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来想起来,长柏家在阳关海岸小区的大房子装修风格应该算是地中海田园风格,低调质感的大地色系,连家具、抱枕等都没有太过明艳的颜色,蓝白灰的色调,大阳台栽着一颗柠檬,侘寂与生活的平衡,她后来回忆起这些,不是说明他家是什么样子的,而是想起来那时的感情,也像那样一样,没有琐碎与庸俗,就像是放在花盒里的蓝色永生花,又像是半夜看星星的感觉。卧室边上有一个小小的BAR,上面摆放着很多他爸爸收藏的不同颜色的瓶子可爱的酒。
甚至是长柏已经阻止他了,她依旧尝了很多口不同的酒,有的酒没有什么味道,有的酒呛口,她第一次在这么大的房子里睡觉,心里有隐约不同的感觉。
她已经决定这个晚上把第一次给长柏,她喝多了,她把长柏身上的衣服全部脱去,又把自己的衣服也全部脱掉,长柏特别诧异,屋里是黑暗,又因为窗外城市光亮的映入带来了静白的光,她洁白又瘦弱的身躯在他的身上抚摸着,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胸,那柔软入云的肉体就像是两只轻盈展翅待飞的小白鸽。
“好像是‘双双金鹧鸪’,你的胸怎么这么软?”,他脱口而出,这是高二刚学过的词,他学习不好,好像所学的知识都活灵活现用在了这些地方,已经忘了词句原来的意思是什么,那闪耀着时光之金的柔软,都化在了意绵绵里了。他还记得曾经晚上夜里和她一起背《项脊轩志》,原来爱情才是推动学习的最大动力。
“你还记得前一句是什么吗?”长柏问清音。
“新帖绣罗襦。”清音轻轻回答着,她的手似乎碰触到了他的之前从来没有碰到的“知识盲点”与“敏感地点”,差一点他就服从了,那就像是夜色里的电闪雷鸣,长柏一下子清醒了,推开了她。
他之后要出国了,他的理智战胜了欲望,他不想做不道德的人辜负了女孩子,他拾起地板上清音的衣服,准备帮她穿上,她的胸口湿润冰凉,散发着牛奶一样的冰薄荷味,她把长柏递过来的衣服扔在了地上,又一次紧紧地拥抱着他,咬着他的胸口,她说不清为什么这么疯狂,也许是想用此来让长柏不要出国。
长柏违心地说了一句,“我们来日方长,不要着急。”夜夜沉沉,他身体的欲望被沉在夜色的深处,这是他短暂人生里抑制的最大冲动。
她自己穿上了衣服,长柏喊了几次话她都不吭声,她双腿并拢拿着一瓶酒坐在露台上,像一座雕塑一样,屋里黑暗,窗外很光亮。
好久好久,她终于说了一句话,“你现在学习已经走火入魔了吗?那样子的时候也要说句古诗词,是不是这次肯定能考上国内大学不用出国了啊,要不那些古诗都白背了啊。”
“如果有一天,这些古诗真的都白背了的话,你不要伤心。”
“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今天晚上的你真的好奇怪!你要有什么心思,我也不耽误你,现在就要和你分手!”清音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在她从她妈妈那里接受的成人规则来看,男人都是迫不及待扑在女人身上才是,眼前的这个男孩子一定有什么隐瞒着自己,她不惜再一次用“假分手”来威胁他。
夜晚的风凌街,泳宸坐在自己的半地下室里整理账单,茶叶店里的,以及自己新店的装修等等梳理的情况,以往,他总是想要这些杂事快点结束,他就可以打游戏或者发呆。
风从半地下室的半个窗户里飘进来,一半凉爽一半闷热,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但是今天他一直在慢腾腾地整理着手上的东西,他不想手上的东西结束,希望有个东西占着心。长柏在咖啡店和他说的事情,他想也不敢想,他头疼。他喜欢清音从来就是小心翼翼又闷在心里,就好像是为她泡了一壶茶,一直小心翼翼地捂在怀里,用体温温暖着温度,后来实在是放凉了,她没有来喝,他已经准备倒掉了,心灰意冷,有个人过来和他讲,你这杯凉茶可能还有用处,柳暗花明,有人爱喝凉茶。
对于长柏和自己说的等他出国了继续替他照顾清音的事情,他心里是开心的,他得让手上忙碌着,好事得虚拢在心底再回味。但是他心里其实又很鄙视,他自尊感很强,“我又不是保姆,你不和她谈恋爱了,把她交给我,我是回收站吗?”他想了一会,透过窗户看到街对面泳星和泳熠坐在茶行的门口玩耍。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与难过,就像半地下的窗户映照进来的夹杂着灰尘的光。
张奶奶给泳熠拿过来了一个书包。
“泳熠也要上学了,我这在家里缝了个书包,你快背着看合适不合适。”张奶奶对泳熠说。
“泳熠,快谢谢张奶奶。”马国栋教泳熠说。
“谢谢张奶奶的书包。”
“不客气呀,孩子长得可真快,泳熠眼看也要上小学了,时间真的是太快了,从此,她属于你的时间只有晚上了,等到上了中学,孩子属于你的时间就只有周末了,等到上了大学,属于你的时间就恐怕只有寒暑假了.......每次咱们风凌街一个孩子上学,我就无限的伤感。孩子在催着我们老去。”张奶奶说。
“哎呀,张姨,你说的我也难受起来了,孩子终将离我们远去啊。”马国栋说着也抹起了眼泪,他想着女儿终于要离自己远去,内心无比的难受。秋仪那天说想把泳熠抱走养,他有一瞬间动了念头,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的想法太不可思议。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该给秋仪打个电话问问是什么情况了,不知道身上的伤有没有好。
他刚拿起来电话,“秋仪啊!......”还没怎么讲话,对边店里白采桢一个扫帚已经飞出来了,正好打在他的身上。
她一边熟练地收拾着店里的东西一边耳观八方,待会要打烊。
“王八蛋,又在给秋仪打电话了啊!今天这坎过不去了!你把秋仪叫过来吧,我要和她当面算账,你让她给我当面道歉!”
其实她的内心想见见她,是“情敌”抑或是“炸弹”,就要亲手除掉。
她的内心也想劝劝她,可能同为女人吧。
第三十六章 我这该死的小心思与控制欲!
但凡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扒墙根听到了一个女人趴在了另一半身上,都会大发雷霆的,白采桢前面之所以相信了马国栋,是因为她相信老马的为人,他依旧是那个最称心如意靠得住的另一半。但是她其实心里又隐隐地不相信,多少看似忠厚善良的男人背后是龌龊的想法。
她还是得问问。
“那天翁秋仪在你身上,你有没有感觉呀。没事你大胆说,说说真实的男人感受!”
夜晚的面馆里,马国栋忙完了店里的事情来帮白采桢收拾,她走到了马国栋身边,神神秘秘地笑着问。
“你不生气了?怎么还这么八卦啊,那我说说真实的感受啊。”马国栋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种问题,说得不好就是自坠深渊了,自己面对白采桢,从来都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你说你说,真实感受,我又不会怎么样,你就当记者在采访你,咱俩要坦诚不是嘛,我看过一个研究说,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不是别的,是矛盾后和解的能力。”白采桢为了问他真实的想法,理论都搬出来了,女人一说理论,男人就要小心了,可惜老马是个实在人,不知道。
“说实话,是有一点感觉的,有一点心动的,她还是挺有魅力的,正常男人那样子都会心动一下的,并且........有一点点生理反应。”最后一句话他悄悄在白采桢耳边说。他如实说了心里感受,看着白采桢那么真诚,也许就是问问而已。
“你最喜欢她哪一点?”白采桢笑着说,她内心已经气炸了,心想,果然是经不住问,但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很平静。
“你问这干嘛,你真的不生气嘛。”
“我生气还能让你站在这里啊,再说,你自己也说了,是她扑上来了,又不是你主动,是吧。”白采桢说着。
“小姨子身上可真甜,带着一股香味,你不觉得她化妆之后很像一个明星,香港的一个明星。”马国栋陶醉地说。
“嗯嗯,翁秋仪是长得很不错,不过再瘦一点就好了,那可真的是可以当明星的料。”马国栋猜不透白采桢想说啥,也不敢再说了。
翁秋仪长得比白采桢好看,又年轻,“假扑倒事情”之后白采桢心里一直是有芥蒂和危机感的,就要来探探马国栋的口气。如果真的是有感觉,那她可是要行动的。没想到老马一下子就说出了心里话。
第二天,白采桢问泳宸秋仪小姨家的地址在哪里,泳宸告诉了她,又立刻后悔了,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事情,但说出去了就无济于事了。
她得闲去了梁柳溪的花店,“柳溪啊,你空了包一束向日葵送到我家来,我今天有用处哈,捡你们店里开得最好的那几束向日葵。”
“行,少见的白老板娘来订花,必须安排到最妥当,是要送给谁啊?”
“送给一个女人。”
“谁啊,这么神秘。”
“马国栋她小姨子,翁秋仪。”
“啧啧啧,你俩不是闹得不可开交么,这又是发生了什么,要给敌人送花了。”
“她老公家暴她,你没看见你那天来找她姐夫,身上包的严严实实,我就说怎么了,而且我不是给她送花,也是间接给我自己送花,我想通了,她若是真的好了,也不会来烦她姐夫了,我不也不用那么防她像防贼了。”
“你这思路很清奇啊,人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你这是‘赠人玫瑰,赠己玫瑰’啊。”
“向日葵,向日葵,别弄错了。”
“让谁送去啊。”
“马国栋!”
“啊?!你不是和我说,小姨子不是扑在了马国栋身上吗,你还这样让马国栋帮你送过去啊!你不害怕人家两个又发生点什么?”
“是啊,所以我就是尽早弄清楚这件事,丁是丁卯是卯该怎样就怎样,送向日葵一是我真的很同情她被家暴了,二是我再考察下老马啊,我再让两人接触一次,回来我再问问他,还有没有感觉,还有的话,我祝两人早日能走到一起,毕竟小姨子大姐夫,也很般配不是。上次扑倒就算是第一个模拟考试吧,这次是期末大考了,我这人做事一向喜欢干净利落。”
“你这送一束花给她,可谓是恩威并用,既是问候又是考验,啧啧啧!”
“没有,我坦荡荡的,我是真心实意问候她,也是真心实意地考验老马,别人看来可能觉得我小心思多,可是我觉得我够坦荡了。”
“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啊。”梁柳溪笑着说。
柳溪家的花店墙上贴了不少电影的海报,其中有一张《红磨坊》,下面文字写着:“没有法律,没有限制。只有一条规则:永远也别坠入爱河。”
又有一张《恋恋风尘》:“阿公说,这是缘分,不能勉强的啦。”
“坠入爱河要谨慎呀!才注意到你这墙上贴了这么多电影海报。”白采桢看了一眼,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等到柳溪把花送到了面馆店里,白采桢把一束向日葵送到了老马的手上,又把他打扮得清清爽爽,还往身上喷了点香水,让他去看望小姨子,马国栋依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要把马国栋魅力值打开到最大,看两人会不会来电。
秋仪那天从姐夫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医院拍了CT,她看到自己的全身从手臂到后背,大大小小的淤青布满了全身,医生以奇怪又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也有可能他看过很多次这样的家暴,“如果是我想的那样的话,我建议你可以报警。”
秋仪马上掩饰着,“不是不是,在家里做卫生,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那就好,因为我见过太多了,大部分都否认了。”
她在医院的走廊坐了一会,缓了一口气,准备回家。她从来没有和父母说过家暴的事情,父母只看到她伶牙俐齿风风火火的样子,正是因为这样,她不想和父母讲。
这天马国栋来送花,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这是采桢送的,说让你好好养伤。”翁秋仪哭哭啼啼,很感谢姐夫带着花来看她,一把又抱住了姐夫,马国栋木然站着。
白采桢依旧在店里忙碌着,等着马国栋送花回来。她心里其实忐忑不安,不知道两个人“花为媒”有没有怎么样,如果两个人真的还有感觉,她就退出了,反正这次和马国栋不过是“意念婚姻”不是嘛,进退自如。
“她在家怎么样啊,身上的伤好了吧,你这次还喜欢她吗?还有感觉吗?”马国栋回来了,白采桢不避讳地问着。
“她已经好多了,听说是你送的花,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和她讲,如果再有家暴,一定要及时和我们讲。这次再见她,没有上次那种感觉了,我上次说对她有感觉,可能也是她让我回忆起了泳宸的妈妈,姊妹两个,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亲爱的,我错了我错了!我现在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了。”马国栋坦诚地讲。
“她这次有没有抱着你啊,你这么帅气的魅力男性!这么帅气的茶行老板!”
“她这次就是谢谢我送花礼貌性地抱了一下,可是我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了,真的她有很多地方还是像她的姐姐的,说话的语气,习惯等,我其实心里是有她姐姐,没有她。”
她心里舒了一口气。
说完扫帚和盘子就齐齐飞到了马国栋身上,“让老娘这几天操心!让老娘操碎了心!”马国栋那天也因为被打伤进了一次医院。
事后她和梁柳溪说,自己那几天心里压力很大,最早虽然马国栋解释了,她心里还是一直怕两个人有什么关系,但是其实最大的解决问题的办法是直面,如果两个中年人真的疑似有了暧昧的情愫,那一定要让两个人尽快再见一下,否则见不了心里想着对方,那往往是要出事的,所谓“老房子着火”。如果再见面没有出事,那基本上可以放心不会出事了,因为中年人才没有少年那种扭捏作态,第一次没有着火,如果还有火,第二次必须得点着燃烧起来的。如果燃烧了,及时止损也是中年人最好的自律。
白采桢正在为自己这几天的小心思洋洋得意。
她在店里忙碌的间隙,突然想到,自己的所谓小心思,啥也算不上,女人恋爱头脑往往要出事,搞生意和女儿出息才是正事。“在这个世界上别太依赖任何人,因为当你在黑暗中挣扎的时候,连影子都会离开你”。正想着,居委会陈阿姨带着小保温桶来了,“陈阿姨啊,今天来啥,还是三大碗不是?今天我们店里涨价了呀,都涨了一块,先和你讲,就是让你这大喇叭在咱街上宣传一圈,您觉悟高不是人缘好不是。”
她又把陈阿姨架在了人缘好觉悟高上面,这可是对她碎嘴子的最好“报复”了。
马上要开学了,青蓝出去买文具了,清音在二楼染头发,数一下也还是只有十几根,她每次染头发都要等家里没人的时候染,她小心翼翼把两种不同颜色的染膏挤在一起,对着镜子挑出有白头发的那几缕,把染发膏轻轻地涂在头发上,这个时间本来是白采桢在楼下忙的时候,她恰巧上来拿东西。
看到女儿在染头发,走了过来,不由分说抢过来了清音手上的染发盘,用刷子把染膏抹在所有的头发上,“你看看你扭捏做事的那个状态,染头发也好好染。”
“妈,我头发就只有几根白头发,你不用把全部都抹上。”
“对,也是,染头发对大脑不好,高三了马上学习最重要,染头发做什么,白头发越多说明学习越用功,这是功勋章,我倒要看看你你高三将会有多少白发!我倒是觉得你高考结束后成为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就好了。”她立刻又把染发膏扔到了边上的垃圾桶里,留着清音独自在那一脸懵逼。
那染膏被白采桢一顿操作猛如虎糊到了她脸上一些,在她白皙的脸上尤其留下了一点黑的印记,几天都洗不掉。
“清音,高三了,‘向北京进军’只有七八个月的时间了,你抛去周末、假期、睡觉、开小差,其实就是三四个月的时间了,这几个月的时间是决定一生的。”
清音还在想着那一天妈妈因为“第三者”是否要分心,没想到妈妈三下五除二先解决了第一个危机。
第三十七章 每个人将怎样过好这一生?
日子在忙碌中度过,上学的上学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中午打瞌睡的下午打盹的,晚上失眠又流泪的,时间把喜怒哀乐揉到了时钟转动的每一圈里。
转眼很快到了中秋节,但是宁海依旧是炎热的天气,晚上热得睡不着的时候,白家卧室的两个窗户都要打开,吹风比开空调睡得更舒服,遥远的海风吹过来,一晚上仿佛都枕在蓝色的梦上面。宁海的学生从小没有节气感,和课本上的描述的清秋萧瑟的中秋节不一样的是,这里中秋节没有萧瑟。所以课文里的中秋永远是一个乌托邦一样的清冷的远方。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姐姐,这是我今天在学校学的古诗,上面说明月光好像是地上的霜,地上的霜是什么啊。”泳熠放学回来拿着书跑过来问青蓝。
“我也没有见过地上的霜,估计就是雪白的一片吧是不是像面粉一样。”青蓝说,她也没见过白霜。
“那是不是像白阿姨脸上涂的粉,雪白雪白,白阿姨脸上若涂了霜,就是十五的月亮,若没有涂霜,是不是就是初一的月亮啊。”
“你这话可千万不能让我妈听到,听到估计得狠狠剜你一眼,再打你屁股一下。”青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