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虎口发麻,倒退两步,这才惊觉秦昭的修为竟已到了筑基后期——方才他被剑意扰乱,竟没察觉对方的境界!
“怎么?怕了?”
秦昭步步紧逼,黑鞭如毒蛇般缠向陆寒的脖颈。
“你以为那老酒鬼能救你?他的忘忧酒早被我下了‘迷魂散’,现在怕是连自己名字都记不得了!”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句话像根刺扎进他的记忆——幻心尊者?
他确实记得有个灰袍老头灌他喝酒,但此刻那老头的身影在记忆里模糊得像团雾。
难道方才的清醒,是强行冲破了迷药的效果?
“苏璃……”
他突然想起草棚里的姑娘,喉间发紧。
如果秦昭能操控他的剑意,那苏璃身上的血阵……他不敢细想,挥剑的动作更狠了几分,剑身上的青光越来越盛,竟隐隐透出几分上古剑纹。
秦昭的黑鞭被剑气削断一截,他脸色微变,终于收起了戏谑:“看来得动真格的了。”
他咬破指尖,在青铜残片上画出血咒。
“以血为引,以魂为媒,给我——”
“住口!”
陆寒大喝,识海里的白影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竟将黑影彻底碾碎。
他只觉一阵眩晕,铁剑“当啷”落地,而那道牵引线“啪”地断裂,像是什么东西在他识海里炸成了碎片。
同一时间,草棚里的苏璃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她手腕上的血阵猛地收缩,在皮肤上烙下个深紫色的咒印,随后彻底熄灭。
灵音师太瞪大眼睛,看着苏璃缓缓睁开眼,瞳孔却泛着诡异的幽蓝——那不是她的眼睛。
“寒……”
苏璃的声音变得沙哑,带着几分陌生的冷。
“过来……”
荒原上的陆寒突然捂住脑袋,剧烈的头痛如潮水般涌来。
他看见无数碎片在眼前闪过:青衫姑娘的泪,铁匠铺的火星,萧无尘师尊的白发,还有……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剑影,在记忆深处若隐若现。
“这是……”
他踉跄着扶住断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的记忆……怎么少了一块?”
第105章 我记得你,但我可能忘了我自己!
荒原的风卷着焦土掠过断墙,陆寒膝盖抵在碎石上,指节深深掐进太阳穴。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擂在裂了缝的陶瓮里,闷得人脑仁发疼。
“我记得我叫陆寒...”
他声音发颤,喉结滚动着咽下涌到嘴边的腥甜。
“可苏璃...苏璃是谁?”
“小友这记性,可比我那坛埋了二十年的忘忧酒还能醉人。”
沙哑的笑声从身侧传来。
陆寒偏头,看见个灰袍老头歪在断墙根,酒葫芦在指缝间打转,浑浊的眼珠却亮得惊人——是幻心尊者。
他想起来了,方才这老头硬灌他喝了半葫芦酒,酒液入喉时像火烧,可现在喉咙里只剩股酸涩的苦。
幻心尊者凑过来,布满老茧的手拍了拍他后背:“你这神魂被剑意搅成了乱麻,现在啊,得靠最烫的情分当线,才能把碎片串起来。”
他酒葫芦突然坠地,骨碌碌滚进草窠。
“比如...你方才护着那姑娘时,眼里烧的火。”
“苏璃...”
陆寒无意识地重复这个名字,胸腔突然发闷。
他想起草棚里那抹白影,手腕上渗血的红阵,还有她昏迷前睫毛在眼下投的小影子。
这些画面像浸了水的绢帛,一抓就碎,可心口那团热却烧得更旺了。
“够了!”
暴喝撕裂风声。
陆寒猛地抬头,正撞见秦昭扭曲的脸。
那魔教执事不知何时退到了荒原中央,脚下画着暗红血阵,青铜残片在掌心渗出黑血。
他额角青筋暴起,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老子陪你们演了半章戏,现在该送剑灵归墟了!”
青铜残片突然爆发出刺目紫光,照得荒原像浸在淤血里。
陆寒看见无数暗纹从残片里钻出来,在空中扭成锁链,链身上浮着细小的骷髅,每颗都张着嘴发出尖啸。
那是幽冥宗的“归墟共鸣”,专门绞杀神魂的邪术!
“小心!”
幻心尊者踉跄着扑过来,可终究慢了一步。
紫链穿透陆寒的胸口,剧痛像千万根钢针在识海乱戳。
他看见自己的神魂浮在半空,白影(那是上古剑灵?)正被紫链缠住,一点点往青铜残片里拖。
“不...”
陆寒咬碎了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他本能地去抓那抹白影,可指尖刚触到就被灼得生疼。
识海里的记忆碎片突然疯了似的乱窜:铁匠铺的火星溅在脸上的烫,萧无尘师尊把断剑递给他时掌心的茧,还有...苏璃。
她站在药田边,发梢沾着晨露,转身对他笑:“这株还魂草,要等月上柳梢头才摘。”
“苏璃!”
陆寒嘶吼出声,神魂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
紫链被震得寸寸断裂,白影趁机钻进他心口,疼得他蜷成虾米,后背的衣裳被冷汗浸透。
秦昭的脸瞬间惨白:“怎么可能...这剑意明明该...”
“该被你那破阵困死?”
幻心尊者抹了把嘴角的血,不知何时摸回了酒葫芦。
“小友这剑意,可是用命里最烈的情养着的。你那邪术?”
他仰头灌了口酒,酒液顺着胡子往下淌。
“连个边都碰不着。”
陆寒扶着断墙站起来,铁剑“嗡”地飞回手中。
剑身上的上古纹路亮得刺眼,连荒原的碎石都被剑气掀得乱飞。
他能听见剑意的嘶吼,像困了千年的兽终于嗅到自由的风,可他攥紧了剑柄——这次,他要自己掌控方向。
“苏璃...”
他呢喃着转头看向草棚,突然顿住。
草棚的布帘被风掀开一角,露出里面的景象:灵音师太靠在草堆上,胸口插着半截断簪,血把衣襟染成了暗褐。
她的手还保持着结印的姿势,可眼睛已经闭上了。
而苏璃歪在她怀里,手腕上的血阵彻底熄灭,只留个深紫的咒印。
她的睫毛在颤动,像蝴蝶扑扇翅膀,指尖轻轻勾住了灵音师太的衣角。
“寒...”
极轻的一声,混在风里,却像惊雷劈在陆寒耳边。
他踉跄着往前冲,铁剑“当啷”落地也顾不上。
草棚里的血腥气撞进鼻腔,他跪坐在苏璃跟前,看着她幽蓝的瞳孔缓缓褪成清浅的墨色——那是她自己的眼睛。
“苏璃?”
他喉头发紧,试探着去碰她的手。
她的手指动了动,轻轻回握住他,凉得像冰。
“寒...”
她又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别...怕...”
陆寒的指尖还凝着苏璃掌心的凉意,便见她眼尾那粒泪痣突然颤了颤。
幽蓝瞳孔里翻涌的黑雾像被风卷散的云,清浅墨色漫上来时,她干裂的唇瓣动了动:“寒......”
这声低唤像根细针,精准扎进陆寒发疼的太阳穴。
他猛地俯身,额头几乎要贴上她的,喉结滚动着压下涌到嘴边的哽咽:“我在,我在这儿。”
草棚外的风灌进来,掀起他额前湿发,却吹不散他眼底的灼热——那是从识海最深处烧起来的火,烧得他指尖发抖,烧得他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苏璃的睫毛又颤了颤,像片沾露的蝶翼。
她的手从陆寒掌心抽走半寸,却用指甲轻轻掐了掐他虎口——那是从前在药田避雨时,她提醒他“别碰那株曼陀罗”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