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他踉跄着往前迈了半步,玄铁剑“当啷”坠地。
识海深处的断剑虚影突然发出哀鸣,像被人攥住了命门。
“她是假的!”
墨鸦的怒吼像惊雷劈开夜色。
玄色刺客的身影如利箭窜至陆寒身侧,柳叶刀带着淬毒的青芒直劈幻象咽喉。
那抹月白身影慌忙后退,发间玉簪突然泛起幽蓝——不是苏璃的暖玉,是幽冥宗特有的寒铁染毒。
陆寒的瞳孔骤缩。
幻象被刀风掀得支离破碎的瞬间,他看见白霜子藏在月白裙底的玄色暗纹——那是幽冥宗内门弟子的标志。
识海的震颤突然加剧,清光里的断剑虚影开始崩裂,黑白两团雾气重新翻涌,玄色短打的残影抓着他心口:“你信过她!”
染血修士的剑刃抵住他后颈:“你杀过她同类!”
“你不能被他们控制!”
墨鸦反手扣住陆寒手腕,淬毒的刀尖在他掌心划出血痕,刺痛顺着神经窜进识海。
“你是陆寒,是替小徒弟报仇时会红着眼磨剑整夜的陆寒,是被萧长老用本命剑护着还骂他多管闲事的陆寒!”
陆寒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望着墨鸦染血的刺客服,想起三天前她替自己挡下追魂钉时说的“幽冥宗的狗命,总得咬块肉回来”。
想起她每次杀人前都会对着月亮调整刀鞘——那是她死去的妹妹最爱的姿势。
“你是你自己!”
墨鸦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腕骨。
“不是谁的剑灵容器,不是正邪之争的棋子!”
这句话像重锤砸碎了识海的屏障。
陆寒突然想起第一次引动剑意时,玄铁剑在他掌心刻下的伤痕;想起在铁匠铺熬夜锻剑时,师父拍着他肩膀说“好剑要经千锤百炼,人心也一样”。
想起萧无尘用本命剑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时,血溅在他脸上的温度——比任何剑意都烫。
“够了。”
他闭紧眼睛,喉间溢出低哑的笑。
识海里的黑白雾气突然静止,玄色短打的残影和染血修士同时转头看他。
“我杀过该杀的,救过该救的,误杀过无辜,也被无辜伤害过。”
他睁开眼时,眼底的混沌开始翻涌。
“但这些都是我,陆寒的一部分。”
断剑虚影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
黑白雾气像被磁石吸引般缓缓靠近,玄色短打的残影摸了摸腰间的疤痕,染血修士收了剑刃。
陆寒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鼻腔溢出,却笑得更肆意:“我不是完美的人,但我愿意承担自己的命运。”
识海里的清光突然暴涨,将黑白雾气彻底包裹。
断剑虚影上的裂痕开始愈合,一道新的剑纹从剑柄蔓延至剑尖。
那是他亲手在玄铁剑上刻的云纹,带着铁匠学徒特有的笨拙。
“有意思。”
幻心尊者的声音突然响起。
陆寒转头,看见疯修士的独眼正盯着他识海方向,眼罩下的剑痕泛着淡金。
“比三百年前那把剑......更有烟火气。”
墨鸦松开手后退半步,刀尖垂向地面,眼底的警惕却未消散。
冷月不知何时站在院角的梅树上,腕间刺青随着冰晶凝结泛出幽蓝,她望着陆寒的眼神里有挣扎,最终别过脸去,指尖的冰晶“啪”地碎成雪雾。
白霜子的残像还剩最后半张脸,藏在碎雾里发出尖笑:“你以为赢了?苏璃的玉簪......还在我们手里。”
话音未落,彻底消散在夜风里。
陆寒弯腰拾起玄铁剑,掌心的血珠滴在剑刃上,开出一朵暗红的花。
他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不再是分裂的两个身影,而是一个带着疤痕、染着血、却眼神清明的年轻人。
识海里,黑白雾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合,断剑虚影周围浮现出淡淡的人影轮廓,像极了记忆里那个总在他锻剑时递热粥的老铁匠。
幻心尊者突然转身走向院外,灰袍扫过满地碎镜:“该走了,小友。你这剑心......”
他顿了顿,侧过脸时独眼闪过一丝狡黠。
“够资格见点真东西了。”
墨鸦犹豫片刻,跟上幻心的脚步,走了两步又回头看陆寒:“明天辰时,城外接应。”
冷月从梅树跃下,经过陆寒身边时,袖中滑落半块冰晶。
陆寒拾起,见上面用冰棱刻着“小心幻心”四个字,转瞬融化成水,只余凉意残在掌心。
夜风卷起满地镜碎片,映出陆寒识海深处的景象——黑白两影终于相触,化作一道新的清光,清光里,断剑虚影正缓缓睁开眼睛。
第92章 我裂开了,但这次是心灵!
陆寒的手指深深掐进玄铁剑的云纹里,掌心的血珠顺着剑脊蜿蜒而下。
镜中倒影里,那个曾在识海分裂成黑白两影的年轻人终于凝成了一个。
左脸有道浅疤,右肩染着未干的血渍,可眼底的混沌却像被暴雨洗过的夜空,星星点点的清明在翻涌。
“我接受我的矛盾。”
他对着碎镜轻声自语,喉结动了动,像是要把这句话刻进骨头里。
“也接受我的不完美。”
识海深处传来细微的震颤。
那道曾被黑白雾气撕扯的断剑虚影正缓缓睁开眼。
不是冰冷的剑意之灵,而是带着几分熟悉的温度,像极了老铁匠在冬夜递来热粥时,眼角皱起的笑纹。
陆寒突然想起,当年他在铁铺学徒时,总爱把刻坏的云纹剑藏在煤堆里,老铁匠发现后没骂他,只蹲下来用铁钳敲着废铁说:“剑有剑脊,人有人骨,歪一点才是活物。”
“小子。”
幻心尊者的声音像块淬了冰的铁,砸断了陆寒的回忆。
疯修士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三步外,独眼不再浑浊,反而泛着某种灼烧的光,灰袍下的手指死死抠住腰间的青铜酒葫芦。
“你这识海倒是稳住了,可代价...”
他突然抬手,指尖点向陆寒心口。
“剑灵残魂渗进神魂了。”
陆寒的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那道新凝成的清光正与断剑虚影纠缠,像两条蛇在绞杀,又像两簇火在交融。
有那么一瞬,他的后颈泛起刺骨的凉意,仿佛有另一个自己正贴着他耳畔呼吸:“杀,杀了他们,杀了所有阻碍你的人。”
“随时可能失控。”
幻心的声音压得更低,酒葫芦上的铜锈簌簌往下掉。
“三百年前,我见过和你一样的剑修——他最后把整个山头的同门都剁成了肉馅,自己坐在血堆里笑,说终于不用再和另一个自己打架了。”
墨鸦的刀尖“当”地磕在青石板上。
她原本退到了院门边,此刻却像只警觉的夜枭,脚尖点地滑回陆寒身侧,黑色劲装下的肌肉绷成了弓弦。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她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分,尾音却带着淬毒的利刺。
“但我会保护你,直到你找到答案。”
陆寒转头看她。
这个总把杀招藏在袖箭里的幽冥宗刺客,此刻耳尖微微发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骨笛——那是她师父的遗物,他曾在她的刺杀记录里见过。
原来她也会紧张,原来她的警惕之下,藏着比剑刃更钝的东西。
“走了。”
幻心突然扯了扯灰袍,独眼扫过满地碎镜。
“再晚,白霜子那婆娘的后手该到了。”
他说着便往院外走,可刚跨出门槛又顿住,侧过脸时,眼罩下的剑痕泛着诡异的金。
“记住,明天辰时城外接应——要是敢让老子等,就把你那破剑熔了下酒。”
墨鸦盯着幻心的背影看了三息,突然反手拽住陆寒的手腕。
她的掌心有常年握刀磨出的茧,此刻却烫得惊人:“跟紧我。”
话音未落,院角的梅树突然发出“咔嚓”一声。
冷月仙子从梅枝上翩然落地,腕间刺青随着冰晶凝结泛出幽蓝。
她原本别过的脸此刻转了过来,眼尾的泪痣在月光下像滴未干的血。
“小心幻心。”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雪,袖中滑落的冰晶却重重砸在陆寒掌心。
“他要见的‘真东西‘...可能比剑灵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