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如惊雷炸响。
水晶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那些命运丝线突然疯狂扭动,好似被踩了尾巴的蛇。
陆寒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七窍流出,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畅快。
他终于看清了,所谓宿命,不过是强者在弱者命运上刻下的字。
而他的剑,就是用来将那些字刮得一干二净。
“咔嚓——”
整个碑阵蓦地轰然崩塌。
陆寒脚步踉跄,向后退了两步,玄铁剑“当”的一声插入碎石之中,剑尖没入地面约三寸之深。
他抬头之际,恰好看见白霜被困其中的碎镜于半空中摇晃不定。
那面镜子原本映照出她冷艳的面容,此刻却布满裂痕,宛如一块被摔碎的冰。
“也许……”
白霜的声音从镜中传出,相较于平时轻柔了许多。
“你才是真正的混沌剑主。”
她的指尖抵在镜面上,与陆寒的指尖仅隔着一层几乎透明的薄镜面。
“当年我运用镜面嫁祸术害死十八条人命之时,总以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直至如今才明白,混沌从来并非是一种力量,而是人心使然。”
镜子突然迸射出细碎的光粒,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替我……看看真正的天究竟是怎样的。”
当最后一个字消散之际,碎镜彻底化作星屑。
陆寒伸手接住一粒,触感犹如融化的雪,转瞬便没入掌心的剑纹之中。
“命运之书已翻开新的一页。”
宿命镜灵的低语在识海之中回荡,此次带着明显的笑意。
“接下来的篇章,由你书写。”
陆寒弯腰拔起玄铁剑,剑纹突然泛起温暖的橙光。
他这才发觉,方才与宿命对抗之时,剑纹不知何时多出一道细如发丝的金线,宛如跳动的火苗。
更为奇异的是,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有一团温热之物正在苏醒,恰似被春风吹化的冻土之下,正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陆寒?”
风铃儿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她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侧,右手裹着撕破的衣襟,血已经止住,左手里还紧攥着那枚“清欢”玉佩,玉面被她捏出了薄汗。
陆寒转头看向她,突然留意到她眼底的阴霾消散了大半,仿若被雨洗过的天空。
他刚欲开口说话,识海里的温热突然翻涌起来,那团即将觉醒的东西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钟声。
陆寒望着天际翻涌的云朵,忽然忆起萧无尘说过,化神期修士能够引动天地共鸣。
可此刻他不过是金丹境,体内那团温热却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或许,真正的“道”,从来都与境界高低无关。
宿命镜灵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响……
第268章 凡火祭典,我请百姓修仙
陆寒凝视着掌心那粒逐渐消散的星屑,耳畔宿命镜灵的余音仍在回响。
“凡心即道”这四个字撞击在他的心口,宛如被重锤敲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门。
他蓦地忆起初入小镇之时,大柱哥往他破碗里塞入的热馒头;忆起苏小璃蹲在药铺后巷,为他包扎伤口时,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的影子;忆起那个总是在街角售卖糖人的老头,称他打制的菜刀“比别人家的称手”。
这些记忆碎片陡然在他的识海里连成一线。
他低下头,看向玄铁剑,剑纹里的金线正随着心跳闪烁明灭,似在应和着某种更为宏大的韵律。
“既然他们渴求秩序……”
他的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指腹轻轻抚过剑脊。
“那我便以最混乱的力量——人心来应对。”
远处传来晨钟之声,那声音来自小镇的方向。
陆寒将剑收入剑鞘时,腕间陡然一热,那团苏醒的温热顺着血脉窜至指尖,仿若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他。
他未作过多思索,提步朝着镇里走去,鞋跟碾过碑阵碎石的声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
转过青石板巷口,劈柴之声便传入耳中。
陆寒抬眼望去,恰好看见大柱哥赤着膊站在自家门前,屠刀挥舞得虎虎生风。
刀光闪过之处,几段黑黢黢的锁链应声而断,碎成火星般簌簌落下。
他出声呼唤道:“大柱哥?”
大柱哥回过头来,脸上沾着柴屑,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寒子!你可算回来了!”
他踢了踢脚边的锁链,用刀背敲了敲其中一段。
“这玩意儿邪性得很,昨儿后半夜开始往我门槛缝里钻,黏糊糊的如同活物一般。”
他随手又劈断一段,突然“咦”了一声——断裂处迸出几点淡金色的光,宛如被揉碎的萤火。
陆寒瞳孔微微一缩。
那光他认得,是去年冬日里,他替王寡妇修房梁时,她塞给他的煮鸡蛋腾起的热气;是春汛时他背老秀才过河,老人拍他肩膀说“好小子”时眼中的光芒。
他喃喃自语:“信仰之力……”
大柱哥挠了挠头,问道:“啥力?反正劈着痛快!”
他将屠刀往地上一插,刀身没入青石板三寸。
“我瞧你这趟出去,眼里有火。要干大事?算我一个!”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锁链,在掌心搓了搓。
“这破玩意儿压得我心口发闷,砍了倒好似卸下一块磨盘。”
陆寒凝视着那点微光没入自己掌心,剑纹金线突然暴涨三寸。
他忽然领悟到宿命镜灵所说的“凡心即道”——并非要收集信仰,而是要唤醒被禁锢的人心。
他握住大柱哥的手腕,能够感觉到对方的脉搏跳动得如同擂鼓一般:“帮我个忙,去把村民都召集到广场。”
半个时辰后,广场上搭建起了简易祭坛。
陆寒站在用青砖垒成的高台上,玄铁剑插在中央,剑纹里的金线正顺着剑身向上攀爬,宛如一条活过来的金蛇。
村民们围了一圈,王寡妇攥着围裙角,老秀才扶着眼镜,卖糖人的老头端着糖罐,就连总躲在门后的小栓子都扒着篱笆往外张望。
“今日是问道祭典。”
陆寒声音虽不大,却好似敲击在青铜之上。
“你们无需拜神仙,也不必求长生。”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只需诚心祈愿——想求什么,便说什么。”
人群开始交头接耳。
小栓子突然尖着嗓子喊道:“我想求我娘的咳嗽好起来!”
王寡妇眼眶一红,跟着说道:“我求我家二小子今年能考上县学。”
老秀才捋着胡子道:“老朽想求镇外那条破桥能修缮一番。”
卖糖人的老头举了举糖罐:“我求今年的甘蔗能甜过蜜。”
陆寒能够感觉到空气在发生变化。
那些或轻或重的愿望宛如细流,顺着他的皮肤钻进身体里。
玄铁剑突然嗡鸣作响,剑纹金线化作金雾腾空而起,在祭坛上方凝聚成漩涡。
大柱哥举着屠刀大笑道:“寒子,你瞧!”
苏小璃站在人群边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药囊。
她的双眸陡然眯起——适才那团金雾掠过人群之际,她分明瞧见每个人心口皆有微光闪烁,恰似被擦亮的星子。
更为奇异的是,她自己眼底涌起热意,仿若有层蒙了灰的玻璃,正被某物缓缓擦净。
“再大声些。”
陆寒张开双臂,风扬起他的衣摆。
“你们的愿望,便是最锋利的剑!”
人群的呼声愈发响亮,裹挟着风声冲向天际。
苏小璃抬手按压住眼睛,指缝间逸出一丝金光。
她放下手时,只见祭坛中央的玄铁剑上,金线正沿着新的纹路迅猛生长,而在更远处,有团暗红的雾气正从镇外的山坳中升腾而起,宛如被某物惊醒的野兽。
然而此刻,无人留意到那团雾气。
苏小璃望着人群发亮的眼眸,蓦地听见自己心口传来细微的碎裂之声——好似某种封印,终于松动了。
苏小璃指尖的药囊陡然烫得惊人。
那层蒙于眼底的灰雾破碎之时,她正凝视着祭坛上方翻涌的金雾。
额心先是传来灼烧之感,仿佛有株嫩芽欲顶破皮肤,紧接着眼前的世界陡然清晰得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