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不要这么想啊，我......我们都十分喜欢你，你有什么都可以和我们讲。”

　　“没事的，我发现在你家有点睡不着，不知道怎么办。”

　　“睡不着就数羊呀，数羊就一定能睡着。”

　　“数羊越数越清醒了。”

　　“我们一起背课文吧，背《项脊轩志》吧，或者《祭十二郎文》，刚学的，还能复习功课。”

　　“好啊。”

　　白清音的声音特别轻，就像是浮在夜色的精灵，她的声音带着独特的像雨淋过的湿感，在夜色里散发着清香。

　　“项脊轩，旧南阁子也。室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尘泥渗漉，雨泽下注；每移案，顾视，无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过午已昏。余稍为修葺，使不上漏。前辟四窗，垣墙周庭，以当南日，日影反照，室始洞然。又杂植兰桂竹木于庭，旧时栏楯，亦遂增胜。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而庭堦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都睡着了。

　　那是两人最难忘的一个夜晚。很久之后，清音说，《项脊轩志》是自己最喜欢的课文，那种对过去逝去的情与物的思念，令人泪目，她说的也是当时的自己。

　　2005年4月29日 宁海市 多云转晴

　　今天在书上看到一段话，我觉得很符合我。

　　“爱情很奇怪，你以为你完全凭喜好发挥，结果喜欢上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有迹可循，就像小白兔喜欢大灰狼，大姐头需要小跟班——很多人在恋爱关系里，寻觅的都是自己喜欢缺少的一部分。”

　　如果泳宸和长柏在我面前，他们没有背后各自的家庭，我可能会喜欢泳宸，我来到风凌街最早认识的人就是泳宸，他虽然和我同岁，却总是像大哥哥一样照顾我，我对他是有很深的感情的，从最早的像兄妹情一样的感情到现在懵懂的青春的友谊，他有兄长一样的责任感，也是我心中觉得男生最难得的一方面。记得小时候我和青蓝吵架，他说能让我俩和好，让我俩依次站在一个窄窄的椅子上，因为椅子太小我俩都快失去平衡而不由自主抱住了对方，就这样又和好了，他鬼点子可真多。

　　但是如果现在让我选择的话，我会选择长柏，长柏和我在一起最有同龄人的感觉，我如果选择了泳宸，他爸和我妈千丝万缕的关系，会让我窒息，如果在今天晚上吵架之前，我是很讨厌我妈妈，卖我礼物，又摔碎我的鱼缸，但当她和我讲了出生时的事情时，我又很难受。爱而不得，恨而不得。

　　可惜，我这么小，已经感受到了不能自由爱的感觉了。

　　白采桢因为和女儿吵架心情不好，马国栋安顿好了泳熠过来找她。

　　两个人站在夜晚的天台上。

　　马国栋试图逗她笑。“你知道我为什么站在你这边吗？”

　　“为什么？”

　　“因为站在你的左边会离你的心更近一些啊。”

　　“从哪里学的这些话，还怪肉麻。”

　　“我肚子里还有一堆的这种话呢。”

　　“老实交代，和谁学的啊。”

　　“看电视剧学的啊，最近电视上一直在播的那个电视剧，我有时也看看。”

　　“真的吗？男人一开始主动说肉麻情话，可能是出轨的前兆。”

　　“这句话怎么讲？再说咱俩也没轨啊，啥事都没发生过，还属于恋爱期呢。”马国栋笑着说。

　　“因为他费尽心思学习这些东西，说明他得去讨好一个人了。”

　　“我要讨好的就是你啊，要不是借着夜色，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呢。”马国栋笑着说。

　　“咱俩现在的关系还需要你讨好我吗？刻意要讨好的关系，都不是什么爱情。爱情从来就是不理性的。”夜风吹拂着白采桢的头发，他俩看着远处的星光点点的大海，城市。

　　“你看看你想那么多，理性不理性也不能把孩子逼那么急，清音那么好的孩子，你看把孩子一天压力弄得多大啊。”

　　“你不懂女人，女人是喜欢炫耀的，从小时候戴一个发卡、穿一个好看的衣服，都要出去炫耀的。我现在三十五六了，单亲妈妈一个，在外形上已经没有什么可炫耀的东西了，那还是得拼命能找一些比别人优秀的地方，要不人生空虚。我没有老公可以炫耀、没有家境可以炫耀、没有公公婆婆可以炫耀，也没有好工作可以炫耀，我找来找去，目前唯一能炫耀的，就只能是女儿了，而且，还只能是清音。”

　　“你不觉得这样，对女儿不公平吗？”

　　“可是，谁来讲下，世界对我公平吗？我也什么都被剥夺了。”

　　“我补偿给你，接下来，我努力当一个好老公，再给你买一个大房子，买很多好看的衣服，让你炫耀这些，你有得炫耀的，好不好。对了，空了再回老家和清音爸爸聊一下离婚，咱俩结了婚，你可以炫耀我啊，你刚刚不是说老公了嘛。”

　　“你有啥可炫耀的？我选择你，就因为你没啥可炫耀的，长相以及为人处事都很让人放心，哈哈哈哈哈哈。”白采桢笑着说。

　　“这话挺让人伤心的哦，亲爱的白小姐。”

　　“老马，对于感情，投入20%的精力就好，不然也会失望的。”

　　“我就是爱你百分之百的。你毋庸置疑，我也没有想什么后路，想后路的人都不是百分百的爱。”

　　在张家奶奶家住了一晚上。早上张长柏和白清音着急出门上学，还没出门，就看到马爸爸和泳宸在着急找弟弟。马泳星昨天晚上不见了，迟迟没有回家。

　　马国栋可能是生意太忙了，又忙着和采桢谈恋爱，一晚上也没在意泳星没有回家。

　　还是第二天早上在家里吃早饭看电视，新闻里的播报让他猛地想起一晚上没见泳星。

　　“近日，三水市破获了一起故意杀人案件，由于政府去年开始推广的火化政策，一些老人思想观念原因，忌讳火葬，本案中刘某父亲去年患癌，由于害怕死后被火葬，刘某在父亲即将去世前，委托社会闲散人员魏某为父亲寻找可替代的尸源进行替代火化，魏某长期以社会流浪人员以及智力底下人员为目标，找到目标后，诱骗到偏僻地点后进行杀害，高价将尸体卖给不愿意进行火葬的家庭，获利上百万.........”

　　他马上放下手中的碗筷，叫住了即将要上学的泳宸。

　　“泳星呢，泳星呢，泳星去哪里了。你先不要上学，你没发现弟弟不见了吗？我昨晚出去了一下，吃早饭才想起泳星没在啊，咱一起赶紧去找一下。”

　　“我记得我昨天放学时看到他在街上玩啊。”

　　“那是你昨天放学时，现在都早上八点了。我们赶紧去街上找找吧，他不是老喜欢在烧仙草店那附近晃悠。”

　　3岁的泳熠还在睡梦里，出门前，马国栋掖了掖小毯子，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焦急的泳宸刚走出家门，就看到清音和长柏双双准备去上学。

　　他心里震动了一下。

第九章 三观不正五官也正不了

　　清音因为和妈妈吵架，在长柏家住了一晚，早上两个人一起出门，泳宸还以为两个人是不是快在一起了，心里不开心。

　　泳宸为了和爸爸一起找弟弟，向老师请了一天假，他分头和爸爸去不同的地方找，泳星不比正常人智力，不会用手机，马国栋在心里自责没有照看好儿子。临出门的时候，他看到放在门后泳星捡的塑料瓶子，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这些年，虽然家里茶行生意不错，生活已经越来越好，可是泳星一直喜欢在街上捡瓶子，捡回来之后，整整齐齐码在家门口，马国栋曾经嫌弃他捡的这些瓶子放在门口不光彩，后来泳星非常知趣地把瓶子都放在门后，攒一两个星期卖一次，给妹妹买糖，给泳宸买本子和笔。他看起来傻，但其实并不傻。

　　后来马国栋觉得，孩子肯定是觉得自己作为家庭的一份子，觉得应该为家里做点什么，就再也不会为这件事而觉得丢人了。

　　泳宸边走眼泪也流了出来，他走到了风凌街后面的港口里，蹲下了身体默默哭着，妈妈离世的时候，嘱咐他作为哥哥一定要照顾好弟弟，他愧对妈妈的嘱咐。并且心里还搁着感情的事情，越想越委屈。

　　又觉得弟弟都丢失了，自己还有空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越发哭得厉害。

　　白采桢、梁柳溪、张奶奶等人听说泳星不见了，也都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加入了找孩子的事情中。

　　5月的宁海，天气已经热起来了，马国栋走几步，身上就已经湿热，汗珠与泪珠混合在一起，他想起来，妻子离世的时候，最放不下的就是泳星，在这个世界上，四肢健全头脑正常的人活得就已经不容易了，何况是一个智力有缺陷的孩子。

　　白采桢也焦急地寻找着，她的目标是风凌街附近的商店超市，街道的死角。往常自己在店里忙碌的时候，有时泳星也过来帮她抬一下东西扔个垃圾什么的，他虽然智力有缺陷，但是心底善良，是个好孩子，马国栋是个大男人有时粗心，白采桢有时也帮泳星洗洗衣服，叫过来来店里吃个饭。

　　白采桢路过了一家美容院，她探着头看有没有泳星的影子，店门口的销售小姐以为她想做美容，向她推销着业务。

　　“这位女士，您好，我们店里目前正在推出的光子嫩肤，原价199元，现在39元体验价，还能赠送一次眼角除皱，非常优惠，欢迎您体验。”

　　“不用不用，我还有别的事情着急着。”白采桢并没有接销售小姐递给她的传单。

　　“您来体验一下吧，耽误不了您几分钟，您体验完再回家之后，估计老公都认不出您来了！”听到销售小姐这么推销，白采桢好奇地拿起了传单。

　　“我没有老公，我老公死啦。”白采桢说，末了又大笑了几声。

　　她扫了一眼传单的文字：

　　“亲爱的女王们，是不是苦于老公的同学聚会没有带着你，给老公挣面子的机会来了！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在锅碗瓢盆，在油烟机的声音中，

　　多少曾经青春靓丽的女人变成了丈夫口中的黄脸婆，

　　爱人的爱也逐渐趋于平淡，

　　今本店特别推出让“让男人回归家庭”优惠套餐，

　　亮肤、紧致、提拉、除皱一网打尽，

　　把颜值变成爱的催化剂，

　　做孩子的漂亮妈妈，

　　做老公有面子的爱人！”

　　白采桢不看不生气，一看气头就起来了。

　　“你这是什么广告啊，一个美容店，把自己弄的像个拉皮条的一样，女人美容就不能为了自己吗，你们能不能摆正位置，这么捧着男人们，你们倒是从男人的口袋里去掏钱啊！”

　　“您淡定，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推销小姐解释着。

　　“女人应该为自己而活，你们这美容店价值观就不对。”

　　这下不仅不用销售小姐邀请，白采桢一下子冲进了美容店，把广告架子上的传单全部扔了一地，把广告架和椅子推倒地上，还用椅子把墙上挂着的“媚男”的广告牌也砸了下来。

　　白采桢说不清道不明为什么这么激动，也许是因为前两天和女儿清音吵架，她的心情一直就闷闷，也许是因为这些年来到宁海后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儿其实过得并不容易。

　　也许是她被男人坑得太惨，不仅被清音爸爸坑，还被自己的亲弟弟坑。所有的气到了一块，让她激动不己。

　　“三观不正五官也正不了，看看你们宣传的词语，为什么所有的地方都要依附男人，没有男人难道就活不了了吗？”

　　店里的店员和客人全部被白采桢的行为吓住了。

　　待店里的老板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要求白采桢赔偿她所砸掉的东西的损失，白采桢不愿意，店老板就带着几个店员和白采桢一起到派出所理论。

　　那边泳宸和马国栋还是依旧找不到泳星，两个人筋疲力尽，准备到派出所报案去，在派出所居然见到了白采桢，马国栋因为孩子的事情心情很糟糕，看到白采桢居然因为这件小事和人发生了矛盾，就说了白采桢几句话，昨夜天台的情话已经在两人火急火燎的情绪里消失殆尽。

　　“你犯得上为这些小事和别人吵架吗？”

　　“这怎么是小事呢？这都把女人当什么了？女人全部都是依附男人的嘛！”

　　“你能不能平静一点，你好好和他们说不就可以了。这个世界上你我看不惯的事情多多了去，如果这点小事都要闹起来，那我们每天什么事都不用干了！”

　　“所以你是认可这个广告上面的意思是吗？”白采桢没好气地讲。

　　“我怎么会认为这个意思写得对呢！但你不要太敏感了......”

　　“对了，孩子找到了吗？”白采桢突然想起孩子，就问起马国栋来。

　　“找到我还能来派出所嘛！”马国栋没好气地讲。

　　“你对我那么凶干什么嘛！肯定是在环岛路哪里玩耍迷失了，你不要着急，肯定就在附近。”白采桢也生气了，两个人心里都有气在憋着。“我待会继续找，肯定能找到的。”白采桢补充了一句。

　　美容店坚持让白采桢赔偿损坏物品的价值五千元，派出所听了缘由之后，协调白采桢赔偿美容店一千元，但是白采桢不依不挠，“一分钱我都不会赔的，我没有任何错，你们也有妈妈，你们也有老婆，你们也有女儿，所以你们是认可这样的价值观吗？！”

　　马国栋心里还着急着找儿子，给美容院老板一千块钱之后，就和马泳宸出去了。

　　白采桢从美容院老板的手里抢过来马国栋给的钱，冲门外的他扔去，“有两个臭钱就稀罕得不得了了，我自己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