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在陆寒掌心跳了跳,转瞬融成水,凉意顺着血脉窜到心口。
他望着冷月转身的背影,突然注意到她腰间的玉佩。
那是药王谷的制式,和苏璃当年戴的那枚,雕着同一只振翅的凤凰。
“走!”
墨鸦的刀鞘重重撞在陆寒膝弯,逼得他踉跄着跟上。
两人刚跨出院门,身后便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陆寒回头,正看见白霜子的残像从碎镜里钻出来,半边脸还挂着血,另半边却笑着:“苏璃的玉簪...可不止在我们手里哦。”
“闭嘴!”
冷月的声音像根冰刺,穿透夜色扎进白霜子的残像。
她指尖凝聚的冰晶突然暴涨,将那团黑雾裹成了冰雕。
“滚。”
她咬着牙,腕间刺青泛出妖异的光。
“再敢提她的名字,我就把你挫骨扬灰。”
陆寒的脚步顿在原地。
夜风卷起几片碎镜,映出冷月眼尾的泪痣——和苏璃右眼下那颗朱砂痣,位置分毫不差。
他突然想起白霜子消失前的笑,想起苏璃失踪那晚,雪地里残留的冰魄香,想起冷月袖中滑落的冰晶上,那道用冰棱刻的“小心”,笔画间竟带着苏璃教他刻剑时的力道。
“发什么呆!”
墨鸦拽着他往前跑,发间的银饰叮当作响。
“白霜子的残魂最多撑半柱香,但她的主子...怕是已经闻到血腥味了。”
陆寒握紧掌心的玄铁剑。
识海里,断剑虚影的眼睛彻底睁开了,眼底映着的不是杀戮,而是老铁匠的铁铺、苏璃递来的药盏、还有冷月转身时,衣摆扫过梅枝的雪。
他突然笑了,血珠从下巴滴在剑刃上,开出一朵暗红的花——这一次,他不再害怕那个藏在阴影里的自己,因为他终于明白,所谓道,从来不是斩断矛盾,而是带着所有的光与暗,走下去。
远处传来阴风吹过枯井的呜咽。
冷月站在碎镜前,指尖的冰晶还在微微发颤。
她望着陆寒消失的方向,轻声说了句什么,风卷着雪,将那几个字吹得支离破碎。
唯有白霜子的冰雕里,还残留着半句未说完的话:“你以为...她真的...”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
冷月的瞳孔里闪过警惕,她反手抽出腰间的冰魄剑,剑刃上凝结的冰晶映出远处山坳里,几点幽绿的鬼火正缓缓逼近。
那是幽冥宗特有的引魂灯,通常出现在...杀人夜。
月光被乌云撕成碎片时,白霜子的冰雕突然发出蛛网般的裂纹。
陆寒刚转过街角,后颈的寒毛便根根竖起。
他猛地回头,正看见那团被冻成冰晶的黑雾裹着血沫炸开,白霜子的残魂从碎冰里钻出来,半张脸仍是苏璃的轮廓,另一半却爬满青灰色的鬼纹:“小杂种,你以为——”
“够了。”
冷月的冰魄剑划开夜色。
她不知何时已掠到白霜子身后,腕间刺青泛着幽蓝的光,剑尖挑住那团残魂的命门。
白霜子的嘶叫戛然而止,鬼纹顺着剑身簌簌脱落,露出底下一张扭曲的老妇脸——哪里是什么苏璃替身,分明是用禁术强行糅合了两人的魂魄。
“你已经没用了。”
冷月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指尖冰晶顺着剑刃渗进白霜子体内。
“秦昭要的是剑灵,不是你这种残次品。”
白霜子的魂魄开始透明化,她浑浊的眼珠突然转向陆寒,嘴角扯出诡异的笑:“苏璃...她根本——”
“闭嘴!”
冷月手腕一抖,冰魄剑爆出刺目寒光。
白霜子的残魂在光中碎成星屑,最后一缕黑雾被寒风吹散,只余下半块染血的玉簪落在雪地上——正是苏璃失踪那晚,陆寒在雪地里捡到的那枚。
陆寒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踉跄着上前两步,玄铁剑“当”地砸在雪地里。
“你到底是谁?”
他盯着冷月眼尾的泪痣,声音发颤。
“为什么会有苏璃的玉佩?为什么知道她的玉簪?”
冷月的指尖在冰魄剑上轻轻一按,剑刃上的冰晶簌簌坠落。
她没有回头,只望着白霜子消失的方向,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卷走:“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些人,不该被利用来当棋子。”
“陆寒!小心!”
墨鸦的尖叫刺穿夜色。
陆寒本能地旋身,玄铁剑横在胸前——却还是迟了半步。
一道阴寒的掌风从背后袭来,直接拍在他后心。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他喉间一甜,血沫溅在玄铁剑的云纹上。
“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秦昭的笑声从阴影里飘出。
幽冥宗外门执事的伪装已被撕去,露出底下玄色暗纹的魔修法袍,左眼处缠着渗血的绷带。
“你以为整合了识海就能掌控剑灵?太天真了。”
他抬手,掌心浮起一团幽绿鬼火,正是方才冷月发现的引魂灯。
“这三个月,我看着你在识海里被黑白剑意撕扯,看着你和那疯修士交易...现在,你的神魂最虚弱的时候——”
“拿命来!”
墨鸦的袖箭如暴雨般射向秦昭。
她的刀尖还沾着方才与白霜子缠斗的血,此刻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夜枭,周身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可秦昭只是抬指一弹,鬼火便将袖箭烧成灰烬。
“幽冥宗的小刺客,你师父没教过你,别在魔修面前耍小手段?”
陆寒的膝盖重重磕在雪地上。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断剑虚影在疯狂震颤,剑灵残魂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钻,每一寸血肉都像被烧红的铁钎刺穿。
那个藏在阴影里的杀戮声又响了起来,比以往更清晰:“杀了他,撕了他,把这团鬼火捏碎——”
“我不会让你得逞。”
陆寒咬碎舌尖,血腥气在口中炸开。
他强行运转第九层剑意,玄铁剑嗡鸣着震开雪层,剑光如银河倒卷,直取秦昭咽喉。
秦昭瞳孔骤缩,慌忙侧身躲避,法袍被剑气撕开一道口子,露出底下狰狞的伤疤——正是当年被剑灵所伤的旧痕。
“好,好!”
秦昭退到三丈外,眼底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
“这才是上古剑灵该有的锋芒!”
他突然拍掌,远处传来数声清越的鹤鸣——竟是幽冥宗的魔修骑着重明鸟掠来。
“陆寒,你以为玄天宗那些老东西会来救你?他们的注意力早被幻心那疯修士引到东边了!”
“秦昭!”
冷月的冰魄剑突然抵住他后颈。
她不知何时绕到了秦昭身后,腕间刺青泛着妖异的光。
“你以为我真的是来帮你的?”
秦昭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缓缓转头,正看见冷月眼尾的泪痣在月光下泛着朱砂色——和苏璃右眼下那颗,分毫不差。
“你...你是——”
“走!”
墨鸦拽住陆寒的手腕,刀鞘狠狠撞在他膝弯。
“他们有埋伏,先回玄天宗!”
陆寒被她拖着往巷口跑。
身后传来冰魄剑与鬼火相撞的轰鸣,还有秦昭的怒吼:“冷月,你敢背叛幽冥宗!”
夜风卷着血腥味灌进鼻腔,陆寒回头望去,正看见冷月的衣摆被剑气撕开,露出腰间半枚玉佩——和苏璃当年送他的那半枚,雕着同一只振翅的凤凰。
“苏璃...”
他低唤出声,喉间又涌出一股血。
识海里的断剑虚影突然发出清越的剑鸣,剑灵残魂与他的神魂缠得更紧了,像是要融为一体。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残魂里不仅有杀戮,还有...思念?
像是有人在他记忆里轻轻拨动,浮现出药炉前的剪影,指尖沾着药汁的温度,还有那句被风雪淹没的“小心”。
等两人跌跌撞撞冲进玄天宗山门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墨鸦将陆寒塞进藏经阁后的竹屋,转身要走,却被他扯住衣袖。
“你...你也知道冷月的事?”他喘息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