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前世与今生的记忆?
他望着秦昭眼底未消的阴鸷,突然明白对方刚才的慌乱不过是伪装:“你早知道我会用'斩我'。”
他的声音因痛意而发颤。
“这一切,都是为了......”
“为了让你自己撕开封印。”
秦昭抹去嘴角的血,笑容比之前更冷。
“否则,你以为我为何留着苏璃的命?”
识海的崩裂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陆寒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血色祭坛上,他握着断剑对另一个自己说“替我活下去”。
苏璃跪在冰窖里,将半片玉簪塞进他手心。
冷月在云端望着他,眼泪落进寒潭,溅起的水花里是“陆寒”二字......
“头痛......”
他捂住额头,玄铁剑“当啷”落地。
识海里,原本势同水火的黑影与清光突然开始交融,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像两团纠缠的雾,正缓缓凝聚成新的形状。
秦昭的身影在他模糊的视线里逐渐远去,冷月的惊呼被识海的轰鸣淹没。
陆寒最后看见的,是石碑上“陆寒”二字渗出的金光,与他掌心的血珠融为一体——那是前世的他,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替今生的他埋下的,最锋利的剑。
第91章 我裂开了,但不是头!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像有烧红的铁钎正往颅骨里钻。
玄铁剑坠地的声响在耳畔被无限放大,震得他后槽牙发酸。
识海里那团纠缠的黑白雾气突然分开,化作两个与他形貌相同的身影——左边那个着玄色短打,眉眼间带着铁匠学徒的木讷。
右边那个身披染血的修士袍,眼底翻涌着冷冽的杀戾。
“我是真正的我!”
玄色短打开口时,陆寒的左手不受控地蜷起,指节抵在腰间当年打铁留下的疤痕上,那是他作为凡人时最清晰的烙印。
“不,你是失败者的残影!”
染血修士的声音像刮过剑刃的风,陆寒的右手不受控地抬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玄铁剑柄——那里有他第一次引动剑意时,被剑气割出的旧伤。
两团身影突然暴起相搏,识海空间被撞得支离破碎。
陆寒踉跄着扶住旁边的石桌,青瓷茶盏“咔”地裂开细纹,茶水渗进他指缝,凉得刺骨。
他听见自己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恐惧——原来这些年在识海里撕扯他心神的,从来不是什么剑灵与黑影,而是他自己。
“小友这副模样,倒比我当年疯得有趣。”
沙哑的笑声像针一样扎进识海的轰鸣里。
陆寒猛地抬头,看见个灰袍老者不知何时站在三步外,左眼蒙着褪色的青布,右眼泛着癫狂的光——是幻心尊者。
这疯修士手里转着面青铜镜,镜面映出他扭曲的脸,“双面镜”三个篆字在镜沿若隐若现。
墨鸦的身影从屋檐上闪落,玄色刺客服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她盯着幻心手里的镜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淬毒的柳叶刀:“你要带他进镜中?幽冥宗的规矩是——”
“规矩?”
幻心突然歪头冲她咧嘴,右眼的疯癫更盛。
“你家宗主当年被我灌醉时,还说要把规矩刻在裤腰带上当装饰呢。”
他反手抛镜,青铜镜划出银弧。
“进去吧,小友。这次是终极审判——”
镜身突然暴涨,映出两个重叠的陆寒。
“别怕,死不了——大概。”
陆寒望着那面镜子,镜中自己的两个身影仍在厮打,染血修士的剑刃刺穿了玄色短打的胸膛,鲜血在镜面上晕开,却又在眨眼间愈合。
他听见识海深处传来清越的剑鸣,像是沉睡的古兽终于苏醒——是上古剑灵的残魂。
“为什么帮我?”
他的声音带着喉间的腥甜。
幻心的手指突然按在他眉心,冰凉的触感让识海的轰鸣暂时平息。
“因为你刚才那声‘斩我’,像极了三百年前那把剑最后出鞘的动静。”
疯修士的右眼里闪过一丝清明,转瞬又被癫狂覆盖。
“进去吧,答案在镜子里,也在你心里。”
镜面泛起涟漪,陆寒踉跄着栽了进去。
寒意瞬间裹住全身,等视线清晰时,他正站在一片白雾中,左右各有一面一人高的青铜镜。
左边镜中映出玄色短打的自己,怀里抱着被妖兽撕成碎片的小徒弟。
右边镜中映出染血修士的自己,剑下倒着七八个玄天门弟子的尸体。
“你杀了多少人?”
右边的镜子震出嗡鸣。
“你救了多少人?”
左边的镜子同时开口。
陆寒望着两面镜中的自己。
小徒弟临终前那句“师父手真暖”还在耳边,玄天门弟子眼里的恐惧像针一样扎着他心口。
他想起苏璃跪在冰窖里塞给他玉簪时,指尖的温度比冰还凉。
想起萧无尘用本命剑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时,说的那句“你本就该活”。
想起冷月眼泪落进寒潭时,水花里模糊的“陆寒”二字。
“我......”
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像锈了的剑。
“我杀过该杀的恶人,也误杀过无辜;救过该救的弱者,也辜负过信任。”
白雾突然翻涌,两面镜子上的裂痕开始蔓延。
“但我每一剑,都只求......”
他攥紧拳头,掌心的血珠滴在地上。
“无愧于心。”
右边的镜子“轰”地碎裂,染血修士的身影化作黑雾消散。
左边的镜子却泛起金光,玄色短打的自己冲他笑了笑,抬手按在镜面上。
陆寒下意识抬手,掌心与镜中手掌相贴,暖意顺着手臂窜进识海——那里,原本纠缠的黑白雾气正缓缓融合,化作一缕新的清光,清光里,半枚断剑的虚影若隐若现。
“出来吧,小友。”
幻心的声音从镜外传来,带着几分惊讶。
“你这审判,比我预想的......”
话音未落,陆寒突然觉得后颈一凉。
他猛地转头,却只看见白雾深处有个模糊的身影,裹着月白长裙,发间的玉簪闪着幽光——像极了苏璃从前常戴的那支。
“师兄......”
细若游丝的呼唤被镜外的喧哗打断。
陆寒踉跄着栽出镜面,正撞进幻心怀里。
疯修士的青布眼罩不知何时滑落,左眼处赫然是个黑洞洞的剑痕。
他盯着陆寒身后的镜子,右眼里的癫狂淡了些:“刚才镜中......有外人气息?”
墨鸦的柳叶刀“唰”地抵住幻心咽喉:“你耍什么花样?”
冷月不知何时站在台阶上,腕间的刺青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她望着陆寒,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别过脸去,冰晶在指尖凝结。
陆寒擦了擦嘴角的血,视线却不受控地回到那面镜子。
白雾里的身影已经消失,但他分明听见最后那句呼唤里,带着几分刻意模仿的生涩——像极了......白霜子。
陆寒的指节在玄铁剑柄上捏得发白,镜外的月光裹着血腥气涌进鼻腔。
他望着白雾里那团逐渐凝实的月白身影,发间玉簪的幽光像根细针,精准扎进记忆最柔软的角落。
苏璃总说这玉簪是她娘留下的最后物件,每次替他整理衣襟时,发尾总会扫过他手背,带着药草混着雪水的清冽。
“师兄。”
那声音比记忆里更轻,像春夜落在窗棂上的雪。
“回来吧,别再执着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
识海里刚融合的清光突然开始震颤,左边玄色短打的残影攥着小徒弟的碎布,右边染血修士的剑刃又渗出暗红。
他想起苏璃跪在冰窖里时,睫毛上结着冰碴,塞给他玉簪时说“替我收着,等真相大白那天”。
又想起上个月在药王谷废墟,他亲手挖出半块染血的玉佩——那是苏璃家族的信物,而白霜子的储物袋里,正躺着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