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免不了俗，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已经到了十月份，清音周六生日，泳宸准备当天早上乘飞机去北京给女朋友过生日。

　　周五晚上，他盘点好茶吧里的东西，关上了店门，独自一个人往水仙路走。大学里课程并不多，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忙自己的生意。

　　他想着问问青蓝，有没有空，周末帮他照看一下店面，周六周日人流比较大，不开门做生意可惜了。

　　他给她发了短信，“蓝妹，你周六周天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帮我看店，我要去北京一趟。”

　　青蓝接到这条短信，正四仰八叉躺在卧室床上看言情小说，被书里卿卿我我的爱情感动得一塌糊涂，泳宸说要去北京，她知道是要去北京找姐姐去了，心里不是滋味，为什么他们去约会，要让她来看店。自从姐姐去上大学之后，曾经的姐妹卧室就成了一个人的专享，一个人在房间里自由自在。

　　“不去。如果有一个人我喜欢人家人家不在乎我，我忍住三天不联系，三天不想，一个星期不联系，再慢慢到一个月不联系也不想，再想见的那个人就再也没有想见的感觉，差不多也就忘了，慢慢就不喜欢了，一点都不喜欢了。”青蓝把短信发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被言情小说左右，吐露出了自己的心声。

　　“你怎么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早点休息吧。”泳宸回过去了短信。青蓝说的话他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假装听不懂，这几个字你都认识，你怎么就听不懂呢。”青蓝说。

　　他回到位于水仙路的家里，洗完澡准备休息，马国栋来找他了。妹妹泳熠之前发高烧刚刚退下来，茶叶店里也很忙，周六有客户过来取货，本来马国栋的意思是让儿子晚一天再去北京，先替他好好照顾一下妹妹。

　　“清音是个好女孩，我也很赞同你俩在一起认真谈恋爱，儿子，我和你商议个事，我周六有茶商来，你可以周日再去北京，帮我照顾一下妹妹。”

　　“爸，可是清音生日，本来就是过生日，晚一天去过生日不太好，我已经和泳星交代好了好好照顾妹妹，你放心，我给你解决掉后顾之忧的。”

　　“泳星有时候还是差点啊，他和你不一样，这不是情况特殊吗，我要不是实在忙不过来，也不会和你讲。儿子，清音开学也一个半月了，我也不知道你俩现在相处到哪一个地步了，人家现在去了更大的地方，学校里也都是优秀的人，比你优秀地多的多的人，如果有一天人家不喜欢你了，你可千万不要死缠烂打，谈恋爱也是做人，怎么样都要体面一点。”马国栋和泳宸说这句话也并不是无凭无据，他以“老万”的QQ号关心清音的时候，清音说清北大学的学生都很不错，也很善于帮助她。

　　“爸，你不就是不想让我去吗？”泳宸有点生气了。

　　“我不是不让你去，明天店里比较忙，杭州过来一个客商预订了很多货，这几年网络慢慢兴起，生意难做。”

　　“算了，我不去了，爸，你不要说了，我后天再去，生意第一吧。”泳宸说。

　　马国栋知道儿子有点生气了，连忙说，“你明天去吧，既然你交代好了弟弟，那我没有什么问题了。”

　　“不去了，爸，后天吧，后天一样的。我睡了，爸你也早点睡吧。”泳宸说着换好了睡衣，马国栋出门下楼。

　　马国栋最喜欢十月份夜晚的宁海，炎热褪去，但秋天却还未来，偏南一隅的宁海岛上，正迎来一年最美的时候，水仙路凉风习习，夜晚昏黄的路灯下，有三三两两的地摊，三三两两的人在聊天，公交车缓缓行驶过去，他莫名地突然觉得对不起泳宸，大儿子这么多年一直帮他承担了许多事情，他犹豫了一会，拿起手机，给儿子打了个电话，他说了个慌。

　　“儿子啊，你明天还是去北京吧，杭州的客人临时改了时间，说下周再来，你也不用改机票了，我照顾妹妹就行了。”

　　生活在单亲家庭的儿子重情重义，也许是更加渴望和一个女孩子的稳定的关系，如果儿子以后成家了，应该会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家庭与亲情。

　　“爸，真的改了时间吗？”

　　“真的，你去吧，走时可以来我店里带点好茶叶，我前几天从武夷山刚带回来的，带到北京去，让清音分给同学，让他们也尝尝好茶。”

　　“爸，好的，谢谢你，我这段时间有时忙店里，也确实忽视了弟弟妹妹，我对不起你，爸，你辛苦了。”

　　“哎，你还和爸爸说什么谢不谢的，咱们父子俩还这么客气干什么，你早点休息吧，晚上门关好，热了就把空调开起来，但是不要对着头吹，那样容易头疼，开个定时，一整夜吹也不好。”马国栋走在路上，突然就泪眼婆娑不能自已。

　　泳宸在被窝里听到爸爸的话也哭了，爸爸平时不喜欢和他说过多的话，但是内心是十分关心他。

　　他陷入了爱情，像是一脚踏在了漩涡里，几个月心思都处在无尽的欢喜里，一门心思一心一意，像是针尖立在了麦芒上，别无边际，别无转圜。他回想着爸爸的话，自己像飞蛾扑火一般谈恋爱，不知道清音是否还是那么一心一意。

　　天微微明，墨绿色的窗帘边上镶了一层“白边”，泳宸就睡不着，往常周六他七八点起来，今天六点就起来了，他要先去天虹路买点清音喜欢吃的，带到飞机上。

　　青蓝也一早就起来了，站在泳宸必经的路口等他，等他的间隙无聊帮两个鱼贩阿姨在路口摆好了摊子，假装不经意间遇见泳宸，“茶吧店里钥匙给我吧。”

　　“怎么？你要帮我看店吗？”

　　“我不是帮你看店，只是想找点事情做而已，周六实在是太无聊了，你别以为我是为了帮你，你看看我一大早睡不着都在帮人弄鱼呢。”

　　“昨晚不是不帮我看嘛，怎么突然又要看了。”

　　“因为我是一个大好人！一个无敌无敌的好人！”青蓝说。

　　“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店能开几个小时是几个小时，关店时记得锁好门就是了！所有的收入，都归你所有，给你当零花钱，除去成本我一分钱也不要哈。”泳宸感激地对她说。

　　“你以为我稀罕你的钱啊，你赶紧走吧，烦不烦啊。”青蓝接过钥匙，一把把他推走了，调侃了一句，“就你上赶着天天去北京找人家，哪天人在北京有了新男朋友，一脚蹬了你。到时哭都来不及！”

　　北京已经是秋天，一下飞机，秋高气爽，碧空万里，可以看得很远，也容易让人有岁月感，谈恋爱之后，泳宸觉得自己变得容易多愁善感，每次一下飞机或者下火车的时候，也许是快见到亲爱的人太激动，他都忍不住要落泪。

　　下午两点，清音准时在清北大学地铁站口等待泳宸，他乘坐早上九点的飞机来北京，踏上出地铁口的扶梯，他一步跨越了好几个台阶像飞一样到了地铁口。

　　“着急死我了，包里带了天虹路白家铺子的馅饼，早上排队第一个买好，现在肯定没有刚出来好吃了，你赶紧打开吃吧，我今天六点起来，开车去天虹路买这个，又赶去机场，差点来不及了。”泳宸打开背包，拿出了馅饼，清音推脱了一下。

　　“到宾馆了再吃吧，出发前我都说不让你带了，隔了半天味道肯定就不好了，起大早去天虹路很累啊。”

　　两个人边说边往宾馆走。

　　“不累不累，我是没有能力去天上摘星星，要是有能力都想把星星给你摘下来。”

　　“别，不要让我欠你这么大人情，以后都还不起了。”清音撇了撇嘴。

　　“还不起你嫁给我就可以啊，对了，白阿姨的面馆现在生意可好了，你猜为什么？”

　　“改名叫做状元面馆了，还把你在清北大学门口照的照片放在镜框里，挂在面馆最显眼的位置。”

　　“噢，我就说，那天我妈走的时候，就在学校门口，天突然下雨了，一直让我站在学校门口拍照。淋了我一身。”清音说这话，表情比较复杂，泳宸并不知道，她学习压力大，在这里早已不是那个风凌街人见人夸的状元，而是一个学习与心里遇到了一点障碍的普通学生。

　　“你说我把咱俩合影往我茶吧一挂，是不是也会生意很好！人一看这家店有文脉啊，来这里喝茶买东西会走好运的。”

　　“哼，你要真这样，我就和你分手，你也和我妈一样吗？有的孩子是父母爱情的结晶，我感觉，我就像是我父母失败婚姻留下的断壁残垣，虽然已经碎了，但还是要硬撑着把自己贴合好，在断壁残垣里长成一朵花。”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肯定不会挂咱们合影的，但是你不要轻易提什么分手啊，不要说分手这件事了，你提这几个字我心里都会很伤，你摸摸我的心，里面已经碎成了一堆玻璃渣了。”泳宸把清音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面。

　　“你知道我妹喜欢你吗？”清音突然问。

　　“我知道的啊，我也不是傻子，蓝妹挺好的，一早上就在那帮卖鱼卖海鲜的阿姨摆摊。”他不知道的是青蓝专门在那等他而已。

　　“这一切都是你选择的，你到时也不要觉得我欠了你很多，什么你放弃了周末的店，还是辜负了青蓝，这不是我主动要求你的，你可以不来，你不来我也不会说什么，不要像我妈一样，总觉得我欠你一样。”

　　“你今天怎么了，我哪里做错了什么？”泳宸一脸雾水。

　　“你没有错，是我错了。”清音说。

　　“你今天话莫名其妙的，到底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你是喜欢上了别人，还是怎么了？”

　　“你没有什么不好。我学习压力大，最近总是不能集中精力，常常两三个小时持续地急躁，有时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层层编织的网里，很焦虑很焦虑，医生说是边缘性人格障碍什么的乱七八糟。”

　　“开药了吗？你不要焦虑，学到哪是哪，以后回来当店老板娘就是了。”

　　一只小猫一直跟在清音边上，挠着她的鞋，清音紧簇着眉头。

　　泳宸抱起来猫，“小猫啊，这是我的女人，你惹不起的女人。”

　　清音噗嗤一声笑了。

　　“晚上去荟萃园吃饭，我给你定了大蛋糕，到时多吃点，咱俩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要好好庆祝一下。”泳宸说，一说过生日，清音想起了长柏。

　　“柳溪阿姨最近怎样了。”

　　“花店最近一直关门，张奶奶终于知道了长柏没了，呼天抢地的，生病了，她在家里照顾张奶奶。”

　　“哎。”

第六十九章 爱情应该是双生火焰，相互灿烂，而不是两副碗筷，相互搭伴

　　荟萃园里客人满座，周六晚上学生都出来了。清音却思绪飘摇，对泳宸好像从来没有喜欢的感觉，有的只是依靠与依赖，她看到泳宸精心准备的蛋糕和礼物，心里并没有惊喜与喜悦，一直在担心这么大的蛋糕怎么才能吃完，又看到泳宸对她当众唱生日歌，觉得很难为情。

　　在荟萃园过完生日，两人回宾馆路过清北大学校园外的一家文具店，“燕园文具”，平常的胡同小巷，并不热闹，也不冷清，秋树影子微微飘摇。

　　清音想要买几支笔，一排排的水笔眼花缭乱，两人一起挑选，文具货架中间贴了一大块广告纸，上面已经有之前学生试笔画的横横竖竖的笔迹，泳宸挑了几支，也在上面试写。

　　“白清音、白清音......”他不自觉就在上面写了一行，并喃喃自语，“这几支笔都不错，一会都买了。”

　　“停停停，你怎么写了这么多我的名字。”清音急忙侧过身来。

　　泳宸才反应过来，在空白处已经写了一行了，“无意识无意识，下笔无意识就写了你的名字。”他确实是无意识的，笔端是从心里流出来的，不自觉就把清音的名字写了出来。

　　清音拿着笔准备划掉，“让我同学看到多不好意思。”

　　“不要划呀，这文具店校外的，你同学应该不经常来吧，再说又不犯法，干嘛抹掉啊，别人也不一定注意到。”泳宸的字圆滚滚的，像小熊一样，没有棱角，就像他本人一样憨厚。

　　清音遂作罢，又去挑笔记本去了，泳宸悄摸拿着笔，又在前面补了几个字“马泳宸喜欢”，连起来就成了“马泳宸喜欢白清音”，末了又在尾部坠上日期，“2006年10月14日”。

　　清音全然不知，径直走向了收银台，两个人结完账走了出去。

　　“你说假如咱俩有一天不在一起了，你会怎样啊。”清音说。

　　“你怎么又说这句话？”

　　“我是说假如嘛，感情哪有一直的事情啊，是吧，每个人都是会变的。”

　　“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梁阿姨领养了个小孩子，好像已经两三岁了，在花店里玩耍，梁阿姨、我爸爸、你妈妈坐在一起，几个人聊天说着小孩以后要上什么小学，怎么培养，梁阿姨看起来已经从伤心里走出来了，口气很轻松，我经过花店门口听到了，就特别生气，进去和她吵架，因为她仿佛把长柏全部忘了似的，吵着吵着就吵醒了，心里还挺难过的。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有时候不希望白阿姨再有个孩子，当初那么伤心欲绝，再有个孩子不就是对当初感情的背叛了吗？长柏要是知道梁阿姨这样很快有了新的感情倾注肯定会伤心的。”泳宸是这样的人，他举梁阿姨的例子，不过是为了说明自己心目中美好的感情是不会变的。

　　“每个人都得往前看，当初那么伤心欲绝的梁阿姨，你难道忍心她一直伤心，难道不希望她走出来吗？我倒希望在现实中，梁阿姨不管是领养一个孩子还是再生个孩子，尽快忘掉长柏，放在内心深处就可以了。每个人一生都有很多段感情，也不可能一直耗在一个人上面啊。我发现你还挺轴的。人生都这么苦了，你就不要道德绑架别人了。”

　　清音和泳宸有各自的立场，又仿佛在为自己的感情做注解。

　　“假如某一天我成为了梁阿姨，我绝对不会再生孩子也不会再收养孩子了，深情过后又转身另一个人，就不是真的深情了。”泳宸说。

　　“你.......你真的是挺轴的。”清音又强调了一遍。

　　“你若和我分手，我再也不谈恋爱了，我到时孤独终老。所以，你不能和我分手，哼！你总不能看着我孤独终老吧。”泳宸拥抱着她，亲吻了清音一下。

　　“哎呀，你这个人，太轴了。”她推开了他。

　　到了宾馆已经是深夜，

　　北京秋天的夜晚寒意加深，向更深秋处滑去，宾馆虽然有空调，刚进到里面还是冷得不行，晚上睡觉的时候，泳宸先暖了一边，暖和之后让清音躺上去，又躺到另一边睡去了。

　　晚上睡不着，清音翻来覆去一直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泳宸有一点点的抵触心思，也许就是他这种拼命对你好，把感情全部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想要长长久久地捆绑着你的时候，她会想要逃走，她才十八岁，未来还有很多可能。和长柏、泳宸谈恋爱，有一部分是从他们身上、他们家里寻找她未曾体会过的爱。在这两段感情里，她也投入过很多真感情，并非周身抽离在当吸血（爱）鬼，但是他们也许是自己寻爱路上的接力棒，她觉得自己自私，可是也不全是她一个人的错，她的心理疾病越来越严重，她想要一个每天能陪着她的人。从头到尾，她的所有所作所为，深究起来不过是家庭与妈妈行为的映射。她明白自己是个实实在在的“渣女”，可是时势造英雄，时势也可以造渣女。

　　2006年11月1日 北京市 晴

　　时间很快，已经十一月了。北京秋天湛蓝的天空可以让人想得很远，晚上有时还能听到蛐蛐叫，有种深沉的古意。

　　不知不觉来北京读书已经三个月了，慢慢在习惯着一些东西，就像洗澡，我刚来这里的一周，完全不知道怎么去洗，在南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浴室，原来北方学生是在这么大的浴室里洗的，太难为情也不自在，一个大大的浴室里，就像是公开处刑一样，光溜溜站着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女的，白花花的肉体来回穿梭，还能交谈自如，谈笑风生，相互搓背，毫无隐私而言。往常我都是早早起来去洗，或者等过了晚上八九点洗澡的高峰期，十点之后再去洗，泳宸每次来北京，也能在酒店里好好洗一次澡，这样也能撑着三四天不洗了。

　　有时候洗澡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和泳宸的关系，总是他一往情深地在送“热水”，有时甚至是烫了，他给出了他最好的东西，但是我并不喜欢这样，爱情可能讲究两个人的频率一样，一直以来，我和他之间好像总是缺少了一点这样的东西。当两个人相互喜欢的时候，应该是喜欢上了灵魂深处某个频率一样的律动，

　　爱情应该是双生火焰，相互灿烂，而不是两副碗筷，相互搭伴。当一个人对爱情心生二意的时候，才会拼命寻找爱情理论来，我自己知道自己很不可理喻，我也很想骂自己。

　　眼看学期过半。

　　每天清音要和林海韵絮絮叨叨两三个小时的电话，学习的压力，对未来的困惑，她无处倾诉，她有时会焦虑紧张到手脚发抖，医生告诉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干一件事，这就是这个病的基本的症状，她告诉林海韵，“你有时不必听我说了什么，就把电话放在那里。”

　　星期六早上清音起了个大早，赶在八点浴室开门之后第一个去洗澡，周末学生大多会多睡一会，即使有早起的，也是赶着去自习室，没有哪个人一大早去洗澡。

　　她现在已经好多了，刚来学校的那半个月，是穿着内裤洗澡的，她受不了一堆白花花的肉体之间的坦诚相待，军训开始的时候，她三天没洗澡，每次和林海韵相聚，两个人都要去一个条件好一些的单间浴池，甚至是开个房来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