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得尽快回京。
紫宸殿的雪下了整整一日一夜,到了第二天夜里都没有停的架势,而侧殿忽然动静不对,内侍急招太医,并来主殿禀报:
“陛下,青先生怕是要生了。”
第98章 青离生产
萧宸匆忙进去侧殿的时候屋内温度很高,药味儿也与平常不同,有些刺鼻,他立刻皱眉:
“这是什么药?怎么和往日的不一样?”
太医立刻开口:
“回陛下,是青先生给的方子,有两味药毒性有些大,并不常见,是从大内药库中才取出来的,这是药方。”
萧宸接过药方,上辈子久病,他也略懂些医术,这上面的生川乌,红娘虫确实都是毒性大的,这种药太医基本不敢用。
他快步到了内室,三层床幔都已经放了下来,只隐约能看到里面微微靠起来一些的人,喘息声依稀可闻:
“青离?你怎么样?这药方上有生川乌,红娘虫是你开的吗?”
里面的人此刻面色异常的潮红,额角鬓角都是冷汗,披散下来的头发黏在脸上,唯有双唇白的几无血色,唇边还有一丝血迹,手指紧紧捏着被褥,青色的筋脉异常明显,而邢方此刻正像是忠心的大狗一样蹲在他的榻前,想要握住他的手又不敢,一双剑眉紧蹙地瞧着榻上的人。
听到萧宸的声音青离勉强提起精神睁眼,声音却只余气声:
“是,叫,孟太医进来,行针...”
说完他勉力侧头,眼角瞥见身边这怎么也赶不走的人:
“还有,把你这,大,大统领带出去...”
“我不走,你,我不放心,我在这儿看着你。”
邢方固执的像大狗,青离气笑了:
“这狼狈相有,有何可看的,出去。”
“不狼狈,你怎么样都好看。”
邢方现在心里乱的一片乱麻,满脑子都是青离若是生产不顺遇到不测的样子,脚步是半步都挪不开。
萧宸站在外面听着两人的对话默默退后了一步,叫住了孟太医:
“青先生说的行针是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这孟太医是照顾青离最多的一位太医,也是太医院中最擅长行针的人,被陛下这么盯着压力不小:
“是青先生之前教了臣一套行针之法,引气血下行入腿...”
萧宸耳边嗡鸣,浑身都发冷,他知道最后还是要用这个法子,孩子下生,就代表青离再不能走了。
侧殿的人来来往往,却也不显慌乱,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手中的活。
行针带来的剧痛让青离绷紧了脊背,腹部的宫缩却也因此加剧,行针的太医看着他的反应都有些不敢下针,青离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轻薄的眼皮微掀,他盯住太医:
“别停针...”
邢方实在看不得他的模样,一贯在军营中见惯各种伤病的人此刻眼角都有些发红,他握住那人的手湿冷一片,剧痛让青离几乎快失了神智,反手握住了这只干燥温暖的手,一丝痛呼再也抑制不住从唇角溢出。
邢方帮他擦着额角的汗: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萧宸在帷幔外也站了起来,手指紧紧扣在了掌心中。
可惜帷幔内再未传来应答的声音,只有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和偶尔溢出口的痛吟。
腿上渐渐开始麻木,甚至腿根因为腹部宫缩而被牵连出的痛感都在渐渐消失,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生命中被抽离了一样,只是随后腹部剧烈的抽痛便让他没了计较的心思:
“出,出去。”
青离用仅剩的力气推了邢方,虽然这动静连邢方的手臂都没能推动,但是邢方还是不忍他这样:
“好,我出去,我就在帷幔外面。”
他出来的时候脸色也白的不像话,都没顾上给一侧的萧宸行礼就怔愣愣地杵在了帷幔外面。
萧宸看了一眼他这位在战场上都不曾怕过的禁军统领此刻六神无主的样子,恍惚间想起他生产的那一日,凌夜寒在外面恐怕也是这个模样。
里面渐渐传来了叫喊声,萧宸提着心,只觉得每一刻钟都过得艰难。
“见红了,止血的药呢?”
萧宸瞬间上前了两步:
“怎么回事儿?”
“回陛下,青先生出的血有些多,孩子还没下来。”
萧宸心里头也慌得没底:
“大内的药任意取用,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他们父子平安。”
太医取了强行提气血的乌金丸,混着参汤喂了进去,青离先是被行针,又折腾了这么久几乎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强靠着这等不计代价的名贵药材吊着精神,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有婴儿的啼哭声传来。
邢方顾不了冲了进去,萧宸也跟着进去,青离面色几乎瞧不见血色,唇上青白的吓人,阖着双眼几无声息。
“青先生,青先生?”
萧宸一把探在了他的脉搏上,感受到指尖下面微弱的跳动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陛下,青先生,是个男孩儿,有些瘦小,但是哭声很是嘹亮。”
似乎是正应着太医说的话,小家伙的哭声震天,青离这才稍稍睁开眼睛,邢方立刻握住了他的手。
萧宸抱过孩子凑到他身边:
“看,是个男孩儿,听着这哭声就很健康,你好好休息,孩子有奶娘和宫人照料,就与麟儿在一块儿,别担心。”
青离半点儿力气也没有,目光在孩子的身上凝了片刻,只微微眨了下眼睛,便有合上了眼睛。
“青先生是太累了,睡下也好。”
萧宸守了青离半夜这才又去看孩子,他扫了一眼那跟雕像一样守在青离榻前的人压低了声音开口:
“有什么问题都着人去叫朕。”
“是。”
第二日萧宸早朝的时候青离还没醒,他起身后先去暖阁看了孩子,虽然只差了两个多月,但是两个小家伙大小还是差了不少的,昨晚青离实在状态不好,也不知道他给孩子取了什么名字,为了讨个好的寓意,萧宸便暂时让宫人称孩子叫小宝。
没满月的孩子睡得时候多,萧宸隔着小被子轻轻拍了一下小宝,血缘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他不是个多喜欢小孩儿的人,麟儿是他所生自是喜爱,现在这皱巴巴的小家伙他竟也瞧着模样好:
“小宝该管朕叫皇叔吧?”
张福在一侧笑着应着:
“是,青先生的孩子是该管陛下叫皇叔的。”
萧宸看了两个孩子,又去侧殿看了一眼还未醒来的青离这才去上早朝。
早朝上最大的消息便是永州大捷的奏报,九重冕旒之下萧宸瞬间看向了奏报之人:
“陛下,靖边侯急报,西蛮与北牧联军大败,他请旨即刻起班师回朝。”
萧宸看着那西境军将领的联名奏报,面上总算见了笑意,立刻下旨允靖边侯班师回朝。
这边的圣旨才发出去,永州那边凌夜寒早就整军待发了,若不是守将不得无召回京,他不想在这年节前惹麻烦,早就已经在西蛮败退的第二天便飞马回京了。
八百里加急的圣旨一到,凌夜寒立刻策马出营直奔京城。
算一算距离年节就不到五日了,他留了副将带军在后,率了暗卫和几时轻骑便昼夜不歇。
呼呼的冷风侧耳而过,回想两次回京皆是心有忐忑,唯有这一次是打了胜仗全须全尾地回京见老婆孩子。
他手持令牌直接开了已经下钥的城门和宫门,夜已经深了,青离身子不好不能受惊,他便策马一路从西华门到了离紫宸殿最近的宫道外下马,挥退了随行禁军一个人入了紫宸殿。
宫道中值守的太监看到他眼睛都睁大了,跑着进去禀报,萧宸早已经歇下,张福少有在这个时候惊醒他:
“陛下,侯爷回来了。”
萧宸几乎立刻睁开了眼睛撑起身,连鞋都没顾上穿便拨开帷幔下了榻,门外的甲胄声越发清晰,凌夜寒一身风霜,生怕寒凉的甲胄惊着内殿恐怕已经歇下的人,前脚刚迈进紫宸殿的殿门便着手脱掉冰凉的铠甲,甩手丢在门口,只着了里面束了箭袖的中衣进了内殿。
紫宸殿独有的淡淡的药味儿中混了一丝从前没有的奶香味儿,日思夜想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两人的目光交错,萧宸上前了两步,眼眸急着在凌夜寒的身上打量,这人瘦了一圈,头发被风吹的凌乱,满脸风霜,想来是一路疾驰,呼吸都还凌乱着,不待他看完,那道身影便冲他冲了过来,他的周身便被一道熟悉的气息所包裹。
“哥,我想死你和麟儿了。”
凌夜寒将头埋在他的颈窝,狠狠吸了两口这人身上的味道,才感觉自己的心落到了实处。
“又是急行军回来的?这么赶做什么?左右也来得急过年节。”
“多一刻我都不想等。”
“张福,去叫小厨房备些侯爷爱吃的吃食,叫人备衣服给侯爷沐浴。”
随后萧宸才睁开他的手臂:
“把衣服脱掉。”
凌夜寒这才半点儿没扭捏,像是个急着侍寝的宠妃一样,三下五除二就解了衣服,随后自己还闻了闻,好臭,他们家陛下竟然方才没直接把自己丢出去,他把衣丢远出声:
“这次真没有骗你,就手臂上划了个口子,信中都与你说了,你瞧。”
果然他手臂上有一道已经结痂的刀疤,萧宸切切实实将人看了个遍这才算是安心:
“算你这次懂事儿。”
第99章 凌皇后
凌夜寒像是被放在岸上快被晒干的鱼,到了浴池里就扎了两个猛子,来来回回在水里游了好几圈,萧宸坐在案边的榻上叫人上了一壶茶,看着他在底下折腾.
“啊,舒服,哥你都不知道在永州我过得有多惨,别说用热水洗个澡了,就是洗个脸都只能用前一夜炭盆上温着的水。”
萧宸这手中执着茶盏,轻哼了一声:
“这么惨你上辈子也待了五年。”
见着自家皇帝陛下要翻旧账,凌夜寒立刻脑袋又扎到水里当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