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指轻叩佛珠,第一声“嗡”响时,血阵里的鬼文开始蜷曲。
第二声“嗡”响时,苏璃眉心的血珠被金光托起。
第三声“嗡”响时,秦昭突然暴喝一声,指尖掐出诡谲法印。
“影咒!”
苏璃的识海“轰”地炸开。
她看见黑雾从自己心口涌出,像无数条细蛇钻进灵音师太的衣袖。
老尼的袈裟瞬间被染黑,佛珠上的金漆片片剥落,嘴角溢出的血不是红的,是黑的,带着焦糊味。
“师太!”
苏璃急得眼泪直掉,可眼泪落在血阵里,立刻被鬼文吸得干干净净。
她望着灵音师太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药王谷见过的壁画:普度众生的菩萨,后背总缠着业火。
原来业火不是画的,是真的会烧穿血肉。
“老尼......撑不住了......”
灵音师太的声音像破风箱,她摸出个小玉瓶抛向苏璃,玉瓶在半空裂开,飘出几缕药香。
“这是......归魂散......能护你三息......”
话未说完,她的僧袍已经烧出洞,露出下面狰狞的烫伤——原来那些黑雾不是法术,是秦昭早年间种下的阴毒。
秦昭的笑声混着血阵轰鸣:“灵音,你当年为救苏家人硬抗焚心咒,现在又来替这丫头挡劫?你当佛法能渡尽因果?”
他抬手按在血阵中心的石碑上,鬼文突然暴涨,将灵音师太的身影淹没在血雾里。
“等陆寒被雷劈成渣,这小丫头的身子......”
“轰——”
千里外的雷暴突然炸响。
苏璃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抽搐,那是陆寒的气息,比之前更弱了,弱得像随时会熄灭的灯。
她望着血阵外逐渐模糊的灵音师太,又低头看自己被鬼文啃得发青的手腕,突然想起陆寒在铁匠铺教她打剑胚时说的话:“铁要烧红了才能锻,疼的时候别躲,疼过了就能成器。”
“成器......”
她呢喃着,眉心的血珠突然泛起微光——那是灵音师太的归魂散起效了。
苏璃咬着牙,用最后三分力气攥紧石台上的血痕,“陆寒,你给我撑住......”
同一时刻,雷劫中心。
陆寒的意识正陷在滚烫的泥沼里。
他能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能尝到雷火在喉咙里烧出的焦味,能看见苏璃的身影在识海里忽远忽近——她穿着月白斗篷,发尾沾着糖渣,说“欠人东西要还”。
“我还......”
他呢喃着,金黑剑气突然如活物般钻进七窍。
雷球落下的瞬间,剑气裹着他的神魂迎了上去——不是对抗,是吞噬。
他听见剑灵的声音在识海炸响:“化劫!以身为炉,以雷为炭,锻剑!”
剧痛让他的瞳孔收缩成线。
陆寒看见雷球里的雷光正被剑气一丝丝抽走,看见自己焦黑的皮肤下冒出新的血肉,看见雷震子的身影从雷球里现出身形。
那家伙的雷霆战甲已经碎成渣,胸口插着半片雷矛,却还在笑,笑得雷火从齿缝里往外窜:“好小子,真把劫当丹炼?”
“你......没死?”
陆寒的声音像锈了的刀。
“劫云成精的妖修,哪有那么容易死?”
雷震子踉跄着举起断矛。
“不过你倒是让我想起当年那把剑——”
他的断矛突然爆发出刺目雷光。
“当年那剑也是这么吞雷,最后......”
“最后怎样?”
陆寒的剑气突然暴涨,金黑光芒裹着他冲上云霄。
他感觉自己的识海在裂开,有什么东西正从裂缝里往外涌——是剑灵的虚影?
是苏璃的血?
是老张头的麦芽糖?
“最后......”
雷震子的话被剑气撕成碎片。
陆寒望着脚下翻涌的劫云,突然看清了云层里的纹路——那是剑痕,上古剑修留下的剑痕。
他的铁剑不知何时出现在掌心,剑身上的锈迹正在剥落,露出下面青黑的剑身。
“最后那剑......”
“轰!”
第九道雷劫毫无征兆地劈下。
陆寒的意识在雷光里彻底碎裂,他最后看见的,是识海里两道身影。
一道金,一道黑,正缓缓交融。
而此时的血阵里,苏璃突然喷出一口黑血。
她望着掌心的归魂散残香,又望着血阵外倒在血泊里的灵音师太,终于笑了。
那笑里有泪,有痛,有孤注一掷的狠劲。
像极了某个在雷劫里举剑的少年。
第102章 我砍雷,也砍命!
雷火在视网膜上灼烧出残影,陆寒的意识像被撕成碎片的棉絮,又被某种滚烫的力量重新黏合。
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不是断裂,是重塑。
金黑两色的剑气在经脉里翻涌,每一寸血肉都成了剑胚,雷劫里的雷霆则是淬剑的冰水。
“化劫……”
他喉间溢出破碎的低语。
识海里那道若隐若现的剑灵虚影终于清晰了些,金衣与黑衣重叠,轮廓像极了他总在回忆里看见的。
老张头打铁时飞溅的火星,苏璃蘸着糖稀在他掌心画的小剑,还有萧无尘用剑鞘敲他脑袋时眼底藏着的笑。
这些碎片突然串成线,刺得他鼻尖发酸。
“这一层,叫‘化劫’。”
陆寒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像是淬过千年寒潭的剑鸣。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不知何时褪去了外皮,露出青黑如渊的剑身,表面流转的紫金色纹路,竟与头顶劫云里的剑痕完全重合。
“小崽子!”
炸雷般的怒吼撕裂天际。
雷震子踉跄着从劫云里坠下,雷霆战甲碎成星芒散在四周,胸口那半支雷矛还在往外冒焦黑的血。
他原本覆盖鳞片的手臂此刻布满裂痕,露出底下泛着幽蓝的妖丹。
“老子活了三百年,头回见有人把天劫当补药吃!”
他反手抽出背后那柄断成两截的雷霆战斧,斧刃上跳跃的雷光比之前更盛三分。
“今日便让你知道,劫云成精的妖修,到底——”
“到底什么?”陆寒突然举剑。
风停了。
所有雷火都在这一刻凝固。
陆寒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劫云上,竟比雷震子的身影还要高大。
他能清晰感知到每一缕雷丝的走向,就像当年在铁匠铺里,能看清每一块炭的火候。
紫金色剑气从剑尖迸发,不是刺,是引——引动劫云里所有未泄的雷霆。
“雷,归我所有。”
这八个字出口的瞬间,整片劫云突然倒卷。
第九道雷劫未泄的余威,前八道被吞噬的雷霆,全部顺着剑气涌进铁剑。
雷震子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他举着战斧的手开始发抖——那不是愤怒,是恐惧。
他终于想起了当年那把剑,那把让整个幽冥海翻涌、让所有雷妖退避三舍的剑。
“不——”
怒吼被雷暴撕碎。
陆寒挥剑的弧度像极了老张头最后一次教他打铁时的动作:提锤、蓄力、下砸。
铁剑斩过虚空的刹那,紫金色雷龙从剑刃里窜出,精准咬住雷震子的咽喉。
妖修的惨叫比雷鸣更刺耳,他的鳞片在雷龙撕咬下片片碎裂,妖丹迸出的幽蓝光芒只闪了一瞬,便被雷火熔成了铁水。
最后一缕雷光消散时,空中只剩一堆焦黑的残骸。
陆寒的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汗混着血珠往下淌,却在触及紫金色剑气时被蒸发成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