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月荷说炕热得耳朵红,林忆苦现在也觉得这炕虽然没烧,但确实是热得慌,不止他大汗淋漓,手指触碰到的柔软身体上也覆着一层薄汗。
“林忆苦……”
她也没多余的心思惦记林忆苦有没有出声回应她,好不容易等到意识回笼,又被林忆苦拉着陷入下一场朦胧幻境里。
等到屋里的温度恢复正常,她习惯性地往枕头四周摸索,找她的手表,发现枕头已经被林忆苦放到了旁边的桌上,手表更是不知去处。
书桌上的煤油灯晃着亮光,林忆苦把换下来的被子和衣服团起来抱出去,见她摸被子,就把她的手表拿了过去。
林忆苦在客厅里搓衣服,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困意袭来时看了眼手表,零点即将到来,忽然觉得今天这一天格外的长。
—
关月荷睡着睡着,总觉得自己的身上压了块石头,但太困了,根本不想醒过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的石头被搬开了,她才摊开手脚,把炕占了一半。
林忆苦煮好饺子回屋,看到炕上的人睡得四仰八叉,被子被踢到了一边,上衣也被卷了上去,小腹露了出来。
无奈地叹了声气。
但凡换个人,晚上说不定要被她踹好几脚。
等到快七点了,关月荷才开始伸懒腰,来回滚了几圈才坐起来。
“嗯?”她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你还没去上班啊?”
“等你醒呢。”
“我单位近啊,又不是一个方向,等我干啥?”关月荷说着,又倒下去想再睡会儿。
“锅里有饺子,你起来了吃。我过两天休假,到时候能在家多待两天,刷墙的事不着急。”林忆苦啰嗦地交代了一堆,才切入重点,“你有没有不舒服?”
昨晚没光看不清,刚刚才发现她腰侧两边都红了一块儿。
“没啊,挺舒服的。”
话音刚落,屋里静悄悄的。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关月荷想把嘴给缝起来,默默地扯被子盖过脑袋装睡。
“……那行,我回部队了。”
无人回应。
林忆苦出了卧室才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也不敢再瞎想了,动作利索地推自行车出门。
在自家门口刷牙的常正义提醒他道:“推错车了。”
他推的是关月荷的自行车,他那辆看着就是新买没多久的。
林忆苦回了声“没错”,匆匆出门去了。
常正义还想嘀咕,屋里的曹丽丽出来拍了下他脑袋,“多余废话。”
—
“哟!小关科长换新车了?”门卫大爷惊讶道。
小关科长喜滋滋地抓了把喜糖送过去:“请您吃喜糖!”
小关科长今天足足提前了二十分钟来上班,挨个办公室地去发喜糖。
中午吃饭时,谢冬雪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啧啧了两声,“你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倍儿爽啊。”
“还好还好。”关月荷乐滋滋地道:“结婚了还是挺好的。”
就是可惜林忆苦现在没法天天回家住。
但她也就可惜了两天,到了周四晚上,林忆苦回来了,这次能在家待两天。
他说等他回来再刷墙,但俩人默契地忽略这个问题。
这墙一刷,屋里暂时没法住人,他们又不想去他以前住的房间睡觉。
在他们小家住多好,晚上有点动静也不会担心住得近的人听到,卧室的位置还是挺不错的。
林忆苦一休息在家,关月荷中午破天荒地跑回家吃饭,在家睡个午觉再跑回去上班。
胡同口的大爷大妈说:“刚结婚的小夫妻就是黏糊。”
关月荷回:“现在不粘糊,等上年纪了也没劲儿黏糊。”
大爷大妈被她的话噎得不知道咋回。
林忆苦休息的时间不固定,而关月荷雷打不动的都是星期天休息,俩人极少能碰到同一天休息。
关月荷只能星期天休息的时间去汽车厂或者回学校给老师送喜糖。
六月的星期天回学校,被老师问:“怎么还不带对象来给我们看看?”
或许是因为带的第一届工农兵学生几乎全是军人,老师们对关月荷那位同是军人的、未曾谋面的对象有不少好感。
“等他改天能星期天休息了,再带他来。”关月荷说着,从包里翻出照片,道:“见不着人,可以看看照片,我的眼光不错吧?比我们班的男同学长得好看。”
老师们:“……”
说笑归说笑,但老师们也没忘点她,“上个月月底,领导提出“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联想到今年去参加广交会时,在火车上郭旭升老师说的话,关月荷双眼放光,“老师,您说高考会不会……”
老师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一个国家要发展要壮大,没有人才是不可能的。人才从哪儿来?”
凭他教了六届工农兵大学生的经验来看,光靠群众推荐上来的工农兵大学生肯定不成。
推荐机制没法让国家大规模地择优选取人才,工农兵大学如今的课程设置,也没法很好地培养人才。
老师没准确地说高考一定会恢复,但关月荷觉得,这一定是早晚的事情。
也是六月份,卓越服装厂又由全厂职工推选出来两名职工,推荐去上工农兵大学。
丁学文来信,说陈立中的家人已经回到京市,但陈立中暂时没拿到回城名额,大队今年又没分到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丁学文在信里开玩笑道:今年探亲回来喝喜酒,我们可就拿猪肉当贺礼了啊。
工农兵大学看起来还会继续办下去,但关月荷总觉得要做点什么。
她的高中课本早没了,但不好去找她姐借,她姐准备要生了,这时候不适合多想。万一真要恢复高考,就她对她姐的了解,她姐肯定是要去试一试的。
林忆苦和林思甜的高中课本更是早借给了别人上学用,现在都不知道传到哪家去了,早进了厕所也是有可能的。
思来想去,关月荷还是找上了在废品站工作的赵大妈。
“搞几套高中课本?你要用啊?不早说!常正义的高中课本都被撕完了。”
赵大妈也没多问,就说等她上班了再给寻摸。
一直到六月中旬,赵大妈陆续带回来两大捆书。
“我看封面写有高中的全给你找来了,其他的资料书是海半耳给搭上来的,你也知道,他眼睛尖,他说是好东西,八成差不了。”
高中没很认真学习的关月荷也分不清好坏,“行吧,您改天帮我谢谢海大爷啊。”
挑挑拣拣,勉强能凑一套高中课本,剩下的资料书也全整理好,准备一起给丁学文寄过去。
她知道丁学文当初是带了课本下乡的,但不知道还在不,以及陈立中有没有……算了,全给寄过去!
就是有点发愁,这封回信要怎么写才好呢?
林忆苦不知何时回来了,见她对着空白的信纸咬笔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
“怎么了?”
“你回来啦!”关月荷从发愁的情绪中抽离,惊喜过后,又觉得不对劲,“前天休息,明天也休息?”
而且今天还回来得这么早?
“我待会就得走了,要出任务,回来和你说一声。”
这还是他们结婚后,他第一次要出任务,“可能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虽然有点突然,但关月荷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是军人,对他有可能长时间在外面执行任务这事早有心理准备。
“给街道办打个电话就好了,还要多跑这一趟。”
“关门了没?”关月荷的话题一下子就跳到了天边去。
但这段时间也不是白相处的,林忆苦张开手臂,“门关好了,抱吧。”
“嘻嘻。”关月荷高兴地扑了过去。
抱到人了,关月荷觉得,自己的思想觉悟还是得再提高:人还没走呢,她就有点舍不得了。
可能是不用她动手的缘故,林忆苦洗的衣服就是有股香味。后面一个月都得自己搓衣服了,也吃不上林忆苦做的饭了,晚上更抱不到特别好摸的林忆苦了……越想越舍不得。
“刚刚在愁什么呢?”林忆苦逮住腰上乱摸的手,时间紧,他最多只能在家待半小时,怕控制不住,及时转移她的注意力。
“哦。刚刚啊,”关月荷把老师说的话和自己的猜测大概说了下,才道:“说了吧,怕最后没消息,他们失望。不说吧,我又怕消息真来了,他们太久没看书会比不过别人。”
她知道,要是有高考的机会,丁学文也一定会去试一试。
但下乡十年,说不准心里的那根弦已经到了快崩的状态,她就怕她说了,让丁学文抱着期待熬了一年又一年,谁知道这次能熬多久呢?万一把那股心气熬没了……
“还有我姐,棒槌还没生下来,我想她提都不敢提。”关月荷想起来他不知情,解释道:“棒槌是我给我姐小孩起的小名。”
林忆苦:“……”
她姐说她是棒槌,她给她姐小孩起小名叫棒槌。也挺合理的。
抱着他的人蹭了蹭他的肩窝,叹道:“真希望高考快点恢复,希望我姐和丁学文他们都能考上大学。”
“希望你任务顺利完成,平安回来。”
林忆苦心里一暖,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你不在家,我吃饭都不香了。”
林忆苦笑了下,“我在家吃四碗饭,我不在家吃三碗半,是吧?”
关月荷鹅鹅鹅地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吃三碗半的话,还是要加两个馒头的。”
得,还变相加饭量了。
第82章 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