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长音调,拇指压着书页防止滑落。
“你们是来看书的还是打架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时,忽然在陆寒腕间顿住。
那抹银芒正随着少年紧绷的神经明灭,像暗夜里跳动的星子。
青阳子眼尾微挑,嘴角扯出半分笑意:“小友,你心中有剑,无需典籍。”
这话说得太轻,却像块石子投入深潭。
陆寒耳尖微微发烫。
自剑意觉醒以来,他总觉得那股力量是藏在骨血里的野火,烧得他喉间发疼,此刻被人点破“心中有剑”,竟像是有人隔着雾霭递来一盏灯,隐约照见了雾里那道持剑背影的轮廓。
“青、青长老!”
赵云山喉头滚动,方才还扬着的下巴瞬间塌了下去。
他早听说藏书阁管事青阳子是玄天宗最怪的长老。
当年结丹大比连斩三峰首座,却转头去守藏书阁,说是“看剑谱比看剑斗有意思”。
此刻见他随意倚着书架的模样,赵云山后槽牙直酸,腰间玉牌的刻字隔着布料硌得生疼。
白羽缩在书案后抹嘴角的血,听见“青长老”三字,手一抖,刚捡起的半张残符又掉回墨水里。
围观的外门弟子早散了大半,剩下的几个缩着脖子往门口挪,连林婉儿都悄悄松开攥着陆寒衣袖的手。
她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成为执法堂的把柄。
变故起于楼梯口的脚步声。
沈如烟的玄色执法袍带起一阵风,腰间“玄天令”撞出清响。
她身后跟着四名持剑弟子,剑尖垂地划着青石板,在安静的藏书阁里敲出令人心悸的节奏。
“怎么回事?”
沈如烟扫过满地符灰、翻倒的书案,最后将目光钉在陆寒身上。
她是执法堂首座最器重的亲传,向来眼高于顶,此刻见陆寒腕间还泛着银芒,眉峰立刻拧成了结。
“陆寒,你可知深夜私闯藏书阁、伤人毁物,按门规该当何罪?”
“沈师姐明鉴!”
赵云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蹦到沈如烟跟前,手指几乎戳到陆寒鼻尖。
“他偷学禁术在先,我和白羽不过是要阻止,谁料他竟用邪术伤......”
“住口。”
陆寒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
他望着赵云山腰间玉牌上若隐若现的“幽冥”刻痕,喉间那团灼痛又涌了上来。
白日里演武场的刻字、今夜的追魂阵,原来都是这人布的局。
可不等他说破,沈如烟已抽出腰间软剑,剑尖虚点陆寒胸口:“跟我回执法堂,待首座审问清楚......”
“慢着。”
青阳子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
他慢悠悠踱到陆寒跟前,枯瘦的手指搭在少年腕间,触到剑纹的瞬间,藏书阁里所有烛火突然腾起三寸高的蓝焰。
沈如烟的软剑“当啷”坠地——那是被剑气震落的。
“沈丫头,”
青阳子弯腰捡起软剑,随手抛回她怀里。
“这小子的剑,是能砍到禁术的剑。”
他指了指地上被银芒撕碎的符阵残片。
“你当执法堂这么多年,可曾见过邪术能破正道符阵?”
沈如烟捏着剑柄的手紧了又松。
她盯着陆寒腕间的银芒,忽然想起十年前在藏经阁见过的古籍——《上古剑典》里记载过,有剑修能以剑意破万法,那是连化神期大修士都求而不得的境界。
“今日的事,我担着。”
青阳子打了个哈欠,转身往二楼走。
“都散了吧,明日还要晨课呢。”
人群散得比来时更快。
林婉儿攥着陆寒的衣袖欲言又止,被他轻轻推了推后背:“我没事,你先回药庐。”
少女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门扉闭合的刹那,藏书阁里只剩烛芯爆响的噼啪声。
“过来。”
青阳子的声音从二楼飘下来。
陆寒拾级而上,见他正倚着窗棂,月光透过糊着薄纸的窗格洒在他膝头的玉简上。
那玉简泛着幽蓝光泽,表面刻着盘结的剑纹,像活物般微微发烫。
“这是‘剑尊’留下的《无相剑经》残篇。”
青阳子将玉简塞进陆寒掌心,指腹轻轻划过少年腕间的剑纹。
“你体内的东西,和他有关。”
陆寒的指尖在颤抖。
他能感觉到玉简里有股熟悉的力量在流动,像识海里那道若隐若现的剑鸣,又像铁匠铺里师父锤打精铁时溅起的火星。
就在他要开口询问时,耳际忽然响起那道蛰伏已久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归来吧,吾主。”
晚风掀起窗纸,吹得玉简上的剑纹泛起涟漪。
陆寒望着青阳子的背影,忽然发现他鬓角的白发里藏着几缕银芒。
和自己腕间的剑纹,竟是同一种颜色。
丙字号院的竹门在深夜里吱呀作响。
陆寒摸黑推开房门,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案几上投下一片银霜。
他从怀里摸出那枚玉简,指腹刚触到表面,便有细碎的剑鸣从识海深处涌上来。
窗外的老松树沙沙作响,像在催促什么。
陆寒望着玉简上流转的光,忽然想起青阳子说的“归来”。
或许,他要找的答案,就藏在这枚泛着冷光的玉简里。
第14章 月下剑影映孤灯再燃
丙字号院的竹门在深夜里吱呀作响时,陆寒正跪坐在草席上。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案几上投下一片银霜,将他手中那枚泛着幽蓝光泽的玉简衬得像块凝固的寒潭。
他指尖刚触到玉简表面,识海里便炸开一串细碎的剑鸣。
这声音比往日更清晰,像有人用锈迹斑斑的剑刃刮过青铜钟。
是那道蛰伏已久的声音,此刻正裹着滚烫的温度,在他识海深处翻涌。
陆寒喉结动了动,想起青阳子说的“归来”,想起对方鬓角那缕与自己腕间剑纹同色的银芒,掌心的玉简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要松手。
“稳住。”
他咬着后槽牙低喝,将玉简按在眉心。
神识刚探入,便被一股铺天盖地的凌厉气息撞得踉跄。
那是岁月沉淀的锋芒,是无数剑招在时光里淬炼成的杀意,混着松脂燃烧的焦香,混着血滴落在剑刃上的腥甜,混着陆寒最熟悉的、铁匠铺里铁锤击打精铁时溅起的火星味。
他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体内那道蛰伏的剑意突然活了,顺着经脉往上窜,腕间的银纹像被点燃的引信,从手腕一路烧到心口。
陆寒本能地运转《玄天基础诀》的灵力,可那些原本温顺的灵力竟像是见了主人的犬,“轰”地转了方向,跟着剑意往丹田冲去。
他额角沁出冷汗,听见骨骼发出细不可闻的轻响,仿佛有把无形的剑正在他体内开天辟地。
“吱——”
竹门被推开的声音让陆寒猛地惊醒。
他慌忙收了神识,玉简“啪”地掉在草席上,抬头便见林婉儿抱着青瓷瓶站在门口。
少女发间的木簪歪了半寸,素色裙角沾着夜露,显然是从药庐一路小跑过来的。
“你又没吃晚膳。”
林婉儿将瓷瓶放在案几上,瓶身还带着体温。
“我熬了养气丹,张师叔说你今天和执法堂的人起冲突……”
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目光落在陆寒泛着红的眼尾。
“寒哥,你是不是修炼出问题了?”
陆寒张了张嘴,想说“没事”,可喉间涌上来的却是实话:“这力量……越来越不受控。”
他抬起手腕,银纹正随着心跳明灭。
“刚才运转灵力时,它自己冲开了经脉,我甚至能听见——”
他突然闭了嘴,像是怕惊着她。
林婉儿却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不大,掌心带着药庐特有的艾草香,温度比常人低些,贴在发烫的银纹上竟有几分凉意。
“我小时候在药王谷,见过被上古灵草反噬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