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低头,轻声呼唤,将大柱抱得更紧。
“汝曾言等吾打出镇里第一把精铁剑……”
他的声音略带哽咽,却又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吾定能做到,待吾等回去。”
谁料归墟空间突然剧烈震颤。
方才被剑光劈开的裂缝不断扩大,清晰可见。虚空深处传来闷雷般的声响,仿若有庞然大物即将苏醒。
陆寒感觉脚下地面下陷,怀中的大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裂缝边缘拖拽。
他赶忙紧紧握住大柱的手腕,此时只见裂缝中涌出漆黑雾气,这雾气比之前的归墟主宰更为冰冷、压抑。
“阿铁哥哥——”
小桃的传音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宛如被风吹散的纸蝴蝶。
“小心……地底下有……”
话语戛然而止。
陆寒抬头望去,整个归墟空间已然崩塌。
他旋即被卷入黑暗的漩涡之中,耳畔回荡着风声、剑鸣,还有大柱渐趋微弱的心跳声。
直至最后那一刻,他瞥见自己的铁剑陡然金光暴射,剑尖径直朝着漩涡的中心刺去。
就在那里,有一双眼睛,看上去绝不属于这个世界,正缓缓睁开。
第203章 剑意共鸣
陆寒身处黑暗漩涡之中,其中的气流仿若无数把钝刀,在他的皮肤上肆意划动,他的喉咙里泛起阵阵腥甜之味。
此时,他怀中抱着大柱,随着不断下坠,大柱的体温逐渐消散。
陆寒紧紧攥住大柱的手腕,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能够清晰地触摸到大柱的脉搏,那脉搏微弱如游丝。
此前,归墟主宰制造的黑雾已让大柱命悬一线,如今又遭空间崩解产生的乱流撕扯,大柱平日里能扛猪肉的壮实身躯,此刻竟如被风卷走的树叶般轻盈。
“大柱哥!”
陆寒在大柱耳边呼喊,然而声音被漩涡搅得支离破碎。
他手中的铁剑炽热异常,剑上的金纹如活物般流动,剑鸣声中还夹杂着如布帛撕裂般的尖锐声响。
此前劈开归墟主宰时震出的细微裂痕,正肉眼可见地向外蔓延。
“命数既定,挣扎无益。”
突然,一道阴冷的声音传来,穿透了陆寒的耳鸣。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循声望去,只见四面八方有众多墨色人影涌来。
每个影子都有着与命劫童子一样苍白的面容,空洞的眼窝中闪烁着幽蓝的鬼火。
最前方的身影踏着黑雾走来,正是此前在命劫阵中见过的命劫童子。
此时,他的手指缠绕着漆黑的锁链,锁链尖渗出的毒雾刚触及陆寒的皮肤,便使其皮肤冒起青烟。
“你休想锁住我。”
陆寒咬紧牙关,铁剑上的金纹陡然暴涨三寸。然而,刚触及那黑影,便被瞬间弹开。
那些影子似有特殊能力,竟能吞噬剑意。
陆寒清晰地感觉到,有冰冷的丝线顺着剑刃钻入掌心,进而在识海之中,一点点绞杀着他的剑意。
“阿铁哥哥……”
模糊的声音从意识深处传来,正是小桃的声音!
陆寒心中猛地一震,这声音比之前更加微弱,宛如泡在水中的棉絮。
“地底下有……有好多……好多眼睛……”小桃的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这药香源自苏璃此前送给他的药囊,药囊紧贴他的心口,被他的体温焐得温热。
“青牛镇的炊烟,药香中的温暖,还有大柱做的热炊饼……”
陆寒突然忆起,刚刚劈开归墟主宰时,剑意中翻腾的那些画面。
他望着怀中大柱沾满血迹的粗布衣服前襟,上面还留着今早打铁时溅上的火星烧焦的痕迹。
又想起小桃总爱扒着铁匠铺的窗户,用沾了糖霜的手指戳他后背,嚷着要订一把能刻桃花的木剑。
这些画面在识海之中炸开,令他眼眶发酸。
“够了。”
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
陆寒猛地抬头,只见一道半透明的虚影从铁剑的金纹中缓缓浮现——竟是守道者的残魂!
这残魂身着褪色的玄色道袍,眉心有一个剑形印记。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黑影时,眼底闪过一道冷冽的光,说道:“你体内有我守道一脉的传承印记,否则早已被归墟的规则碾碎。”
陆寒的喉咙仿佛被什么揪住,干涩地问道:“为何……此前萧师叔……”
“他不过略懂皮毛。”
残魂抬手点在陆寒的眉心,一道金光如活蹦乱跳的鱼般钻进他的识海。
“你要记住,道意共鸣并非借天地之力,而是让你的道与天地同频。
你以为刚刚劈开归墟主宰的是上古剑意吗?
有误,真正重要的是你内心深处那些你自认为“不重要”之物——诸如凡人之间温暖的情感,以及牵挂所承载的那份沉甸甸的分量,此乃天地最为看重的“道”。
一阵剧痛自陆寒的眉心起始,旋即蔓延至他的全身。
陆寒眼前如放映影片般闪过无数片段:青牛镇的老槐树在暴雨中摇曳不定,他蹲于屋檐下为大柱修补菜刀。
苏璃裹着药香冲进火场,拽住他的胳膊向外奔去;萧无尘将断剑扔至他脚边,言明“剑修的道,需自行磨砺”……
每一段记忆皆带有温度,仿若一把把小锤,正敲碎他识海中包裹千年的茧。
“尝试感受天地的脉动。并非灵气的涌动,而是……”
话语未竟,便彻底没了声息。
陆寒紧闭双眼,此时漩涡的轰鸣声愈发清晰——这哪里是风声,分明是天地的呼吸。
他能感知到大柱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交融,能听见铁剑上金色纹路传来的细微声响,其频率与漩涡一致,甚至能触摸到黑影中的命劫之力,随天地的呼吸起伏涨落。
“原来如此。”
陆寒睁开双眼,眼中映着金色的纹路。
他松开紧握大柱的手——并非放弃,而是将掌心按于大柱心口,另一只手握住铁剑。
“命劫之力?也罢,便以你的力量偿还你的债。”
他如此思忖。
原本绞杀剑意的黑影突然剧烈颤抖,缠绕剑刃的毒雾迅速回卷,朝着命劫童子冲去。
最前排的影子发出尖锐的惨叫,被自身的力量撕裂成碎片;后排的影子欲后退,却被涌来的命劫之力推动只能向前,瞬间乱作一团黑色的雾气。
命劫童子苍白的脸上终于出现裂痕,他慌乱地后退,漆黑的锁链在身前织成一张网,只见陆寒的铁剑金光耀眼,剑尖所指之处,所有的命劫之力如被磁铁吸引般汇聚一处,形成一道金色的洪流,顺着剑刃直扑而去。
“你……”
命劫童子的声音首次流露出慌乱。
“这不可能……”
陆寒缄口不言。
他望着怀中逐渐回暖的大柱,手中的铁剑在掌心颤动——此次颤动并非与心跳同步,而是与天地的频率契合。
曾经他视为“软肋”的牵挂,如今却成为最为锐利的剑。
漩涡深处的那双眼睛再度睁开时,只见命劫童子的锁链被金色的气流绞得粉碎,陆寒持剑的手稳如磐石,眼中闪烁的光芒——这光芒并非上古剑意的冷冽,而是陆寒自己的道。
命劫童子苍白的脸布满如蜘蛛网般的细纹,幽蓝的鬼火在眼窝中剧烈晃动,恰似两盏在大风中摇曳的烛火。
他指尖的锁链瞬间绷直,如拉满的弓弦,漆黑的毒雾顺着锁链倒灌回掌心,烫得他惨叫连连:“不可能!归墟的规则在此,凡人的虚妄之念,怎可撼动命数!”
话音未落,最后一道锁链刚触及陆寒的衣服下摆,便突然朝来路猛冲回去。
这是被道意共鸣逆转的命劫之力,裹挟着陆寒脑海中炊烟、药香、热炊饼等记忆,如一把无形的巨锤,“哐当”一声重重砸在他胸口。“咔嚓!”
命劫童子的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他半张脸陷入血肉之中,却仍硬撑着举起染血的手,指缝间渗出黑雾,口中喊道:“给我……死——”
“阿铁!”
一声嘶哑的大喊在耳畔炸响。
陆寒扭头望去,大柱哥正弓着背从瓦砾堆中向外爬行。
他左肩上的布衣被撕成布条,露出青一块紫一块的淤伤,此伤是刚才被空间乱流擦过所致。
他右手紧握着半把断刀,刀身的缺口还沾着今早切肉时的油星。
这个常念叨“杀猪刀比菜刀沉”的老实汉子,此时膝盖深陷焦土,每向前挪动一点,都似在与整座山较劲。
“大柱哥!”
陆寒欲伸手拉他,却被大柱哥用断刀的刀背“啪”地拍开。
大柱哥咧着带血的嘴笑了,门牙已被打歪,他说:“你以为哥这二十年的猪肉是白吃的?”
说罢,摇摇晃晃地站到陆寒身前,将断刀横于胸前,刀面上映出命劫童子扭曲的脸。
他接着道:“当年你替我挨了刘屠户三扁担,今日……今日便轮到我为你挡灾。”
话未说完,命劫童子的黑雾裹挟着锁链缠来。
大柱哥持断刀迎上,金属碰撞声中夹杂着血肉被击碎的闷响——锁链瞬间穿透他的右肩,从后背穿出,带出一串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