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回家。”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里时,苏璃腕间残留的符文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那些本已剥落的青黑纹路如活物般倒灌回她体内,在她脖颈处勒出紫痕。
陆寒想扑过去拉她,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撞得倒退。
秦昭的青铜盘不知何时悬在苏璃上方,咒文里渗出的黑血正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地面凝结成诡异的阵图。
“小丫头倒是有点门道。”
秦昭的手还在冒青烟,却笑得癫狂。
“敢用本命精血破我的锁魂咒?
正好,这血够纯,够养我的往生阵!”他指尖掐诀,青铜盘的咒文突然扭曲成蛇信,缠上苏璃的手腕。
陆寒看见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连眼底的金光都在被一点点抽离。
“阿璃!”
陆寒嘶吼着扑向屏障。
金黑剑气在掌心凝聚成剑,却被那层无形屏障弹得粉碎。
这屏障竟也是用他的剑意碎片所铸。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剑刃上,突然想起三天前苏璃替他包扎伤口时说的话:“寒哥的手该握铁锤,不该握剑的。”
可现在这双手握的不是剑,是他的命,是她的命。
苏璃的头缓缓歪向一侧。
她染血的指尖还保持着画到一半的姿势,像是要抓住什么,最终却无力地垂落。
陆寒看见她的嘴角溢出黑血,那是被咒文反噬的迹象。
他的识海突然剧痛,剑灵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她的神魂要被抽干了!用你的剑意,逆!”
这个字像惊雷劈开混沌。
陆寒突然想起第一次在铁匠铺打铁时,师父说过:“好铁要逆着锤,越捶打,越坚韧。”
此刻他的剑意正逆着青铜盘的牵引,顺着那些由他剑意碎片凝成的黑蛇逆流而上。
金黑剑气在他体内翻涌,每一寸经脉都像被烧红的铁钎反复穿刺,可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亮得像要燃尽整个天地。
“你夺走了她!”
陆寒的声音不再是两个人的重叠,而是纯粹的、带着血腥气的怒吼。
他的右手突然爆出刺目的光,那是被剑意灼烧到半透明的皮肤下,金色的脉络如蛛网般蔓延。
金黑剑轮在他头顶旋转,这次没有凝结成巨刃,而是化作千万道细如牛毛的剑气,顺着黑蛇的轨迹逆冲回青铜盘。
“不!”
秦昭的脸瞬间惨白。
他试图撤回青铜盘,可那些细剑已经穿透了咒文的缝隙,在盘面上刻出密密麻麻的裂痕。
陆寒看见他的指尖渗出黑血——那是与青铜盘血契的反噬。
“你疯了?这会毁了你的经脉!”
“毁了又如何?”
陆寒的左手抓住自己的衣襟,那里还留着苏璃刚才的体温。
他想起三年前破庙里,她把半块烤饼塞给他时,掌心也是这样凉,却硬要贴着他的手说“阿娘说要还”。
想起上个月他被执事刁难时,她偷来的疗伤丹还带着药庐的艾草香。
想起刚才她落在他脸颊的手,最后那丝温热......
这些画面在识海里炸开,比任何心法都更烈,更烫。
金黑剑气突然暴涨成实质。
青铜盘在轰鸣声中炸裂,碎片如暴雨般射向秦昭。
他慌忙祭出黑幡抵挡,却被剑气穿透幡面,在左肩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陆寒趁机欺身上前,铁剑抵住他的咽喉——这柄陪他锻了三年的铁剑,此刻剑身布满裂纹,却比任何法宝都锋利。
“我要你付出代价。”
陆寒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剑尖却在秦昭颈侧压出血珠。
秦昭突然笑了。
他的瞳孔重新变成竖线,背后的阴影里浮现出半透明的鬼面虚影。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救她?”
他的声音开始重叠,一个苍老的、带着腐臭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往生阵已经启动,她的神魂正在被送往幽冥渊......而你,”
鬼面虚影的指尖点向陆寒的识海。
“用逆剑意伤了自己的神魂,撑不过半柱香。”
话音未落,地面的血阵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
苏璃的身体被红光托起,缓缓沉入地面的裂缝——那里传来幽远的、像无数冤魂哭嚎的声音。
陆寒想抓住她的手,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他的眼前开始发黑,识海里的剑灵身影越来越淡,连金黑剑气都变得虚浮。
“还没......结束......”
秦昭的身影被黑雾包裹,声音从雾里传来。
“等我取了幽冥渊的魂火,你和那丫头的命......”
黑雾突然被剑气撕开一道裂缝,露出他染血的嘴角。
“都是我的。”
黑雾散尽时,大殿里只剩陆寒跪在满地碎片中。
他怀里抱着苏璃刚才躺过的青砖,上面还留着未干的血迹。
风从残破的殿顶灌进来,卷着几片带血的蓝花。
那是苏璃符文炸裂时溅出的血珠开的花,此刻正一片片凋零。
陆寒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蓝花。
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流出,滴在花瓣上,将蓝花染成紫黑色。
识海里传来剑灵最后的警告:“强行逆剑意,神魂受损......三日后,九重雷劫......”
他抬头望向夜空。
残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陆寒舔了舔唇角的血,突然笑了。
他想起苏璃说“记得回家”,可他的家早就没了。
现在他的家,是怀里这片带血的青砖,是那个说要“欠人东西要还”的姑娘。
所以,就算雷劫劈碎他的神魂,就算幽冥渊的鬼火焚尽他的剑意......
他也要把她找回来。
风卷着血花掠过他的脸。
陆寒缓缓起身,铁剑在掌心重新凝聚出金黑光芒。
这一次,剑鸣声里多了一丝决绝。
像要劈开天地,劈开命运,劈开所有挡在他和“回家”路上的障碍。
远处的闷雷声更响了。
第101章 天劫来了,谁来扛?
乌云翻涌如墨,雷光在云底游走,像巨兽在喉间滚动的咆哮。
陆寒踩着断瓦残砖站起时,后颈的冷汗已经浸透了粗麻衣领。
神魂碎裂的痛不是刀割,是万千细针在识海里乱扎,每动一步都像有滚烫的铁水顺着脊椎往上灌。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青砖,苏璃的血在砖面凝成暗红的花,边缘已经开始泛黑。
“半柱香......”
他对着风呢喃,舌尖抵着上颚才能稳住发抖的声线。
识海里剑灵的虚影只剩半截手臂,最后那句话像被揉皱的纸:“九重雷劫......劈的是逆天命者。”
逆天命者?
陆寒扯了扯嘴角,血珠顺着下巴滴在青砖上。
他本就是个铁匠铺里的弃儿,在炉前被火星子烫了十七年,哪懂什么天命?
直到那柄锈剑突然在掌心发烫,直到苏璃举着药瓶砸开他的门,说“你伤得重,我欠你半枚止血丹”——从那天起,他的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远处传来第一声炸雷,震得残殿的飞檐簌簌落灰。
陆寒仰头望向天际,劫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拢,中心翻卷出漩涡,像要把整片天空都吞进去。
他攥紧铁剑,金黑剑气在掌心明灭不定,像将熄的灯。
“不能在这儿劈。”
他踉跄着往殿外走,每一步都在青砖上印出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