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的玄色道袍沾着药庐的艾草香,显然刚从林婉儿处过来:“恭喜你,内门名额稳了。”
他望着陆寒腕间若隐若现的剑纹,声音放得极轻。
“有些路,注定要你自己走。”
说罢转身离去,道袍下摆扫过擂台边的青石板,几片锁灵钉的碎屑随着风飘起,又重重落下。
月上中天时,陆寒独自立在玄天宗最高的望星崖。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领口,他望着掌心泛着银芒的剑纹,喉间溢出一句低语:“我究竟是谁?这把剑......又为何选择了我?”
崖下的竹林里,林婉儿攥着半块未用完的破阵符。
她望着崖顶那道单薄的身影,眼底的担忧像涨潮的海水。
白日里赵云山玉牌上的刻字,她看得清清楚楚。
夜风掀起她的裙角,她将符纸塞进袖中,转身往药庐走去,脚步比任何时候都稳。
望星崖的风突然大了。
陆寒望着天边忽明忽暗的星子,腕间剑纹的热度顺着血脉窜上心口。
他能听见,识海里有更清晰的声音在回响,像古剑出鞘时的嗡鸣,像千年未断的呼唤。
夜风轻拂,陆寒站在山顶,体内剑意翻涌不止。
第13章 藏书阁风波起风云
夜风卷着松针的清苦气息掠过望星崖,陆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腕间剑纹,那抹银芒随着他的动作明灭不定,像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
周衡离去时那句“有些路注定要你自己走”仍在耳边回响,他望着天际忽明忽暗的星子,喉间泛起酸涩。
自铁匠铺那夜铁剑认主以来,他总觉得有团雾气罩在心头,雾里影影绰绰立着个持剑的背影,可每次要追上时,雾气便会被剑意搅散。
“陆寒!”
急促的脚步声撞碎山风,林婉儿的呼喊裹着夜露的湿意扑面而来。
陆寒转身的瞬间,见她发簪歪斜,裙角沾着草屑,平日素白的药庐锦帕攥在掌心,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
“怎么了?”
他上前半步,察觉少女呼吸急促得像刚跑过整座后山。
“可是药庐出了事?”
“是赵云山!”
林婉儿拽住他衣袖,指尖冰凉得惊人。
“我刚才在演武场收拾药箱,听见他和白羽说要去藏书阁......他们说你偷学禁术,要当众揭发!”
她抬眼时,眼底映着崖边孤灯的光。
“陆寒,藏书阁的禁术典籍在三层,你从未去过那里,可他们......他们带了符修!”
陆寒眉峰微蹙。
白日里演武场那道“幽冥”刻字突然在脑海里炸开。
林婉儿不会平白无故慌张,而赵云山腰间玉牌的秘密,或许就藏在这场陷阱里。
他按住林婉儿颤抖的手背,触感像握着片被霜打过的竹叶:“你先回药庐,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
林婉儿挣开他手,从袖中摸出张青纹符纸拍在他掌心。
“这是破甲符,若有危险......”
话未说完便拽着他往崖下跑,发间珠钗叮当作响,倒比他更快三步。
藏书阁立在宗内东侧,飞檐下悬着的青铜灯被夜风吹得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还未到门前,陆寒便听见门内传来赵云山的冷笑:“都给我看好了,等会这乡巴佬要是敢抵赖,我便亲自搜他识海!”
推开门的刹那,七八个外门弟子的目光唰地扫过来。
赵云山倚着雕花木架,云纹剑斜斜插在脚边青石板上,腰间玉牌在烛火下泛着幽光;白羽缩在他身侧,指尖捏着半张泛黄符纸,袖口露出半截朱砂画的阵图。
正是白日里演武场暗算陆寒时用的符道手法。
“哟,说曹操曹操到。”
赵云山直起身子,嘴角还凝着白日里被剑气震出的血痂。
“陆师弟,你可知藏书阁三层是宗门禁地?”
他抬手指向楼梯口,那里挂着的“非长老特许不得入内”的木牌被人摘了。
“方才我见你鬼鬼祟祟往楼上跑,莫不是......”
他刻意拖长尾音,目光扫过围观弟子。
“偷学了禁术?”
陆寒扫过地上零乱的脚印。
楼梯口的积灰被人刻意踩乱,墙角还扔着半块从他铁匠铺顺走的碎铁。
他垂眸盯着掌心渐热的剑纹,喉间泛起熟悉的刺痛,那是剑意即将苏醒的征兆。
“赵师兄说笑了。”
他声音平稳得像山涧流水。
“我白日里赢了比试,正该在演武场收拾东西,怎会来藏书阁?”
“还敢狡辩!”
白羽突然窜到楼梯口,指尖符纸腾起幽蓝火焰。
“你看这地上——”
他跺了跺脚,青石板缝里立刻渗出暗红纹路
。“这是我布的追魂阵,只要你沾过禁术气息,阵纹就会......”
话音未落,陆寒突然嗅到空气中泛起焦糊味。
那是符纸燃烧前特有的朱砂腥气。
白羽根本不是要展示什么追魂阵,而是要启动困杀阵!
他想起白日里周衡道袍上的艾草香,想起林婉儿塞给他的破甲符,更想起识海里那道若隐若现的剑鸣。
“小心!”
林婉儿扑过来要拉他,却被陆寒反手护在身后。
他望着白羽指尖窜起的蓝光,腕间剑纹突然灼痛如烙,识海里的剑鸣化作实质,在耳边炸响成惊雷。
“退开。”
他低喝一声,掌心按在地面。
银芒自指缝间涌出,像活过来的灵蛇般钻进青石板。
下一刻,整座藏书阁的烛火同时爆亮,追魂阵的暗红纹路被银芒撕成碎片,连白羽手中的符纸都烧成了灰烬。
那道偷袭的蓝光还未成型,便被剑气掀得倒卷回去,撞在白羽胸口。
“啊!”
白羽被震得撞翻书案,墨汁泼了他半身,嘴角溢出的血滴在《符道精要》上,晕开团狰狞的红。
他捂着心口瞪着陆寒,声音发颤:“你......你用了邪术!”
“邪术?”
陆寒望着自己泛着银芒的手掌,突然想起铁匠铺里师父常说的“百炼精铁遇火则鸣”。
原来这剑意不是邪术,是比精铁更坚韧的东西,在他血脉里烧了千年。
赵云山的脸瞬间煞白。
他望着满地碎裂的符纸,又望着陆寒腕间明灭的剑纹,喉结动了动,下意识去摸腰间云纹剑。
可手指刚触到剑柄,便见陆寒抬眼望来,那目光像淬了霜的剑尖,直刺得他后颈发凉。
“都看够了?”
陆寒的声音比山风更冷。
“赵师兄说我偷学禁术,证据呢?”
他抬脚踢开脚边被剑气劈开的符阵残片。
“还是说......”
他盯着赵云山腰间若隐若现的“幽冥”刻字。
“这陷阱,本就是为了引我入套?”
围观弟子面面相觑,有几个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赵云山张了张嘴,却听“吱呀”一声,藏书阁二楼的木梯传来脚步声。
“小友们深夜读书倒是勤勉。”
懒洋洋的声音混着陈书的霉味飘下来,众人抬头,只见个穿青布道袍的老者倚着楼梯扶手,手里还捏着本卷了边的《剑经》,发冠歪在脑后,活像刚从被窝里钻出来。
青铜灯穗在梁上晃出细碎光影,众人正僵在原地,忽听书堆深处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
青阳子抱着本皮页泛黄的古籍从《符道精要》的书堆后直起身,道袍前襟还沾着几点墨渍。
也不知是方才白羽撞翻的墨汁,还是他自己翻书时蹭上的。
他发冠歪在右耳后,几缕灰白发丝垂落,倒像是被吵闹声从瞌睡里拽醒的。
“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