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能攒钱,也经不住花。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像厂里的八级技术工一个月拿近百块工资。
关月华清了清嗓音,“我让你姐夫找人帮你问问其他地方的。”
关月荷立刻道:“最好就在长湖街道,和我现在房子差不多大的。超过五千就算了,卖了谷雨也买不起。”
“知道了。”关月华瞪了她一眼,“把你的存款藏严实点,少往外显摆。”
关月荷都想夸她神机妙算了,难不成是算到最近有人找她借钱?
前天,厂办的一位年轻男同志在楼道里碰上她时,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开口想跟她借五百块。
当时就把她给吓到了,难道她的脑门上写着“卓越服装厂财务科预支工资处”?
别说大家关系不是特别熟了,就是亲戚朋友开口借五十都要犹豫呢。
她当时就说没存款,让他有困难就去找厂领导。反正又不是没有过预支一年工资的情况。
钱没借成,她当时也没多问。
但过完这个休息天去上班,就听说了厂办那位男同志到处借钱的原因——被人骗去赌钱,前前后后总共欠了上千块钱,而且是在把存款都赌输后欠的。
“厂里怎么说?给他预支工资?”
“厂领导刚知道消息,估计要开会讨论怎么处罚,我听说,有可能要开除。”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拿到回城名额进厂里不到一年,以为干啥都没事,这下好了,工作估计要没了。”
关月荷摇摇头,真闹不明白这些人怎么想的。
才过去一个上午,下午就听说有人要买那男同志的工作,人家出价一千块,刚好够他还赌债。
关月荷下班回家,就被丁大妈找上门来质问:“你们厂有卖工作的,你怎么不给我们说一声?”
“有病!”关月荷直接啪地一声把大门关上,这老太太看着神情不正常,她可不跟她疯,万一出点啥事还怪她头上来。
但这老太太也太能骂了,关月荷推开卧室的窗,朝三号院那边喊:“妈!妈!过来帮我骂她!”
不然她要忍不住撸袖子出去干架了。
没一会儿,江桂英和方大妈气势汹汹地过来了,你一句我一句,把丁大妈骂了个狗血淋头,嗷了一声眼看着就要晕倒,江桂英和方大妈一人扶一边,往丁大妈腰上狠掐一把。
嘿!又精神了!
一场闹剧在丁大妈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最后只能溜走中结束。
“妈,丁大妈受啥刺激了?”平时再横都不敢横到她面前来,今天吃枪药了似的。
两个妈同时看了过来,关月荷狗腿地忙着给她们冲糖水,笑嘻嘻地道:“你们说话辛苦了,喝点水,吹吹风。”
顺手拿起桌上的扇子,不偏不倚地一人扇一下风。
“下午听说你们厂有人卖工作,就到处找人借钱,在家和丁老大媳妇儿吵了一架,还没去找人谈买工作,就听说工作卖出去了。气得在家发疯。”
关月荷不用问都知道丁大妈是想给丁学武买工作。
虽然七月二十才开始高考,但就丁学武那个样子,眼睛不瞎的人都知道他肯定考不上。丁大妈估计是认命了,不盼着他考大学了,想着给他买份工作留城里。
也不知道丁大妈怎么想的,丁学武现在还是农村户口,厂里工作转让也得是城市户口啊。除非厂里人事科愿意给他一个知青招工回城名额。
要是那么好操作,她能不知道帮二哥逮住机会进城当工人?
丁大妈的这一闹,倒是给银杏胡同的邻居们增加了八卦话题。
大家都在琢磨,卓越服装厂那个男同志是不是被银杏胡同那个至今没找到的赌场坑的。
看着是卓越服装厂的事情,但派出所的公安一去询问,发现有可能和五星汽车厂有关。
但宋公安在胡同里澄清了一个谣言:赌场不是开在银杏胡同里的,赌场里做庄家的也不是五星汽车厂的工人。起码明面上不是。
这帮人次次都换新地方赌钱,要是没人提供线索,公安到处找人也难。
伍家旺在家气呼呼地道:“我都说了,我没掺和赌钱,那个刘媒婆每次看到我经过都和别人说我坏话!”
他弟跟着义愤填膺地道:“找月荷姑姑,打她!”
伍家旺瞬间怂了,那还是算了。
也有人经此冒出个大胆的想法:我怎么没想到去找那些赌鬼买工作?
“想得美!”关月荷戳破这些人的幻想,“我们厂的处理结果出来了,找公安帮追回买工作的一千块,参与赌钱的,开除!空出来的工作名额另外招工。”
赌鬼的工作不能卖,但属于自家的房子可以卖。
但是没符合关月荷要求的房子,江桂英就没和关月荷说。
虽然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但好消息还是有的。
“那赌场被一锅端了!足足抓了五十多人!还抓到个车间副主任。”
这消息足够让人好奇,以至于高考结束了都没在胡同里泛起多大水花,而林思甜终于从医学院毕业归来,也没几家发现。
“说好七月初回来,我等到七月底!”关月荷给她分了一块看起来最甜最大的西瓜,“林医生,学习辛苦了,先吃块甜的补补。”
“学习结束才是辛苦的开始啊。”回来第二天就回汽车厂工人医院报道上班的林思甜哀嚎道。
“刚刚没发现,你这屋里东西多了很多啊,太整齐了,乍一看像是摆设。”
“全靠你哥勤快,收拾得好。”
林思甜立刻靠了过去,挨着叹气道:“可惜了,你和我哥还没生娃,不然,我得亲自上门给我哥做计划生育的思想工作。”
“厂里妇联的指标下到医生头上了?”
虽然意思差不多,但怎么月荷说出来就特别好笑呢!
林忆苦刚进二号院,就听到他妹哈哈哈的大笑声。
第95章 本章大修
林忆苦刚进屋, 这俩都贼兮兮地看着他笑。
问她们是不是又合伙说他坏话了,倒是否认得快,脑袋都摇成拨浪鼓了。
林忆苦忍着笑, 没拆穿她们俩明面上的异常,“我身上脏,你给我找张澡票,还有衣服。”
“哦哦。等着。”
要在平常, 看到他衣服上都是干了的泥巴,肯定早就跳脚,拿澡票和衣服把他“轰”出门了。
林忆苦一出门, 关月荷又开玩笑逗林思甜道:“分给你的指标能完成?今年又没法评先进了吧?”
“得了吧,我就不指望什么先进不先进了, 今年只工作半年, 评先进也轮不到我。”
工人医院的每个医护人员都要起带头作用,给家属宣传“计划生育”,说服符合条件的男家属响应国家政策。林思甜的男家属,她爸可以排除在外了, 那就只剩她哥一个已婚男同志了。
但她哥是“已婚未育”, 暂时不符合条件。
林思甜道:“你和我哥说, 以后他去结扎的指标已经要给我留着啊。”
关月荷笑得停不下来。
“你还笑!”林思甜被她笑得恼羞成怒,扑过去要挠她痒痒。
家里没别的人在,院子里也静悄悄的, 关月荷才和林思甜小声问道:“过了三十多做这个手术, 会不会有影响……”
林思甜故作嫌弃地咦了好长一声, “你下次能不能委婉点问我?”
最后还是道:“其实,出现这种问题,它也能治……你想听医生正经的治疗法, 还是胡同大爷大妈们总结的偏方?”
关月荷震惊:“林医生,你知道得真多!”
林医生得意,这几年的学习不是白学的,在胡同里的八卦也不是白听的!
—
今晚断电特别早。
九点不到,白炽灯一下子暗了下来,电风扇也停止了呼呼的转动,只有录音机还在放着磁带。
各家都是一阵埋怨的惊呼,然后开始找手电筒或者煤油灯。
没了电,大家就睡得早。
关月荷按掉了录音机,把房间的窗户窗帘给拉严实。
林忆苦洗漱好回屋,见她已经躺炕上摇扇子了。
想了想,最后朝炕边的柜子走去,抽屉一拉开,里头的计生用品都没了。
“月荷……”
关月荷早在他去拉抽屉时就猜到了,拿扇子拍了拍旁边的枕头,“抽屉里的用过三次了,我都扔了。”
计生用品这东西虽然能反复使用吧,但它不经造啊,她也怕用着用着中途破了,根本不敢反复多次使用。
她可不能一个人读着读着就变成了两个人。不然,她到时拿到的就不是毕业证,而是开除或退学文件了!
“对了,我们厂卫生室的计生用品,我老排不上队,还是你去部队那边的卫生室开吧。”
今年三月份,国家明确提出了“提倡一对夫妇生育子女数最好一个,最多两个”,京市各个单位都在提倡“少生优生”。
于是,单位卫生室开始定期发放计生用品,不需要拿结婚证去领取,领取时也不需要做登记,有人一下领了不少,甚至还有小孩领了当气球玩的。
所以,即使增加了计生用品的供应,但实际比去年还难领到。
林忆苦应了下来,心想着,部队卫生室也难领,他估计还得找战友们换。
没有计生用品可用,林忆苦站在炕边散了会儿火气,才把枕头挪过去挨着她的,躺下放空。
才闭上眼睛没两秒,关月荷朝他贴了过来。
“太早了,睡不着,说会儿话。”
她身上的热气全往他身上扑,他只能接过扇子,变成“林忆苦”牌电风扇。
“嗯,你说。”
真让她说了,她一时还真没想到要说啥。
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香皂味,才想起来要给家里补上生活消耗品。
“家里没有澡票了,我明天得多换澡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