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的声音混着山风。
“是揭开整个修真界的谎言。”
苏璃停在他身侧。
她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伸手碰了碰他腰间的剑:“那便从周衡开始。”
剑气在两人身周盘旋,惊起一群山雀。
它们扑棱棱飞过山巅,掠过练功场边缘的青石板。
那里,陆寒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
第19章 月下旧影藏锋处
晨雾未散时,陆寒的指节在《千年前纪》封皮上扣出青白的印子。
山风卷着松针掠过他肩头,他望着远处巡逻执事腰间晃动的玄铁令牌,喉结动了动。
昨夜在藏经阁密库翻到的那页批注,此刻正烙在他眼底:“幽冥宗圣子秦昭,易容潜入玄天宗,欲夺上古剑灵。”
“发什么呆?”
苏璃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惯常的清冷。
陆寒转身时,正撞进她投来的目光,像寒潭里淬过的剑刃。
“丹房的破门早被我用藤蔓遮住了,柳长风说有急事要谈。”
废弃丹房在观星峰后坡,陆寒跟着她踏进去时,霉味混着焦糊的丹灰扑面而来。
柳长风蹲在墙角拨弄炭盆,火星子噼啪炸响,映得他眼尾的旧疤泛红。
那是药王谷大火时被房梁砸的。
叶轻舟缩在门口,手里还攥着柳长风给的瓷瓶,指节发白,见陆寒看过来,耳尖“腾”地烧起来,又迅速低下头。
“不是急事。”
苏璃抬手拂开梁上垂落的蛛网,青玉簪子在昏暗中泛着幽光。
“是要做个局。”
她从袖中取出枚绣着曼陀罗的香囊。
“这是梦魇散,能让服食者看见最恐惧的幻象。
今晚的宗门夜宴,我要把它撒进主座的酒坛。”
柳长风拨炭的手顿住,炭钳当啷砸在地上:“苏姑娘!夜宴是各峰首座与长老们的聚会,若被发现有人往酒里下药......”
“会被逐出宗门?”
苏璃轻笑一声,指尖重重按在香囊上。
“我娘的血衣还压在箱底,他们要搜我住处时,可曾想过我是不是无辜?”
她突然转身,目光扫过陆寒腰间的剑。
“你想知道自己是谁,我要找出灭我满门的凶手,周衡不过是条小鱼。藏在宗门外门执事里的幽冥宗余孽,才是要钓的大鱼。”
陆寒摸向胸口那道浅疤,是昨夜苏璃用短匕抵着他时留下的。
他能感觉到丹田的剑意又在发烫,像被火烤的剑胚,滋滋作响。
“值得。”
他从袖中取出枚刻着云纹的玉简。
“我昨晚在剑冢悟了《无相剑经》的‘虚妄斩’,能在幻象起时用剑气扰乱灵识,让他们分不清虚实。”
柳长风弯腰捡起炭钳,药囊上的流苏扫过地面的积灰。
他盯着苏璃发间晃动的青玉簪,突然开口:“那玉佩的断口......和你说的魔气纹路,真的能对上?”
苏璃的手指在香囊上绞出褶皱。
“能。”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娘临终前塞进我手里的,断口处还沾着她的血。”
丹房里静了片刻,只有炭盆里的火星子还在跳。
“所以必须引蛇出洞——若那奸细见高层陷入幻象,必定会趁机行动。”
“可叶轻舟......”
柳长风的目光扫向门口。
被点到名字的少年猛地抬头,瓷瓶“啪”地掉在地上。
他手忙脚乱去捡,发顶翘起的呆毛在风里晃:“我、我什么都没听见!我就是来送治眼肿的药......”
话音未落,他突然顿住,盯着苏璃手中的香囊。
“这味道......像我娘熬的安神汤,可又有点苦......”
苏璃的瞳孔微微收缩。
陆寒注意到她的指尖在袖中攥紧,那是她警惕时的习惯。
他刚要开口,山风突然灌进破门,卷起半片蛛网粘在叶轻舟的发梢。
少年手忙脚乱去扯,却越扯越乱,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我、我就是想问问,需不需要我帮忙?执法堂的夜宴安排是我记的,酒坛放在东偏殿......”
“不用。”
苏璃的声音陡然冷下来,“你回去吧。”
叶轻舟的动作僵在半空。
他望着苏璃转过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最终弯腰捡起地上的瓷瓶,踉跄着往门外走。
经过陆寒身边时,他突然低声说:“我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晨雾里,只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撞得山道上的竹枝沙沙作响。
柳长风望着他的背影,皱眉道:“这小子......”
“他太慌了。”
陆寒盯着门口未散的雾。
“慌得不像装的。”
他摸出腰间的剑,指腹擦过冰冷的剑刃。
“但不管怎样,今晚按计划行事。”
苏璃将香囊收进袖中,转身时,青玉簪子在雾里闪了闪:“记住,我们要钓的不只是周衡。”
她的目光穿过破门,落在远处渐散的晨雾里。
“是藏在玄天宗最深处的——那条千年老蛇。”
山风卷着松涛声涌进丹房,炭盆里的火星突然“轰”地窜高,映得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摇晃,像三柄即将出鞘的剑。
而在山道另一头,叶轻舟正扶着竹枝喘气,他摸出怀里的瓷瓶,指腹反复摩挲着瓶身,眼神在晨雾里忽明忽暗。
叶轻舟的脚步在青石板上撞出细碎的响,晨雾沾湿他的衣襟,却掩不住后颈密密的冷汗。
他摸向怀中的瓷瓶,瓶身还带着体温。
那是他特意为苏璃熬的消淤膏,本想借送药的由头多看她两眼,却撞破了这场惊天谋划。
“苏姑娘要往主座酒坛里撒梦魇散......”
他喉间发紧,指甲掐进掌心。
昨日在演武场,他亲眼见执法堂的赵师兄被怀疑私通魔教,当场打断双腿拖去刑堂。
若苏璃的计划败露......
他望着山道旁颤巍巍的野菊,突然想起她垂眸拨弄香囊时,眼尾那点极淡的红,像被揉碎的朱砂。
“叶师弟?”
熟悉的声音惊得他手一抖,瓷瓶差点摔落。
回头见是执法堂的张巡,对方腰间悬着刻有“执”字的青铜牌,正含笑看他:“怎么慌成这样?可是又被药味熏着了?”
张巡是陈长老新收的亲随,总爱拿他爱脸红的毛病打趣,此刻却递来帕子。
“可是见着苏姑娘了?我昨日还听她说你熬的药最是温和......”
叶轻舟的耳尖瞬间烧到脖颈。
他望着张巡眼底的关切,鬼使神差就将丹房里的对话倒了出来——末了又慌忙摆手:“我、我不是要告密!只是怕苏姑娘做错事......”
张巡的瞳孔微微收缩,手却轻轻搭在他肩头:“你这是护人心切,陈长老最是明察秋毫,定会妥善处理。”
他将帕子塞进叶轻舟手里,“夜宴前我去回禀长老,你且安心。”
暮色漫上观星峰时,陆寒站在演武场边缘,望着各峰首座鱼贯进入主殿。
他摸了摸袖中那枚云纹玉简,丹田处的剑意像被线牵着的活物,随着晚风轻轻震颤。
这是“虚妄斩”即将成势的征兆。
“来了。”
苏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换了件月白襦裙,腰间悬着个绣并蒂莲的小荷包,正是厨房杂役的打扮。
陆寒注意到她鬓角沾着点灶灰,在暮色里像粒星子:“小心陈长老的人。”
“他若真那么厉害,早该发现周衡私藏的魔功残卷了。”
苏璃勾了勾唇角,转身融入往主殿去的杂役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