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人都想着去挤高考那条道的,所以,没出一天,卓越服装厂的临时工就招满了。
关月荷还给胡同里的大爷大妈们报了招工消息,也不知道银杏胡同有没有人报名。
她这把买到的资料往东北寄了过去,中午吃饭时,得知许成才也排队买了一套寄过去。
俩人纷纷拍手哎呀,“下次还是提前说一声吧,不然给寄重复了。”
好在,寄多了也不浪费,陈立中还在东北没回来呢。
许成才笑道:“他们今年不多带点猪肉肠回来,就让他俩请我们吃国营饭店去。”
关月荷赞同地哈哈笑。
其实,东西有没有都无所谓,只要人回来就行。能回来,那就是考上了。
许成才小声道:“董师傅的爱人悄悄去给他们闺女买了符纸,说能保佑考上大学的,咱们要不要也……”
“打住打住!”关月荷严肃道:“拒绝封建迷信!”
又看向许成才旁边的秦子兰,“子兰,你要多给他上思想课才行!”
秦子兰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瞒你说,家属院好多人都跟着去买,我这都有点心动了。”
看邻居们都买,她也有点忍不住了,她大侄子也报名了今年的高考,求的就是个心理安慰。
关月荷无话可说了,怪不得大家都说,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样人,这俩都是迷信的。
星期天。
关月荷和林忆苦终于有一天是同时休息在家的了。
趁着他有空,关月荷拉着他一起回京大去看老师们。
半路经过国营商店,还进去买了礼品。
但他们到老师宿舍楼时,就两个老师在家。
“他们出卷子去了,学生没考完,他们回不来。”
老师招呼他们进屋,先是打量了一番林忆苦,很是满意地点头。
没一会儿,老师进屋去翻翻找找,搬出来一沓书,“你带回去看着先,也不知道研究生招生要求会是个什么情况,但这英语肯定是要考的。”
不止如此,老师还道:“你的那些同学,你也给他们写信说一说,争取把学历给提上来。”
“今年这届工农兵大学生,就是最后一届了,说是以后都不招生了。”
现在高考一恢复,工农兵大学生就变得尴尬起来,这个学历到底怎么定的,现在还没个明确的说法。
关月荷作为“通讯连连长”,承担着京大第一届英语专业工农兵大学生的联络任务,写信给各位同学的事儿,也只能交给她了。
问清楚了读研究生都是学些啥,关月荷心里终于有了数。
老师正忙着赶以后上课用的教材,要不是她说还得去汽车厂,老师都想把她留下来干活了。
从学校出来,俩人又赶着去五星汽车厂。没办法,章新碧和郭旭升说了好多次了,让她带对象给他们看看到底长啥样。
不然小关同志次次都说她对象长得好看,他们好奇得很。
见到了本人,章新碧悄悄夸关月荷道:“你这挑对象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怪不得死活看不上汽车厂的男同志,他们汽车厂的男同志比起林忆苦同志是差了点气势,小关同志就喜欢劲劲儿的。
回家路上,关月荷乐呵呵地哼着歌,“我老师们很好,对吧?”
“你也很好啊,小关同学。”林忆苦学她的老师,也称呼她小关同学。
“我还是我们班的通讯连连长呢。”关月荷感慨道:“要是我同学们动作快些,这些年里成家有孩子了,加上家属们,这个通讯连应该能改成通讯营了吧?”
林忆苦不懂她为什么对当“营长”特别感兴趣,已经提过几次了。
“当营长了可以随军啊!”
林忆苦:“我现在应该也算是随军了吧?”
人都搬到她家里住了。
关月荷更乐呵了,“章老师说你看着不会说好话,我下次要帮你证明,林忆苦同志嘴巴怪甜的。”
不止嘴巴甜,还写字好看。
关月荷负责给同学们去信,林忆苦负责帮她在信封上写地址。
不知道她舍友们收到陌生字迹的信件,会不会想:在京市的还有哪个同学?
写着写着,林忆苦忽然问:“要不要给你同学也放一张银杏叶子?”
关月荷头也不抬道:“我又不和他们谈对象,给他们寄这玩意儿干啥?”
林忆苦翘着嘴角写了厚厚一沓信封。
第86章 录取
关月荷给大学同学们的信件才刚送到邮局, 另一边,在东北四道沟生产队的丁学文也收到了包裹。
两份,全是来自京市的。
拆开一看, 分别是许成才和关月荷寄来的,但除了里面的信件,包了几层牛皮纸的书籍是一样的——都是最近被卖高价但也抢不到的《数理化丛书》。
显然,这俩人肯定是没提前通气, 寄重复了。
丁学文留了一套,给自己和陈立中使用,剩下的一套放到了知青点, 给其他报名的考生一起用。
“太好了!这简直是雪中送炭!”某个知青同志激动道:“老丁,要是有机会, 我一定要当面和你那几位发小表示感谢!”
丁学文发小先是寄来了高中课本, 现在又寄来复习课本,让他们不至于为了资料书发愁。
“等你们都考上了,以后当面感谢去。”丁学文顺着他的话说了句好听的。
感谢不感谢的,以后不好说, 他盼着他们都能考回去。
“对了, 明天要去交报名资料了, 你们选好学校了没有?丁学文、陈立中,你们要考京市的学校吗?”
丁学文和陈立中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是, 我们家人、朋友都在京市, 还是想考回去。”
他们从小在京市长大,那里有他们不喜欢的、也有不喜欢他们的人,但也有人期待他们回去再聚。
丁学文深呼一口气, 摒弃其他的杂念,把崭新的书籍翻开,又开始伏案学习。
—
胡同口的银杏树掉光了叶子,但晚上聚集在胡同口等着谢振华上课的学生越来越多了。
最后,街道办和卓越服装厂商量,晚上借用服装厂的小礼堂给谢振华上课,这样能让更多考生来听课,坐在礼堂里还能挡挡冷风。
关月荷这个没报名高考的人无心在意其他人,服装厂最近都忙疯了,她没少去车间帮忙干活。
提交报名表前,她去哪儿都能听到大家讨论谁谁谁报了哪个学校。
也有捂得严严实实的,半点风声都没往外透露。例如她姐和何霜霜,还有隔壁家的常正义和曹丽丽。
虽然同一个地方的考生考的是一套卷子,但各省公布出来的具体招生文件有些不一样。
但,重点大学主要在应届毕业生中录取,这是明确的。各省对下乡知青、应届毕业生、老三届高中生的录取比例,都是不一样的。
于是,大家在填报志愿时,尤其是年纪较大的考生,不太敢报重点大学。
关月华不说报了哪里,但江桂英愁得慌,动不动就想找关月荷套话。
关月荷叹气,“她都不和您说,还能和我说?”
又顺手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您就甭多想了,带好棒槌就是帮大忙了,考试的事您操心了也没用。”
“啧!说了不能瞎喊!棒槌这外号多难听!”江桂英捂着啥也不懂的谷雨的耳朵,哄道:“咱不听你小姨的。”
关月荷不和她当面犟,等她忙别的去时,抱着谷雨小声地直喊:“棒槌棒槌小棒槌……”
这天,正好和白向红一块儿下班,关月荷顺路捎她一段。
车后座的人刚上车就想着打瞌睡,差点一脑袋栽到旁边去。吓了关月荷一大跳。
白向红这疯狂加班的劲头,比起当年的许成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但许成才当时为了多攒钱好搬出去过日子,白向红是想让自己忙活起来别瞎想太多。
高考的消息没出来前,白向红跟厂里一位男同志谈上了对象,俩人都在下一批分房名单里,要是结婚了,能凑一块儿分到个一室一厅的房子。白大妈对他俩在一块儿很是满意。
没满意多久,才商定好了两家正式见面的时间,突然有了恢复高考的消息,那位男同志一再地把见面时间往后拖。
白大妈觉得不对劲,找了老姐妹们一起去查,才发现那男同志准备报名今年的高考,所以才不想把结婚的事早早定下来。
气得白大妈去服装厂门口骂了几天,都是挑工人上下班时间去的,说那男的打的好算盘,现在拖着,他要是考上了拍拍屁股上学去,考不上了还能继续结婚分房。
白大妈在厂门口骂完,还找了卖符纸的,天天在家门口诅咒那男的考个比分数线差一分的,气死他。
关月荷看白向红一空闲下来就没精打采的。
“你要气不过,等他考完了再找人去套他麻袋揍一顿出气。”
关月荷出了招,又提醒道:“现在可不能去,现在这时候,他被打是小事,万一查到你身上,被盖上个破坏高考的帽子,你就完蛋。”
白向红在她说“套麻袋”时,没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
“我加班也不是全因为他,现在加班给的工钱多,我想再多攒点钱,等分到房了好添家具。”
但是,“谢谢月荷姐。等他考完了,我再找机会让我大哥二哥找人。”
“这就对了!”关月荷乐呵道:“咱该怂的时候不要怕怂,能出气的时候也别想着放他一马。”
一进二号院,刚好看到白大妈刚烧完符纸。
得,有白大妈坚持不懈的诅咒,应该多少能起点破坏作用。
她刚要开门,发现赵大妈家里已经做好饭了。
赵大妈家俩孩子,现在一个跟着常大爷去汽车厂的托管班,一个跟着赵大妈去废品站,常正义和曹丽丽这俩口子当起了甩手掌柜,除了工作就是顾着复习。
每天早早回来做饭,就是为了他们小两口早点吃完早点去上复习班。
赵大妈这算是特别开明的了,全力支持儿子儿媳妇去考试。
不像有的院子,儿媳妇要报名考试,全家都要拦着,生怕儿媳妇考上大学了就看不上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