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虚无法则炸场子
青石板于脚下逐寸崩解,陆寒清晰可闻骨骼与虚无引力抗衡时发出的咯吱声。
他的左手仍残留着白霜神魂被封印之际的刺痛,右手指节却因紧握剑柄而泛白。
玄铁剑在剑鞘中震颤的频率,比他的心跳还要快上三倍。
“蝼蚁?”
他轻声冷笑,血沫顺着下巴滴落在剑鞘之上。
“当年我于铁匠铺拉动风箱之时,炉渣溅入眼中,亦有人称我为蝼蚁。”
云层之中的黑雾陡然翻涌得更为剧烈,暗金锁链擦过他的耳侧劈落而下,在地面犁出深不见底的沟壑。
陆寒偏头闪避,瞧见锁链之上缠着细碎的光粒——那是白霜那面碎镜中漏出的神魂残片,正被虚无法则吞噬。
“你根本不明白蝼蚁的生存之道。”
他扯开染血的衣襟,剑纹在锁骨处亮起刺目的光芒。
“蝼蚁若要存活,就得咬断压在身上的巨石;若要存活,就得在泥沼之中闯出一条道路。”
话音未落,虚无的引力突然增强至十倍,他的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之上,玄铁剑“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陆寒!”
风铃儿的尖叫混着雷声轰然炸响。
陆寒余光瞥见她正踉跄着扑身而来,发梢被虚无撕成凌乱的麻絮,指尖的因果线忽明忽暗。
那是她动用最后的因果之力在为他疗伤。
他蓦地忆起三天前在破庙之中,这姑娘还举着匕首抵住他的喉咙,声称要取他的首级向混沌会邀赏。
此刻她眼底的慌乱,却比任何誓言都更为真切。
“走。”
他嗓音沙哑地重复道:“去……”
话音被震耳欲聋的轰鸣截断。
无相子的身影终于从云层之中显形。
那是一位枯瘦如柴的老者,皮肤呈现出死灰色,双眼犹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每一道皱纹之中都爬满暗金色的法则纹路。
他双手合十的瞬间,整片天地骤然被压缩成漆黑的虚空,唯有陆寒所处的方寸之地尚残留着微弱的光芒。
“如今,你连蝼蚁都不如。”
无相子的声音好似指甲刮过青铜。
“虚无法则将会吞噬你的神魂、你的记忆以及你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剧痛自识海深处炸开。
陆寒看见自己的过往在眼前闪现:八岁时被师父踹翻的铁砧,十四岁在暴雨之中追着被抢的铁剑奔行三十里,十七岁深夜在破屋前刻下的剑纹……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碎片,此刻突然变得清晰无比,就连当年铁砧上生锈的纹路都纤毫毕现。
“原来你惧怕的是这个。”
他突然笑了起来,鲜血从鼻腔汩汩涌出。
“你怕我记起自己究竟是谁,怕我记起……我为何而活。”
虚无法则的锁链铺天盖地般落下。
陆寒的玄铁剑不知何时已回到手中,剑纹从皮肤之中钻出,在剑身流转成金色的纹路。
他闭上双眼,逆我态残留的暴戾与杀戮欲望陡然变得温和。
宛如冬天里晒过太阳的棉被,裹住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那团火焰。
他低声喝道:“凡道剑纹·归我态。”
虚空突然开始震颤。
陆寒感觉有无数道意志在体内相互撕扯:有上古剑灵的残念,有逆我态的狂躁,有铁匠铺里师父教导他“打铁先打心”的唠叨……这些曾经令他痛苦不堪的存在,此刻却如溪流汇入江河一般,在识海深处凝聚成一轮明月。
“我并非为了任何人而存在。”
他睁开双眼,瞳孔之中流转着如银河般的光芒。
“我只为自己的信念而战。”
玄铁剑出鞘的瞬间,天地间所有的黑暗皆被劈开。
无相子的法则锁链触碰到剑光的刹那,如冰雪遇见烈日般消融殆尽。
陆寒看见那老者黑洞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他握剑的手更稳了几分——这一剑要斩除的并非敌人,而是缠绕在他心头千余年的枷锁。
“凡心即道,意志即剑。”
宿命镜灵的声音响起之时,陆寒正将剑指向无相子的咽喉。
那声音不再似从前那般虚无缥缈,反倒如同他自己的心跳,震得他胸口生疼。
他忽然领悟,所谓宿命,不过是自己为过去所画的牢笼。
剑光冲霄而起。
无相子的法则锁链碎成星屑,他枯瘦的身体在光芒之中片片瓦解,最后一声尖叫被剑光绞成齑粉。
虚空重新露出天际,阳光斜斜地照在陆寒的肩头。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剑纹,那里正躺着缩小成拇指大小的碎镜,白霜的尖叫已微弱得如同蚊子哼哼。
“陆寒……”
风铃儿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寒转头望去,看见她站在二十步之外,发梢还沾着碎岩,眼底的慌乱却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
宛如被火光照亮的迷雾,正缓缓显露出本来的颜色。
他刚欲开口,识海之中突然泛起温热的震颤。
宿命镜灵的声音再度响起,此次带着几分欣慰:“去书写它。”
陆寒握紧了玄铁剑。
他深知,真正的战斗方才启幕。
此刻,风铃儿凝望着他的背影,手指下意识地紧握衣襟下的玉佩。
那是她师姐留在她身旁的最后信物,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传来细微的灼痛之感。
云层裂隙间漏下的光斑在玄铁剑脊上闪烁了一下,陆寒握着剑柄的指节还沾染着未干的血珠。
他能听见风铃儿急促的喘息声自左侧传来,宛如破风箱一般,一声比一声沉重。
那姑娘的指尖仍悬于半空,方才扑过来时被虚无法则撕裂的袖摆正随风簌簌飘动,露出腕间一道新添的血痕。
那是刚才替他抵挡锁链时被擦破的。
“师姐……”
风铃儿突然轻声呼唤,声音轻若被风吹散的棉絮。
陆寒用余光瞥见她另一只手正紧攥着衣襟下的玉佩,玉佩贴着皮肤之处泛着淡红,许是被体温长时间焐热所致。
三天前在破庙,这姑娘用匕首抵住他喉咙时,他曾瞥见这玉佩上刻着“清欢”二字,当时她恶狠狠地称那是骗他的信物,此刻却攥得指节发白。
虚无的余波仍在四周翻涌,陆寒忽然察觉到风铃儿的因果线在微微发亮。
那些淡金色的丝线本是混沌会用以操控成员的枷锁,此刻却似活过来的游鱼,正从她指尖钻出,朝着无相子残留的法则节点飘去。
“你疯了?”
陆寒皱眉低声呵斥。
他能感觉到那些法则节点里还缠绕着混沌会的暗纹,稍有差错便会遭受反噬。
可风铃儿仿若未闻,睫毛剧烈颤动,眼底的慌乱褪去,化作某种灼亮的坚定。
她喉结动了动,声音带着破音:“我娘被混沌会的人推进乱葬岗时,呼喊的是我的乳名;师姐为我挡下致命一击时,将这玉佩塞给我……他们都说,要我好好活下去。”
她猛地甩动手腕,因果线“嗤”地刺入最近的法则节点。
“可活着并非做提线木偶!”
暗金色的法则突然尖啸暴起。
陆寒看见风铃儿的嘴角渗出了血沫,因果线与法则节点绞缠之处腾起青烟,她的指尖正在融化,皮肤下的骨骼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
但她的眼睛却亮得出奇,宛如黑夜里突然燃起的火把:“陆寒!趁现在——”
玄铁剑在掌中发烫。
陆寒的识海突然清明如洗,那些曾令他痛苦的记忆碎片此刻都化作最锋利的刻刀:师父敲着铁砧说“打铁先打心”时扬起的火星,暴雨中追铁剑时溅在裤脚的泥点,破屋前刻剑纹时划破的食指……所有被他深藏于心底的“活着”的痕迹,此刻都化作剑纹里流转的金光。
“这一剑,”
他的声音裹挟着剑气,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赠予所有操控我命运之人!”
剑光乍起,天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陆寒看见宿命回响阵的核心枢纽在云层后显形。
那是一块泛着幽蓝的菱形水晶,无数命运丝线如血管般缠绕其上。
他的剑尖刚触及水晶表面,整个人突然被拽入一片白茫茫的空间。
宿命镜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此次带着清晰的温度:“看见那些被篡改的轨迹了吗?你手中的剑,是唯一能够重写它们的笔。”
陆寒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自己的命运线曾被折成无数死结,苏璃的线缠于灭门惨案的荆棘之中,萧无尘的线浸在护道者的血池之内……
而混沌会的黑手正从更深处的阴影里伸出,妄图将这些线拧成新的枷锁。
“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