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月荷姐你这对象不行,我有个表哥……嗷!老宋你又打我!”
宋公安还嫌弃打得轻了。
关月荷看得津津有味,宋西北就是根墙头草,一会儿崇拜林忆苦,一会儿想挖林忆苦的墙角。
关月荷把胡同里最近的八卦写了下来寄给林忆苦,顺便问他什么时候放假,过年回不回来。
等待回信、收到信件、寄出回信、又等待来信的日子里,胡同仍是热闹不断。
一直到元旦的前一天,厂里广播站通知全厂职工到小礼堂领过节福利,另外播报了厂里的最新的人事任命:
“……关月荷同志提拔为计划科副科长……”
关月荷提着的心落回到了实处,这才松了一口气。
“关科长,恭喜啊!再接再厉!”
“谢谢厂长!”
关月荷乐了半天,下班时想直接往家里奔,还是被谷满年提醒了,问她领了福利没有?
嗨呀!乐傻了!连吃的都能忘!
关科长小小地反思了下自己。
—
“老关师傅!”
关沧海回头,哟了一声,难得他小闺女这么迟才下班回家。
见她车头和车后座都是米面粮油和一块肥猪肉,心说服装厂的待遇忒好了点,怪不得小闺女傻乐成这样。
但是,“老关师傅也是你喊的?喊爹!”
关月荷收起嘻嘻哈哈的笑脸,严肃道:“老关师傅,请你称呼我关副科长!”
老关师傅:“……”
原来是找我显摆来了。
老关师傅从善如流地改口,嗓门拔得高高的,“呀!关副科长,您下班啦?”
喊完,又转头和明大爷愁眉苦脸道:“见着了吧?我这倒霉闺女,找她老爹我耍官威呢。”
明大爷气得胡子被吹歪,瞪了眼看似诉苦实则炫耀的老伙计和老伙计那笑得停不下来的倒霉闺女,快走两步,一个横扫腿上了车,叮铃铃地冲进了银杏胡同。
关月荷也就在自家人面前得意了一回,没出去显摆。
但她这根本瞒不住,大爷大妈们的消息灵通着呢!
当然,关月荷高兴的不只是升职,还有涨工资。
工资是随着工龄一点点往上涨的,一般来说,两年会涨一次。
她这次是又升职又涨工龄,以后每个月能领四十三块钱,足足涨了四块五!
林忆苦寄信回来,说二月初回家过年,让他们这段时间不要寄信,他进部队训练去了。
行吧,等他回来,迎接他的就不是小关同志,而是关科长了!
“关科长,别笑了,过来帮我扯毛线。”林思甜打断她的傻乐。
“知道了,林医生!”
她俩一口一个“关科长”、“林医生”,互相得瑟个没完,客厅坐着的方大妈和江桂英听了都忍不住笑。
第72章 志愿书
“大爷早啊!”
“小关科长, 你也早上好啊!”门卫大爷照旧乐呵呵地打招呼。
小关科长听着怪亲切的。
小关科长很满意。
职位改变了,手头的工作暂时没多大改变。毕竟林科长,哦不, 林副厂长还在计划科时, 工作就分派得差不多了。
但厂干部会议没少参加。
理顺了手头的工作,关月荷就觉得这工作也没那么难嘛。
“你们办公室没人不服气吧?”谢冬雪悄声问道。
关月荷仔细回想了下,摇摇头,“表面上没有。私底下可能在悄悄不服气。不过没关系,工作完成就行,我又不稀罕人人都喜欢我。”
“通透!”谢冬雪赞赏地夸了句,然后坏笑着调侃:“别人喜不喜欢不重要,邻居家哥哥喜欢就成了, 对吧?”
“那不是?!”关月荷高高扬着下巴承认, 下一秒就和谢冬雪商量道:“你下次直接称呼林忆苦大名吧, 你一说邻居家哥哥, 我老想起他以前猫嫌狗厌的事,哈哈!”
谢冬雪笑着应了下来, 扒拉几口饭,忽然好奇, “你觉不觉得,和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人谈对象很奇怪?”
“不奇怪啊。”关月荷赶忙咽下嘴里的饭菜, “我们中间好几年没见过, 他上上次回来探亲, 我都没认出他。”
要是真一直天天在银杏胡同里见面……她觉得应该没法有想谈对象的心。
“等等, 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关月荷这才觉得,谢冬雪不太对劲。
谢冬雪挠挠脸,“我妈想让我和住隔壁院子的邻居儿子处处看, 怎么说呢,人挺好的,但我觉得别扭。”
谢冬雪她爸在酒厂上班,她妈是机械厂的,她家那一小片,每家都有机械厂的工人。机械厂是比五星汽车厂规模还大的国营厂,福利待遇只会更好,所以谢冬雪之前参加联谊会只考虑找机械厂的男同志。
其实也是因为服装厂的年轻的单身男同志不多,没谢冬雪看得上的。
“不着急,你先观察观察,处对象也没事,处不来就分了再找嘛。”
说到这,关月荷觉得,她身边很多女同志真得多多地向许小妹学习,谈到不好的不可怕,大不了就再换。
“说得也是。”谢冬雪耸耸肩,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见周围的人吃完离开,空了一小片,才凑脑袋过去小声道:“我们宣传科空降了一个副科长过来。”
关月荷停下舀饭的动作,也伸长脖子把脑袋凑过去,也压低了声音,“什么来头?他来了,那你怎么办?”
谢冬雪和何霜霜被列入提干候选人,现在还没被提,就是因为宣传科和人事科没职位空缺。
相对来说,谢冬雪可能会比何霜霜更容易往上走,毕竟何霜霜有个在房管科当科长的公公,还有个从采购科调去销售科当副科长的爱人,她家三个工人全都是干部有点难。
“原来在轻工业局上班的,人家可不是冲着宣传科来的。”
谢冬雪却点了点她脑门,道:“今早刚打听来的小道消息,人家本来是要空降计划科,也就是你们科室的。要换个其他竞选人,说不定就空降成功了,结果碰上你这个硬茬,厂里也不乐意他空降,市革委会的人来了都不能说你不堪重任。他就只能退一步,到宣传科来了呗。”
那倒是,毕竟当初市革委会还发了文件号召大家向关月荷同志学习。
难怪找她谈话后要那么久才出结果,原来她差点就当不成关科长了!
“我猜人家早晚要离开宣传科,你留个心眼。”
谢冬雪快速结束了这个话题,示意她往右后方看。顺着谢冬雪的视线看过去,打饭窗口来了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同志,不是厂里的熟面孔,关月荷就猜到这位就是空降过来的副科长了。
但计划科和宣传科平时没多少工作的交集,关月荷只把模样给记下了,没再过多关注。
小关科长忙着呢。
龙科长转了正,去掉了“代”字。正式上任的第二天,就找了关月荷谈话,问了她的入党意愿。
这都不需要问!关月荷自然是一个劲地点头同意啦!
没多久,厂党支部领导找她进行谈话后,给了她一份入党志愿书。
小关同志当天一路推着车回家的,乐得直接从银杏胡同走过去,走着走着,发现走过头了,又乐呵呵地掉头回家。
“月荷,去前边胡同找谁呢?”
“啊?我随便走走。”
“……这话谁信呐?”但不信也没办法,还能去撬她嘴巴问个明白不成?
关月荷回家后就把家门给关上了,在房间里边看志愿书的条目边琢磨怎么写,连打草稿都一撇一捺写得板正、郑重。
“眼睛咋了?”江桂英过来找她,敲了几分钟的门才等到她开门,一进去,就看到她眼眶红红的。
心想着,不会是和她姐一样,被提拔了,厂里老油条不服气,找她麻烦了吧?
“刚刚写字呢,写着写着就这样了。”
“哦。”江桂英松了一口气,不是被人欺负就行。又批评她道:“你就不能等到电来了再学习?照着油灯看书,小心以后也要戴眼镜!”
现在冬天,天黑得早,电又是要到六、七点才来,别人点油灯干活,她小闺女点油灯学习,她家隔壁的谢振华就是常年这样,近视眼才越来越严重的。
戴着眼镜的常正义费力地提水经过,他听到了江桂英的话,更加加快了脚步,不然待会他就被当作反例了。
关月荷睁大眼睛,把脑袋凑到江桂英面前,“您看我这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不可能近视!”
江桂英:“……懒得和你贫嘴。”
把手里的布包扯开,“找人给你换的棉花,看看够用了没?”
“够了!谢谢妈!”关月荷笑嘻嘻地说要给她按肩膀,表达一下她的孝心。
吓得江桂英赶忙拍掉她的手,觉得好笑又好气,“你妈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你孝顺!”
她那些邻居老姐妹喜欢喊闺女一块儿去澡堂搓澡,她就没这个想法。
“大姐还好吧?”
“还行,她说不让我们管,她自己能收拾得了人。”江桂英叹气,“你们工作了吧,盼着你们当干部,当了干部吧,又寻思着还不如不当这破干部呢!”
“那不成啊。自个儿争取到的凭啥不当啊?我们又不是走后门靠关系上去的,当这干部每个月还能多几块钱多拿半张工业票呢。”关月荷理直气壮道:“与其让别人指挥我干活,不如让我指挥别人干活,我觉得我脑子转得更快!”
“对对对,你厉害你厉害。”江桂英觉得,再说下去,小闺女又要把自己从头到脚狠夸一遍了。
“对了,忆苦没说具体哪天回来?”
“没说。不用管,他知道回家的路怎么走。”
江桂英看了她两眼,又叹一声气,心里嘀咕着:没见过哪个年轻人像他俩这样谈对象的。
关月荷跟着江桂英回三号院吃晚饭,正好看到谢大妈坐院子大门外抹眼泪。
不知情的人看了都得说一句“可怜”。
但整个银杏胡同现在谁不知道啊?谢振华都亲口承认了,他不是谢大爷亲儿子,也没吃过谢大爷的一口饭,没道理要给个继父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