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子窜向夜空的刹那,萧灵儿突然跳起来:“我舌头不肿啦!”
她叉着腰瞪向柳长风。
“我就说没吃错东西,是你们非说我喊烧鸡!”
“好好好,是我们听错了。”
柳长风从怀里摸出块烤得焦香的干饼。
“那现在要不要真吃只烧鸡?我记得山脚下的‘醉仙楼’,烧鸡都是用松枝烤的。”
苏璃接过青鸾递来的热粥,吹了吹才小口喝着。
火光映得她眼尾泛红,却终于露出半分笑意:“等回了宗门,我请大家吃。”
陆寒靠着庙柱,看火星在风里打旋。
他忽然想起那日在悬崖边,有个穿月白纱衣的女子踏着剑影而来,说“你的剑意里有上古剑灵的魂”。
此刻望着苏璃被火光映亮的侧脸,望着萧灵儿追着柳长风抢干饼的身影,那个女子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他们会是你道途上的灯,但你的路...才刚开始。”
山风卷着松涛声掠过庙顶。
陆寒的后颈突然又泛起凉意。
他抬眼望去,对面山坡的老槐树上,一道黑影正贴着枝桠移动,月光只来得及照亮半片绣着幽冥纹的袖口,便被云层遮住了。
“陆寒?”
苏璃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她递来半块烤红薯,红薯皮裂开道缝,甜香混着雨水的清冽钻进鼻腔,“在想什么?”
“想回宗门后,该去藏书阁查查。”
陆寒接过红薯,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
“查点...关于上古剑意的旧闻。”
篝火“噼啪”炸响,溅起的火星飞向庙外。
远处,那道黑影的脚步顿了顿,最终隐入更深的夜色里。
而玄天宗的山门,此刻正披着月光,在二十里外的山巅若隐若现。
第34章 哑巴也能看懂剑气流
归宗次日辰时三刻,陆寒推开藏书阁朱漆木门时,额角还沾着晨露。
他昨夜几乎未眠。
庙外那道幽冥纹袖口的影子总在眼前晃,更令他心焦的是体内剑意,自那日在悬崖边被唤醒后,便如活物般在经脉里乱窜,昨夜竟在睡梦中震裂了半床棉絮。
“找上古剑意的旧闻。”
他对着守阁弟子报出需求时,喉结动了动。
那弟子翻着登记册的手突然顿住:“陆师兄要查的...可是三百年前那桩剑冢血案?”
话音未落,陆寒后颈的寒毛便竖了起来。
他分明只说“上古剑意”,这弟子却直接关联到血案,看来宗内早有隐秘流传。
绕过三层《丹道要诀》《御兽精要》,再穿过两排积灰的《阵图残卷》,陆寒在最里间的竹架前停住。
檀香混着旧纸味钻进鼻腔,他刚要抽一本《古修剑录》,忽闻石板地传来细碎的“沙沙”声。
循声望去,角落蜷着个穿灰布短打的少年。
他膝头搭着块破布,正用炭笔在地上画着什么。
那线条弯弯曲曲,时而如游龙摆尾,时而似寒梅破雪,竟是剑气游走的轨迹图!
更奇的是,有些轨迹陆寒从未在任何典籍里见过,倒像...像他昨夜梦中,那柄悬在虚空中的古剑所化的光痕。
“你在干嘛?”
陆寒蹲下身,声音放得极轻。
少年猛地抬头,眼尾沾着炭灰,见是他,手指便往喉咙上一比。
竟是个哑巴。
陆寒这才想起,藏书阁确实有个小哑巴杂役,平时总缩在角落擦书,他从前路过只当是个寻常孩童,此刻再看,少年眼瞳里映着地上的轨迹,竟泛着星子般的光。
哑巴见他不走,又低头画了起来。
炭笔尖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这次的轨迹更复杂了,其中一道竟与陆寒昨夜震裂棉絮的剑意走向分毫不差!
他心头剧震,刚要开口,守阁弟子的喊声响了:“陆师兄!你要的书找齐了,在一层案几上!”
哑巴的手倏地缩回袖中,炭笔“啪”地掉在地上。
他抬头望了陆寒一眼,目光里似有千言万语,最终低头用鞋尖抹掉半幅轨迹,捡起炭笔缩进更暗的角落。
陆寒盯着那被抹乱的痕迹,喉间发紧。
这孩子,怕不是能“看”见剑气?
日头移过飞檐时,陆寒抱着一摞书往住处走。
竹册压得他手腕发酸,却抵不过心中翻涌的震撼:《古修剑录》里只字未提“上古剑灵”,反倒是《玄门秘辛》残页记载,三百年前有剑修因“逆天之剑”入魔,血洗剑冢后不知所踪。
更奇的是《护道者手札》里夹着张泛黄的绢帛,上面画的剑纹,与他体内剑意共鸣时的纹路一模一样。
“陆寒。”
低沉的唤声从身后传来。
陆寒转身,见青阳子立在银杏树下,道袍被风掀起一角,平时总梳得整整齐齐的白发,此刻竟有几缕散在肩前。
这位玄天宗长老极少在白日召见外门弟子,陆寒心头一跳,跟着他进了偏殿。
“你的剑意,越来越不稳定了。”
青阳子关上门,声音像浸在冰里。
他抬手按在陆寒腕间,陆寒只觉一股温厚内息涌进经脉,可那剑意却如受了惊的小兽,“唰”地窜到丹田,撞得他闷哼一声。
青阳子收回手,掌心竟沁出冷汗:“昨日在破庙,你为救苏璃强行催发剑意,现在它开始反噬了。”
陆寒想起昨夜震裂的棉絮,喉结动了动:“那...如何控制?”
青阳子转身从檀木柜里取出一卷羊皮卷,卷角已经磨损,却用金漆补过:“这是《问剑十三式》残篇,我在祖师堂梁上找到的。
当年护道者一脉便是用此功镇压过逆剑,或许能...镇住你体内的东西。”他将残卷递过来时,陆寒触到卷身微烫,像是有活物在里面蠕动。
“为何帮我?”
陆寒盯着残卷上“问剑”二字,突然开口。
青阳子的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目光穿过窗纸落在院中的银杏叶上:“三百年前,护道者最后一人抱着逆剑跳入岩浆时,说过‘它会再醒,那时...会有个带着铁匠炉火星的孩子’。”
他转头看向陆寒,眼角的皱纹里泛着光。
“你掌心的茧子,和当年那孩子握铁锤的痕迹,一模一样。”
陆寒猛地攥紧残卷。
他想起自己在铁匠铺长大,每日握铁锤的手确实起茧,想起悬崖边那女子说的“上古剑灵的魂”,此刻残卷上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竟与铁匠铺里烧红的铁水有几分相似。
“谢长老。”
他低头行礼时,发顶的碎发扫过残卷,听见青阳子轻声补了句:“今夜莫要贪练,先看卷首的‘守心诀’。”
暮色漫上飞檐时,陆寒抱着残卷往回走。
路过藏书阁时,道旁的老槐叶突然“沙沙”作响。
有什么扯住了他的衣角。
低头一看,小哑巴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指死死攥着他的青布裤脚,另一只手往前方树影里指。
陆寒顺着方向望去。
月光下,两棵古柏的阴影里站着两人,左边那个腰悬执法长老令牌,正是玄阳子。
右边的穿玄色道袍,袖口绣着金线云纹——是周衡!
两人头碰头说着什么,玄阳子的手时不时往陆寒的住处方向指,周衡的嘴角则勾着冷笑,在夜色里像条吐信的蛇。
哑巴松开手,蹲在地上用炭笔快速划拉。
陆寒凑过去,见青石板上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监视”。
他后颈的寒毛又竖了起来。
前日在破庙,玄阳子派去查探的弟子欲言又止;昨日归宗时,周衡明明该在演武场,却出现在山门口“巧合”遇见他们。
原来从那时起,这两人就在盯着他!
“谢了。”
陆寒蹲下身,轻声说。
哑巴抬头冲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然后转身往藏书阁跑,发顶的碎发被夜风吹得乱颤,倒像只急着回巢的小雀。
回到房间时,月光已爬上窗棂。
陆寒关紧门,将残卷铺在案上。
卷首“问剑十三式”五个古篆泛着暗金光泽,他刚要翻开,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
是玄阳子的方向。
他指尖顿了顿,终究还是掀开第一页,只见上面画着个持剑的人影,脚下踩着七颗星,旁边用蝇头小楷写着:“第一式·问天:以心为剑,以月为锋,引天地气入剑脊...”
案头的烛火突然晃了晃,灯花“啪”地炸开。
陆寒望着残卷上的剑影,只觉体内剑意又开始躁动,像是在回应这卷中沉睡的什么。
他握紧拳头,掌心的茧子蹭过残卷边缘,竟有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像极了铁匠铺里,他第一次握住烧红的铁锤时,师父说的那句话:“别怕烫,这是铁在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