点不敢下去楼下的面馆里,仿佛现在门口就吊着一个人。
她给马国栋发了个信息,“你能不能来陪我一起准备早上的食材,我刚做了个噩梦有点害怕。”刚发过去,她就看到街对面一个房间的窗户亮了,“好,我也睡不着,心有灵犀。”
马国栋和白采桢忙到了早上七点,街上人慢慢多起来,清音和青蓝下楼来吃饭,青蓝看到马泳宸也在楼下,开心的一下子直接扑了上去,直接“挂”到了泳宸的身上。
“哥,你是不是快生日了,我们一起给你过生日吧。”青蓝顽皮地说。
“我都快忘了,还是你记得啊,谢谢蓝妹妹提醒。”
“到时我们一起给你过生日,可以去一个之前没有去过的地方。”青蓝眼睛里眨巴着鬼点子。
“什么地方呀,青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也很好奇是什么地方呀。过生日我去请你们这些孩子吃饭,到时在宁海大酒楼来一个包间,你们都放开点。”马国栋开心地说。
“青蓝,你都长大了,以后再不要这么直接抱在泳宸哥哥身上,大姑娘得有个大姑娘样子。”白采桢笑着说。
“妈,知道啦。”
清音也下楼了,泳宸看到清音,脑子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中想了千遍万遍的姑娘,站在自己面前,脑子里的激流勇进就像什么没有发生的一样,他有点恍惚。
白采桢准备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给清音,清音经过了昨天小舅舅的事情,也对妈妈之前卖她镯子的事情突然想通了,但谈不上原谅,妈妈不容易。
她看着白采桢口袋里鼓出的圆圆的形状,还以为是个镯子,她以为妈妈买了个新镯子要向她道歉了,眼睛湿润了。
白采桢掏出来却是一盒钙片,脑子里悲情的音乐戛然而止。
“清音,你是不是最近老磨牙,可能是缺什么营养吧,你柳溪阿姨前段时间去香港,我让她带了一盒钙片,这个牌子听说很好。你每天早上吃一片。”
“妈,怎么没有我的呢,我难道睡觉不磨牙吗?”青蓝笑着说。
“这一盒一千块钱呢,哪能是没病就能吃的,这我看了一盒三十粒,一粒三四十呢?”
“妈,我听到青蓝是磨牙的啊。”清音低声讲。
“妈,这一粒这么贵,你还不如请我吃一顿肯德基实惠呢,让清音吃这个钙片吧,我吃肯德基就行。”青蓝讲。
“肯德基有啥好吃的,垃圾食品。”白采桢讲。
“青蓝想吃肯德基呀,我请就是了,说吧,想吃什么?我统统买给你。”马国栋在边上笑着讲。
清音的外祖奶奶已经将近一百岁了,身体硬朗,但是眼睛看不到,据说九十岁的某一天她的眼睛突然看不到了,家里人要把她送医院检查下,但是外祖奶奶说,“这辈子该看到的都看过了,该享的福也都享到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不用送医院,谁要把我送医院我就和谁急。”家人遂作罢。
台湾的叔公最近要回来了,也就是外祖奶奶的儿子。他二十岁的时候去了台湾求学,就一直滞留到了那边,再回来见到母亲时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最近因为母亲百岁寿诞,要回来祝寿,七八十岁的高龄,回来一趟非常不方便,母子再相遇的次数会越来越少,所以亲戚朋友们,都借助这次给老祖宗做寿,风风光光办一个家宴来迎接叔公。
家里喜气洋洋,老祖宗从来都非常疼爱外孙女白采桢,早早就打了电话让她带着两个女儿回来。这是白采桢的外婆家,在离宁海市一个小时车程的城市里。女人们都在厨房里忙碌着,男人们在客厅里打麻将打扑克,喝酒聊天。
老祖宗心里乐开花了,小辈们在旁边打闹嬉戏。
她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谁在身边玩闹讲话她都十分清楚。
“清音青蓝,来祖奶奶这让我瞧瞧,你妈妈打小我就知道是个急脾气,平时对我的两个小祖宗还好吧,有什么,和我讲,我来批评她! ”老人家拉着两个小重外孙女的手,十分兴奋。
“来给你俩一人一个红包,拿着,自己想买啥就去商店里买,”
“我都上高三了,马上就十八岁了,要红包怪不好意思的。”清音说。
“姐,你就收着嘛,老祖宗给的,不拿上多不好。”青蓝先把一个红包塞进了姐姐的口袋里,又把一个红包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你们在学校谈恋爱了吗?阿嬷和你们讲,可以多谈恋爱,但是千万别陷进去。”
“为啥呀。”
“这个问你们的妈妈去,对了,你妈妈最近咋样。”
“阿嬷,我妈妈挺好的,她现在还有个相好呢。在宁海经营茶行。”青蓝八卦地向祖奶奶说着母亲地情况。
“茶行好啊,宁海最早的那些富商巨贾,哪个不是因为经营茶行发了财。到时回来让你妈给我捎两包好茶。得,我看这次带没带好茶。”
白采桢看着青蓝在老太太面前八卦自己,过来就趁手要假模假式打她,却被青蓝灵活的小身躯闪在了一边差点跌倒。白采桢的妈妈和大姨已经早早去世,但是外婆倒一直健在。
坐在太师椅上的老祖宗,一手扶住了白采桢,“你啊你,风风火火,有了男人还不好,你也不和我讲,凭我的感觉,我感觉这个人不错,啥时快点和那王八蛋离婚了,再结婚了,希望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喝上喜酒。”
清音远远坐在客厅的一边,看着阿嬷拉着母亲和妹妹讲话,才发现原来妈妈在阿嬷面前也像是一个小女孩一样。
半夜睡在房间里,青蓝像是头猪一样睡不醒,还打着呼噜,清音有点认床,死活睡不着,盯着天花板看,听到客厅似乎窸窸窣窣在讲话。
她披了个睡衣,拉开了一点点门缝,一看吓了一跳,看到客厅里女人们都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每个人都神色凝重,原来原本明天要回来的叔公,临出发前突发疾病过世了。大人们都慌了,不知道怎么向老太太圆这个谎,煞白的灯光下大人们个个眉头紧缩。
大人在商议是直接告诉老人家还是瞒过去,阿嬷已经百岁老人了,如果知道了真相会不会身体承受不住,可是瞒的话怎么瞒才好,
“前几年叔公回来过一次,我对他印象特别深,我有一个提议大家看看怎么样,从咱们亲戚里找一位和叔公身高声音像的人,来假扮叔公,反正外婆现在眼睛也看不到了,她能知道是不是他呢?”白采桢提议。
“虽然阿嬷和叔公没有见过几次,但是做母亲的怎么会认不出来自己的孩子,那都是有心灵感应的,这样找个别人来假装叔公一定会被阿嬷认出来的。”另一个亲戚提议。
“眼下不也没办法了吗?!”
“这几年阿嬷虽然眼睛看不到了,但是其他敏锐极了,要是被阿嬷当场感觉到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那她该有多失望啊,老太太年事已高,受不了什么刺激了。”
“你们都小看阿嬷了,阿嬷那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当时叔公去宁海市做生意的时候,阿嬷一个人在家带好几个孩子,那都是经过多少辛苦,采桢姐应该最能理解。”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到了清音妈妈身上,“采桢姐这几年在宁海也很辛苦”,清音在门缝里看到妈妈在偷偷哭泣。
第二天,老太太百岁寿诞,家中所有人对台湾叔公的去世都三缄其口,家族里一位和叔公身材有点像的爷爷扮成了叔公,所有人都瞒着老祖宗,家人给外祖奶奶穿上了喜庆的红衣服,稀疏的白发上别了一朵红色的绒花,坐在客厅正中的太师椅上。
等到“假叔公”走进屋来与老太太相认,众人都围着,大家都忍住泪珠,努力营造出欢乐的气氛。
老太太紧紧握着儿子的手,眼泪就留了下来,同时大家也在庆幸,幸亏老太太眼睛看不到,倒是瞒住了。
夜晚的时候,大人们都在院子里喝酒,吃饭,白采桢和几个阿姨开着玩笑,笑得前仰后伏。清音在不远处坐着,她非常不理解,叔公刚刚过世,这些家里人还能这么欢乐,开怀大喝。
她走过去问妈妈,“叔公刚刚去世,你们还能这么开心地喝酒聊天啊。”
“可是人生不还是要向前走吗?”白采桢已经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