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短刃还插在腰间,却顾不上收,直接扑到他面前:“苏姑娘被关在幽冥宗核心大殿!”
她喘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挤肺里的空气。
“我混进他们传送阵时听见,那些执事说要给她下'九幽锁魂咒'!”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苏璃第一次在药庐里煎药的模样,白瓷药罐腾起的雾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她却偏要板着脸说“火候差三分”;想起她被药王谷逐出门时,玄色披风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可转身时眼底的泪意,比雪还凉。
“锁魂咒......”
幻心突然插话,竹杖重重顿在地上,震得石屑飞溅。
“那是用受咒者的魂魄当引,能把十里内活物的生机都抽干。苏丫头要是被种下咒印......”
他没说完,可陆寒已经听懂了——等血祭阵启动时,苏璃的魂魄会被撕成碎片,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山风突然卷着腥气灌进山谷。
陆寒望着天际越来越低的黑云,又看向墨鸦发颤的指尖——她方才挡在他身前时,短刃上的缺口还没这么深。
“现在去幽冥宗,要多久?”
他声音发沉,拇指摩挲着铁剑的剑格。
“传送阵被秦昭封了。”
墨鸦咬着唇,从怀里摸出半块青铜令符。
“但我偷了他们的‘鬼门引’,能开一条秘道。不过......”
她抬眼,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那条道要过三重阴火阵,我护你进去,但你得在半柱香内救出人。”
“足够了。”
陆寒站起身,铁剑出鞘三寸。
未开锋的剑刃泛着钝光,可剑气扫过之处,地面的碎石竟被震成了齑粉。
他看向幻心。
“前辈?”
“老子帮你拖住秦昭那杂碎。”
幻心抓了把瓜子塞嘴里,突然又笑起来,只是眼角的皱纹里没了疯癫。
“当年没护住你前世,今日若连你道侣都护不住......”
他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青焰从袖口腾起。
“老子这把老骨头,正好给你们垫个路。”
黑云已经压到头顶。
陆寒能听见远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无数怨魂在血云里哭嚎。
他将铁剑收回剑鞘,转身对墨鸦点头:“走。”
两人刚要往山道跑,山巅突然传来一声清啸。
那声音像鹤鸣穿云,惊得血云都散了一线。
陆寒脚步微顿,抬头望去——晨雾中,一道月白身影立在最高处的崖边,广袖被山风卷起,露出腕间一串冰魄念珠。
“陆公子。”
那声音比往日多了几分温度,像春雪初融时的溪涧。
陆寒眯起眼。
他认得那是幽冥宗的冷月仙子,往日见面时,她的眼神比冰棺里的千年玄铁还冷。
可此刻,她指尖轻轻抚过念珠,嘴角竟勾了勾:“血祭阵的阵眼,在大殿第三根盘龙柱下。”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融入晨雾。
墨鸦拽了拽他的衣袖:“走!”
陆寒收回目光,喉结动了动。
他摸了摸怀里的《归寂真经》,那卷玉简还带着体温。
远处,幻心的青焰已烧红了半边天;脚下,墨鸦的短刃在秘道入口泛着冷光。
而山巅那串冰魄念珠的清响,还在他耳边盘旋。
山雾被风撕开一道缝隙时,冷月仙子的身影再度凝实。
她本是站在崖边的月白剪影,此刻却像被抽去了所有冰棱,广袖垂落处露出一截素腕,冰魄念珠在指节间转动,每一颗都泛着温润的光。
陆寒刚要抬脚往秘道方向走,那声音便裹着山风撞进耳中:“陆公子。”
这声唤比方才更轻,却带着某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顿住脚步,转身时恰好看见她眼底翻涌的暗潮——像积雪下藏了十年的火种,终于要烧穿冰层。
墨鸦的短刃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横在胸前,玄色衣襟被剑气带得猎猎作响:“幽冥宗的人?”
“我曾是。”
冷月抬手按住墨鸦的腕,指尖凉得惊人,却没有半分敌意。
“但秦昭杀我师兄那日,我便不再是了。”
她松开手后退半步,月光从云隙漏下,照见她颈间一道极浅的疤痕。
“我可以带你潜入幽冥宗核心大殿。”
她盯着陆寒眉心。
“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别杀秦昭,我要亲手了结他。”
陆寒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半月前在黑市偶遇冷月时,她正用冰魄念珠碾碎三个偷藏魔器的散修,当时她眼里的冷意能冻裂青石。
此刻那冷意褪尽,只剩下刻骨的灼烧:“为何信我?”
“因为你眼里有他的影子。”
冷月指尖抚过念珠,最后一颗珠子突然泛起血光。
“我师兄临死前说,能斩断秦昭因果的人,眉间有金纹。”
她抬手指向陆寒额角——那里正有一道淡金色的纹路随着心跳明灭,是剑灵融合后才浮现的印记。
墨鸦的短刃“当啷”坠地。
她盯着冷月颈间的疤痕,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幽冥宗地牢听见的私语:“圣女候选人的师兄?不就是那个总在藏经阁抄《往生经》的书呆子?听说被秦执事以通敌罪名......”
“现在。”
陆寒打断她的回忆,拇指抵住剑格。
“你要如何带我潜入?”
冷月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望向他腰间的铁剑:“秦昭布血祭阵需要三枚镇魂玉,此刻应该在他储物袋里。”
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怕被风卷走。
“我师兄的魂魄,就封在第三枚玉里。”
山风卷着血腥气灌进鼻腔。
陆寒感觉体内剑气突然翻涌,识海里那团金光正沿着经脉游走,每过一处便烫得他指尖发颤。
他闭上眼,任由剑意漫过全身——第九层“斩我”的壁垒正在松动,仿佛有团更清冽的光在壁垒后若隐若现,那是第十层“无我”的边缘。
“这一次,我不再是棋子。”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冷月、墨鸦,最后落在天际翻涌的黑云。
“苏璃不能有事,秦昭的因果,也该了断。”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颤。
那震颤像巨鲸在海底翻身,震得墨鸦踉跄着撞进陆寒怀里。
陆寒反手护住她后腰,抬头便见远处血云炸开一道黑缝,一道身影踏着黑气破云而下。
秦昭的玄色道袍染满暗红血渍,左眼戴着青铜鬼面,右眼却泛着妖异的幽蓝,身后还浮着半透明的魔影——那魔影生着七根骨戟,每根都滴着黑血。
“好个情深义重的陆公子。”
秦昭的声音像两块锈铁相擦,鬼面下的嘴角咧到耳根。
“你以为收了个叛徒就能翻天?”
他抬手一抓,冷月颈间的冰魄念珠突然爆成碎片。
“当年你师兄跪在这里求我时,也是这副模样。”
冷月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空中纷飞的念珠碎片,突然笑了:“所以我才要谢谢你,让我看清你有多蠢。”
她转头看向陆寒,眼底翻涌的不再是隐忍,而是近乎疯狂的期待。
“他的魔影还没完全凝实——动手!”
陆寒的铁剑“嗡”地出鞘。
剑刃未开锋,却在接触空气的瞬间迸出万千金芒,像把被点燃的星子。
他能清晰感知到,剑中那道残魂正与他的意识同频震颤,第九层“斩我”的壁垒“咔”地裂开,第十层的剑意如潮水般涌来——原来“无我”不是斩断七情,而是让七情与道心同生。
秦昭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身后的魔影突然发出尖啸,七根骨戟同时刺向陆寒。
陆寒不退反进,铁剑划出一道金弧,竟将骨戟生生劈成两截。
墨鸦趁机甩出三枚淬毒透骨钉,目标直指秦昭咽喉——这是她跟了陆寒半月,偷偷学的剑招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