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寒抬手:
“册子给我,我亲自点。”
凌夜寒一到,院子里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凌夜寒随手点了一个身边的百户开口:
“本侯前日说过什么,几时点卯,给我重复一遍。”
被点到的百户下意识开口:
“辰时三刻点卯,违令者杖十。”
“如今辰时三刻可到了?”
一边的文书连忙开口:
“已经到了。”
凌夜寒不再多一句废话,叫人拿了笔来,照着名单上的名字就开始点名,但凡未曾到的人后面便画上一笔,这名点完之后竟然有六人未到。
“这六人什么情况?可曾告假?”
那跟着这六位百户一块儿当差的文书不敢不答,此刻见凌夜寒真的较了真,赶忙找来了各种借口,凌夜寒冷然瞧着他们的模样,待他们把话说完他一句也未答,也没说如何罚,只侧过头和身侧的一个近卫小声吩咐了一句什么之后,便坐下开始听底下的人奏报昨日的情况。
大半个时辰过去,所有人都以为那几个百户的事儿已经过去了,毕竟那几人在京城中也有些家世,凌夜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常情。
却不想,禀报完毕之后,有两个身着玄甲的人进来,凌夜寒直接抬眼开口:
“查到那几人在何处了?”
”是,那六人中有一人昨日清早便回了家,五人在醉仙居吃酒。”
凌夜寒似笑非笑地扫了几眼刚才为这几人遮掩的人,直接起身:
“来人。”
“在。”
“提上凳子和刑棍和我走。”
一队凌夜寒的亲卫立刻应声而出,真从京兆尹找来了七只凳子和刑棍,这两日跟着他的文书脸色一变:
“侯爷,您这是?”
“点卯未到者杖十,当本侯说话是放屁吗?所有人即刻到自己负责的街巷,谁敢擅离职守,我这儿也不缺板子伺候。”
凌夜寒未曾抽调半个禁军,也没有动用京兆尹的衙役,而是直接调了自己的亲卫,亲卫皆腰跨短剑,手握长刀,周身玄甲覆身,每一片甲叶都在阳光下闪着寒芒,仿佛淬炼过无数次的兵刃,甲胄摩擦发出齐整的声音,所过之处军容整肃堪比最精锐的北境军,他们迅速包围了醉仙居,把守住了所有出口。
这几日京城中大的酒楼都关张歇业,这醉仙居此刻从外面瞧着也是一副未曾开张的样子,凌夜寒勒马于门前,只微微扬了一下手,两名亲卫立刻上前踹开了门:
“啊,你们是什么人?”
“本店今日不开张,快出去。”
凌夜寒直接开口:
“进去搜,把人给我拖出来。”
醉仙居的亲卫军外已经围了一群人,甚至附近街巷知道消息的百户也悄悄凑过来看:
“这是陛下的玄甲卫吗?”
“不是,你看,他们腰间没有玄甲卫的令牌,恐怕是侯府的府兵。”
“府兵?府邸不得私自蓄养兵马啊,这靖边侯哪来的这么大胆子?”
“也不能叫府兵,算是侯爷的亲卫,据说这亲卫可都是从前跟着靖边侯久经沙场的亲卫军,这甲胄是陛下亲赐给靖边侯亲卫的,与玄甲卫几无二致,朝中独一份。”
此刻醉仙居后院,几个衣衫不整,怀里还搂着昨夜叫的姑娘的人才慢悠悠起身,徐卓有些不安:
“已经过了辰时了吧,我们不去京兆尹会不会出事儿啊?”
董立亲了一下怀里的没事儿,白了他一眼:
“瞧你那胆小的样,就是点个卯能出什么事儿?这靖边侯拿个鸡毛当令箭,屁大的事儿也要老子日日去汇报,谁伺候他?”
“就是,你瞧这几日他威风的,我们怎么说也是禁军,也轮不到他指手画脚。”
“嘭——”
房门被踹开,身着甲胄的人一涌而入,几个浑身酒气的人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直接被人拖了出去,直接拖到街上。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禁军百户,放开我。”
“滚开,什么东西也敢碰爷,滚。”
董立抬脚就要去踹拉着他的护卫,凌夜寒直接抬手扬了马鞭,一鞭抽到他的小腿上,李奋禁不住这力道单膝跪下,凌夜寒眼底仿佛有一股失控的火焰,疯狂的跳跃:
“抬起你的狗眼来。”
董立看到凌夜寒的时候脸色瞬间一变,凌夜寒眼睛都不愿意抬一下:
“徐卓,董立,刘彬,李奋,张勃,擅离职守,点卯未到,杖十,裤子剥了,打。”
“是。”
“你敢?我们是禁军,由陛下亲辖,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们?”
凌夜寒这才缓缓抬头,眼底都是疯狂涌动的暗流:
“凭我奉旨接管京城时疫,你若不服,向陛下上折子参我啊,给我打。”
这几个酒色之徒在亲卫的手下毫无还手的余地,五个在禁军中平时都敢吆五喝六的人就这样被大街上被剥了裤子按在了刑凳上挨了板子。
每一板都未曾留分毫情面,哭喊声震天,凌夜寒连半个眼角都不曾留下,行刑完毕他直接开口:
“把人丢到他们府门口,让他们的老子好好瞧瞧,养出个什么儿子,这等货色也配在禁军当差?”
“是。”
凌夜寒吩咐完便直接调转马头,直奔后面的两家国公府。
此刻紫宸殿外,方才还同情邢方的张福,此刻看着陛下赐下来的十把匕首和一道圣旨已经开始心疼自己了,他此刻一个头两个大,这圣旨要怎么传?
萧宸一早就被气的不轻,人靠在软榻上眼前还一阵阵起着黑雾,扫到张福出去的背影也有些后悔,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这毛病必须给他治一治,谁教他用抹脖子这等一哭二闹的手段来威胁他的?
此刻紫宸殿门外,从来遇事都从容不迫的大总管苦着一张脸和昨夜熬了一宿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邢方面面相觑,这一次换成邢方同情地看着他。
“邢统领,昨夜侯爷瞧着情绪可正常?”
邢方揉了揉酸疼的眼睛,第一次觉得原来这八面玲珑的张公公也会说废话:
“正常会做出夜闯禁宫,在陛下的房顶坐一宿这种事儿吗?”
张福一张白胖的脸此刻都是包子褶,他自然是知道陛下不是真的要赐死靖边侯,不过就是被他用匕首抹脖子这事儿给气着了,才想着给他一个教训,但是天子就是天子,金口玉言,开口了就是圣旨。
可这靖边侯若是接到旨意知道认错服软倒也罢了,但是偏偏凌夜寒是个有时候连陛下都没办法的犟种,这要是接到圣旨真的提刀抹了脖子,张福已经连自己寿衣穿什么样式都想好了。
他看向了邢方,苦着一张脸:
“邢统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邢方挑眉:
“这是陛下圣旨,你不是要我去求陛下收回成命吧?”
张福拉着他出了紫宸殿的院子:
“陛下自是不可能收回成命,但是陛下说的是既然靖边侯这么爱用匕首抹脖子,就特赐他十把匕首抹个够。这旨意又没说一定要侯爷抹脖子,不过就是让侯爷服个软,但是侯爷那性子,万一真动了手,叫陛下如何是好?所以啊,你和我一同去,我宣旨,你见机行事,若是他真犯浑你记得赶紧把刀夺下来。”
“行吧。”
两个领了几个禁军准备出宫宣旨,张福刚上了马,就见两个提前去打探靖边侯去处的侍卫策马过来,神色惶急,他开口询问:
“侯爷现在何处?”
“回大总管,靖边侯带兵围了孟国公府。”
张福和邢方同时抬头:
“什么?为何啊?”
“侯爷要求所有所有在街巷值守的禁军百户辰时需到京兆尹府回禀前一日情况,违令者仗十,今早点卯的时候有六位百户未到,其中五人在醉仙居吃酒,方才侯爷带人围了醉仙居,将人当街剥了裤子行刑,其余一人是孟国公的小儿子,只当值了半天就回了府称病,此刻侯爷带了一名御医上门,要孟国公交出儿子,这要是真病了或许说得过去,这要是...那侯爷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张福只觉得头更疼了,邢方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昨晚他陪凌夜寒坐了一夜也不是什么不能忍的事儿了,他一侧头:
“张公公,您看,咱是现在去国公府传旨?还是等着侯爷那边的戏唱完?”
张福握着圣旨,从未觉得这总管这么难当过,那孟国公他知道,孟国公家的老夫人出了名的溺爱孙子,家里几个孩子都娇惯的厉害,这一次这个小儿子多半也不是病了,此刻若是去国公府传旨,就是当着国公爷的面打靖边侯的脸,想必陛下也绝不会希望如此:
“等等吧。”
此刻的孟国公府乱成了一锅粥,京兆尹王端也坐不住了,这在醉仙居拉出几个醉酒的百户动了军法说得过去,这带兵到国公府里抢人受刑的可就不一样了,这一边是侯爷,一边是国公爷,,一边要闯,一边不放儿子,正面对上,他想也不敢想,记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偏偏又左右得罪不得,只能赶紧劝着:
“侯爷,您看要不下官带太医进去给二公子瞧瞧?”
凌夜寒坐在马上,铁了心谁的帐也不买:
“既然是真病了,有什么不能让本侯瞧的?今日本侯必要见到孟然,但凡一字虚假,军法从事。”
王端欲哭无泪,又去劝孟国公,孟国公那边也很强硬,就是咬死了儿子病了,孟老夫人还一哭二闹地哭喊,说心疼孙子。
凌夜寒闭上眼,手中顺了一下马鞭开口:
“进去告诉孟国辅,他的儿子身为禁军百户,军命在身,即便身染病需回府休养也该与本侯言明,此刻他不言不语擅离职守放在军中是否应该军法从事?本侯再给他一炷香的时间,若还不开门,别怪我不讲情面。”
所有守卫包围了大门,只等凌夜寒一声令下便冲进去,王端左右都劝不得,在一旁干着急。
一炷香后,国公府的大门打开了。
在远处瞧着的张福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还好,还好,这下无论怎么闹都是在府里,总比硬闯国公府要好,但是这心都还没放在肚子里,那边又闹出了动静,凌夜寒竟然把国公府的二少爷给拖出来了,后面是一脸阴沉的孟国辅,还有追出来哭天抢地的老夫人。
“本侯做事不能厚此鄙薄,此前五人都是在街上刑杖,孟然也不会例外,剥裤子,打。”
孟国辅这下不干了,冲了出来:
“凌夜寒,你欺人太甚,这是有意折辱我儿。”
凌夜寒跳着眉瞧着他,浑身上下都跳动着不受理智束缚的疯狂:
“折辱?换做在战场上孟然就是临阵脱逃,给他十板子已经便宜他了,若不敢当值,就别进禁军,给陛下丢脸,今日这人我打定了,你若不服,去参我啊。”
“打。”
张福只觉得这匕首更烫手了。
直到凌夜寒那边的事儿落下了帷幕,准备回京兆尹府继续看昨日奏报的时候,张福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