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鸣声消失后,玉符表面的淡金色传讯纹路被他硬生生捏裂,那些细碎的灵光如同断了线的金沙,纷纷洒落。
“陆寒,你这小子。”他低声笑着,声音中透着寒意。
他的玄色道袍被山风吹起,腰间鬼面令牌上的凝结黑血显露出来——这是归墟血脉特有的感应,双生剑谱一旦出现,令牌便以血字示警。
白渊抬手在鬼面的眼睛上一抹,沾上黑血的手指在掌心画出一个歪斜的符咒,“看来我得亲自去处理他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黑铜镜。
这面镜子原本模糊不清,此刻却仿佛被倾倒了墨汁,镜中景象开始翻涌,映照出的不再是他的面容,而是三团青灰色的雾气。
白渊将沾血的手掌贴在镜面上,黑血迅速渗入镜中,雾团内随即传来尖锐的叫声,宛如指甲在青铜上刮擦的刺耳声响。
“唤醒怨灵三使。”
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似乎浸透了毒素,说道:“前往镇东头的破院子,将那小子连同剑谱一并擒来。若他敢反抗……”
他凝视着镜中逐渐显形的三个鬼影,红眼珠、青面庞、锋利的獠牙,吞咽了两下,继续说:“就将那小丫头的灵魂掏出,喂给这些鬼物。”
此时,黑镜突然剧烈震动,镜面上出现了蛛网般的细小裂纹,一缕青雾从裂缝中逸出,缠绕在白渊的手腕上。
白渊轻哼一声,任由青雾在手腕上烫出三道血痕,这正是与怨灵签订契约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当镜子再次平静时,他望向小镇的目光仿佛化作了真正的毒针,恶狠狠地说:“陆寒,你以为藏身于那些凡人之中就能安然无恙?归墟所渴望之物,绝无得不到之理。”
恰在此时,小镇东头铁匠铺的后窗透出了一丝昏黄的光。
小翠蹲在柴堆后面,怀中紧抱着陆寒的旧铁剑。
白天时,她目睹陆寒用这把剑劈开了半块异常坚硬的石头,剑刃上散发的寒光让她不禁想起了山神庙中镇邪的宝剑。
“阿铁哥说过,练剑时肩膀要下沉,胳膊肘也要下垂。”
小翠踮起脚尖,模仿陆寒的姿势,但剑尖却不听使唤,不断下垂。
“还有……气息要沉至丹田。”
话音未落,剑尖“当啷”一声磕在青石板上,惊得院角的老母鸡扑棱着翅膀逃远了。
小翠顿时慌了神,急忙捂住嘴,耳尖红得发烫。
她看着自己掌心因剑柄摩擦而留下的红印,想起了白天的事情。
白天,陆寒背着拓片归来,后颈上还沾着石粉。
还有,他为苏璃掖被角时,手指关节因长期握着铁锤而略显变形。
“我绝不是个累赘。”
她对着柴房里的破镜子,小声自语。镜中映出她涨红的脸。
“我要成为你的助力。”
她再次举起了剑,这次特意挺直了腰杆。
剑尖颤颤巍巍地挑起一片落叶,但随即“啪”的一声,落叶又落回地面。
然而,她不再像以往那样跺脚哭泣。她蹲下身,捡起那片落叶,轻柔地放在剑脊上,说:“小翠啊,我们再试一次。”
月亮爬升至半空时,陆寒站在了村口的老槐树下。
他的布鞋沾满了露水,怀里还抱着苏璃喝完药的碗。苏璃醒来后喝了半碗热粥,现在正缩在被窝里,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衣角。
“风暴即将来临。”
他凝视着东方天际,那里的乌云仿佛被无形之手揉捏成一团,边缘透出一种怪异的青紫色。
他腰间的铁锤突然颤动起来,震得他虎口发麻。自从他领悟剑意以来,这铁器还是首次主动感应到危险。
他轻抚锤柄上的老茧,回忆起守灵人的话语:“解铃还须系铃人”,以及苏璃醒来时,那几乎听不见的“阿寒”。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卷入其中。”
他迎风而立,喃喃自语,目光扫过镇上点点灯火。
铁匠铺后窗透出的光亮中,他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柴堆旁舞剑,剑尖挑起的落叶在月光下如同银色的线条。
陆寒的喉结轻轻滑动,手不自觉地按向腰间的铁锤。他手掌中的剑茧与锤柄上的凹坑完美契合。
这凹坑是他特意磨制的,提醒自己即便握剑,也永远记得自己曾是为村里乡亲打造菜刀的铁匠。
乌云不断压低,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闷雷声。
陆寒转身向镇外走去,脚步沉重,路边的野菊花被踩得粉碎。
他心中清楚,今晚注定无眠。
后山的老松树在风中呜咽,仿佛在哭泣。
陆寒站在悬崖边缘,不知何时,手中的铁锤已化作剑。剑身缠绕着粗布,当他的手指轻轻掠过布面,布料瞬间化为灰烬,露出下面寒光闪闪的剑刃。
他挥剑向空中一斩,风声骤然增大,在月光下,竟劈出一道长达半尺的白色光带。
“再来!”
他低声喝道,第二剑比先前更快、更猛,剑风裹挟着松针直劈石壁,在其上留下深深的剑痕。
这一次,他没有抑制脑海中那些血腥的画面,反而顺着那股炽热的杀意向前冲,直到剑尖几乎触及自己的喉咙,仅差三寸,他才猛然收剑,额头上冒出冷汗。
“绝不能让剑控制了我。”
他凝视剑刃上的倒影,喃喃自语。倒影中,他的眼中跳动着两团幽蓝的火苗。
“我要救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变成另一个剑奴。”
风声愈发猛烈,呼啸而过。
陆寒凝视着山脚下逐渐熄灭的灯火,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
他心中十分清楚,一旦黎明来临,所有的秘密都将暴露无遗。
因此,他必须在那之前,掌握如何使用这把剑,确保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得到保护。
第140章 阿铁哥,你又在偷偷练剑!
陆寒正在后山练习剑法,松涛声中夹带着露水的清新,当露水轻抚他的后颈时,他正演练到第三十七剑。
剑锋划破空气的那一刻,月光在剑刃上跳跃,形成了半寸长的白芒。
这是他三个月以来,首次让上古剑意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他的手握剑时颤抖,并非因为力竭,而是剑脊下涌动着一股热流,如同烈火般沿着血管直冲心脏,那种感觉就像无数细针在扎他的头部。
他想起了昨天深夜,苏璃轻拽他的衣角,呼唤“阿寒”时,那指尖冷得如同冰霜。又想到小翠总是蹲在铁匠铺的后窗旁,用树枝在泥地上勾勒出剑的轮廓。
“收。”
他咬紧牙关,低声喝道,手腕突然一震,剑风立刻改变方向,将一片飘落的松针,“嗖”的一声钉在三步外的老松树干上。
冷汗沿着下巴滴落在青石板上,但他却笑了,因为他这次没有被剑意所牵引。
“咔嚓。”
一个细微的声响从左后方传来。
陆寒的背部立刻紧绷,握剑的手微微下压。
他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听到那呼吸声,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努力捂住嘴巴,呼气都得分成三段。
他的声音变得柔和,转身将剑插回粗布剑鞘,问道:“小翠。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又偷偷溜出来了吗?”
树后的人影突然僵硬,扎着双马尾的小脑袋缓缓探出。
月光透过松树枝条,在她那沾着草屑的布裙上洒下一片银色的光斑。
她怀里抱着一个粗陶碗,碗边还沾着半块未吃完的红薯,这红薯正是他傍晚时分给她的夜宵。
“我……我是来给阿铁哥送烤红薯的!”
小翠高高举起碗,耳尖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但目光却紧紧盯着他脚边那道半尺深的剑痕。
“刚刚……刚刚那道白光是你弄出来的吗?原来你真的不是普通的铁匠呢。”
陆寒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他回忆起刚搬到这个镇子时,这个小女孩总是跟在他身后喊“铁匠哥哥”,后来见他打菜刀时手特别稳,便改口叫“阿铁哥”了。
她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然而此刻,那双眸子似乎被一层薄雾所笼罩,其中既有恐惧,也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得意之情。
“小翠,回……”
“阿铁哥,我来陪你练剑喽~”
那声音甜美如蜜,仿佛银铃在风中摇曳,从悬崖那边飘然而至。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声音与小翠的如此相似,连那细微的颤音都毫无二致。
但当他转头望去,只见“小翠”正歪着头对他微笑,发间插着的野花已然枯萎,而她的眼中却毫无生气。
“你不是她。”
他将手放在腰间的铁锤上,掌心的老茧擦过锤柄上的凹痕,那是他特意磨出的记号,提醒自己即便握剑时,也别忘了自己是那个为村民打造菜刀的阿铁。
“哟,阿铁哥真聪明~”
假小翠轻盈地踮起脚尖,裙摆扫过地面,露出青灰色的脚踝。
“小翠只会说‘打铁’,可不会说‘练剑’呢~”话音未落,她的面容突然扭曲,五官如同被开水烫过的面团般变形,转瞬间化作一个红衣女人,长指甲几乎要勾住他的衣领。
陆寒挥锤的速度比思维还要迅捷。
铁锤带着风声击中了幻影的胸口,那团红雾发出一声惨叫,转瞬间化为无数火星散去。
火星尚未落地,左侧山坳中突然刮起一阵黑风,右侧灌木丛也“沙沙”作响,两个身影正从两侧包抄而来。
“你的灵魂,我们要定了。”
左侧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
陆寒瞥了一眼,只见一个穿黑袍的男子腰间挂着一串骨珠,每一颗珠子内都闪烁着幽蓝的光芒,那是怨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