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血迹就到这里。不过这家门关着,痕检正在门口采集。我们在等物业过来开门。”
“让痕检先停一停,往后站。你带人先破门,注意安全。”戚沨的声音压得很低。
说话间,戚沨已经来到二楼通往三楼的拐角处,站在这里刚好和夏正的目光对上。
夏正意识到问题,立刻将蹲在地上的痕检拉起来推到身后,他和另外两名民警举起盾牌和警棍,三人一前两后地堵在门前。
戚沨又往上踩了几节台阶,放下箱子,右手已经打开枪套,握住枪把。
“凶徒应该还在屋里,而且持械的可能性非常高。凶器疑似是家用菜刀,开了刃。凶手力气很大,有反抗的可能。另外,老小区的房子门廊狭窄,可能会堆放旧物,一定要注意配合。”
“是,明白。”
说话间,民警带着开锁师傅上来了。
戚沨将两人挡住,低声问:“这种锁几分钟能打开?”
开锁师傅往上看了一眼,又看向周围严阵以待的民警,同样低声回答:“最多半分钟。”
“那麻烦您动作一定要快,越轻越好。开锁后立刻退到我身后。做得到吗?”
“没问题。”
正如开锁师傅保证的那样,不到二十秒就听到门锁“咔”的一声,原本紧闭的大门往外弹了一下,露出一道缝。
旁边的民警负责拉门,开到一半时夏正就举着盾牌和警棍冲了进去,身后两位民警立刻跟上,随即听到一阵缠斗挣扎的声音。
那声音持续了半分钟,终于停了,隐约还有因挣扎而发出的呻吟和喘气声。
“戚队,成了!”夏正的声音传出来。
戚沨回应:“先将人拖出来。”
很快,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男人被夏正三人拉出门口。男人趴在地上,双手反扣在身后,嘴里还发出较劲儿的声音。
戚沨迈进门口,一手拿着枪,顺着走廊往屋里深入。
这套房子是小户型,两室一厅,面积都不大,没有死角,足以一目了然。
戚沨站在两个门口分别往里面看了一圈,又检查了厕所、厨房和阳台,确定没有其他人,这才收起枪。
“痕检,取证。”
“来了!”
第30章 时隔十一年,为什么董承宇……
戚沨走出大门, 打量着被压制在地的嫌疑人。
嫌疑人身材精瘦,挣扎得厉害,他身上的衣服十分宽大, 完全不合体, 不像是他的衣服, 而且没有沾到丝毫血迹。
嫌疑人身上没有证件, 只有一部手机。夏正将手机递给痕检, 便和另外一名民警将嫌疑人押送下楼。
在法医正式进场取证之前,痕检要先一步提取痕迹证据, 比如脚印、指纹,以免在后面的人在取证过程中将现场“破坏”。
趁着痕检采集证据,戚沨站在厕所、厨房和另外一间屋子的门口观察了一圈。
物业和负责询问的民警正站在大门外, 说话声时不时传进来。
据物业说,三楼的三户人家, 其中一户刚装修完, 屋子正在散味儿,业主一直没有入住, 另外一户处于常年无人居住的状态,差不多已经有二十年了,钥匙交给物业保管。因此这层楼只有死者一个人居住, 也就是贾强。
民警又问起贾强的家庭情况和交友情况,和刚才那个嫌疑人是什么关系。
物业说从没见过那个人。至于贾强的家庭情况, 前些年还见到贾强的妻子孩子, 这几年仿佛一直都是独居, 意思已经离婚。
听到这里,戚沨来到门廊处,问:“我看到一楼的门禁一直敞开着, 还用一块砖头顶着门,是你们打开的吗?”
物业立刻解释:“不是,这个单元门的门禁一直都是这样。也不知道是哪个住户,每天早上就将大门敞开,还用砖头顶住,到了晚上八九点钟才撤掉。别的单元门都没有这个情况。”
也就是说,不管是小区里的业主、租客,还是从外面进来的陌生人,都不需要按门禁就能直接进到这个单元门里。
那么即便嫌疑人和贾强不是朋友关系,也不需要拨通门禁和经过贾强解锁,直接就可以“杀”上楼。
而贾强或许是因为中午喝了酒,警惕性降低,没问清楚就给嫌疑人开了入户门。
要看一个人的性格,只需要看看他住的地方,就可对生活习惯了如指掌。生活习惯直接能反应出性格。
贾强的房子家具摆设不多,囤积的杂物却不少。
冰箱里、餐桌上,有许多包装袋既脏且旧,过期了好几年的食品。而且餐桌有一半面积堆放着和饮食无关的杂物,丝毫没有条理。
厨房的灶台、水槽,都处于一个常年没有人清理死角污垢的状态:水槽犄角发绿发黑,灶台上到处都是污渍、油渍。
厨房台面上有一个不锈钢的刀架,不仅陈旧而且遍布水痕。现在架子上只有一把菜刀,还有两块已经开裂的菜板。
案发时贾强和嫌疑人都在客厅,而另外一间屋子是贾强的卧室。
衣柜里是一堆堆叠放不规则的男士衣裤,刚打开柜门就能闻到一股木头味儿和衣服堆放太久生出的霉味儿。衣服都是大号,和嫌疑人身上的衣服尺寸差不多。
这时,法医助手袁川拿着一个物证袋找到戚沨,袋子里是贾强的身份证,已经用警务通扫过。
袁川低声说:“死者贾强,四十三岁,离异,有猥|亵罪案底,坐过一年牢。”
听到这里时,戚沨刚好打开一个没有关严实的抽屉。这是个五斗柜,就放在床旁边。
抽屉处于坐在床边随手就能拉开的高度,而里面放的竟然全是“助兴”工具。
一个四十几岁的独居男人,他买这些东西,极有可能是和女友或做特殊行业的异性一起用。
不过看贾强这个生活状态——不善收纳、不修边幅,不注意卫生,缺乏卫生常识,有女朋友的概率不高。
直到痕检完成案发现场的痕迹采集,戚沨拿着箱子走向地面上最显眼的那滩血迹。
血迹呈小片喷溅状。照这个出血量来看,死者的确不至于当场休克,一口气跑下三楼是可能的。
痕检说,刚才在地上收集了一套男士衣裤,上面同样沾着血迹,有喷溅状,也有用手擦拭过的痕迹。但衣服尺寸比死者身上的那套要小,更像是嫌疑人匆忙换下来的。
就是说,嫌疑人有潜逃的行为,但在逃跑之前就被逮捕。
可问题是从报案到警方抵达现场,时间将近半个小时,足够嫌疑人换套衣服并跑出小区。
那么是什么原因将嫌疑人“留”在这栋房子里,不仅不逃跑,甚至没有阻止死者逃到楼下?
戚沨一边检查血迹一边思考,正在猜测嫌疑人的行为动机时,夏正回来了。
夏正已经换上装备,在戚沨身边蹲下。
戚沨问:“问出嫌疑人的身份了吗?”
“没有。”夏正回答,“他不肯说,而且精神状态不太对劲儿,有点恍惚,也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戚沨站起身,看着前方地上的血迹形态,又问:“你有没有注意过嫌疑人和死者的身长?”
夏正瞬间体会到许知砚之前所说的被突然‘点名提问’的紧张和刺激,他连忙说:“哦,死者应该不到一米七五,遇害的时候穿着拖鞋,比较接近净身高。嫌疑人差不多一米八,比死者高了六七公分。”
戚沨点头:“死者颈部的刀口是从上往下的倾斜切面。但从切面角度来看,当时两人的高度差距不只有六、七公分。而且刀口在颈部靠后的位置,说明死者当时背对着凶手,而且可能是一种趴跪准备逃跑的姿势,很难做到反手挡刀。”
再看血迹,最多的地方是在地砖上。从喷溅的方向来看,死者原本是坐在沙发上的,要往门的方向跑,但被茶几和凶手阻挡。
既然曾经坐在沙发上,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两人是朋友关系,正在说话闲聊,因此死者呈现出一种放松的姿态,而另一种可能就是,死者是被凶手压制在沙发上逼问,试图逃离时被杀。
再看沙发罩的痕迹,似乎死者挣扎得不算剧烈,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酒精麻痹的作用,令死者反应迟钝。
现在看来,刚才抓捕的嫌疑人就是凶手的可能性极高。
但问题是,从厨房拿菜刀,再回来客厅行凶,这个过程应该会被死者注意到。
死者有机会逃跑,却还是被凶手压制住,除了酒精作用之外,这说明两人在行动力、反应力和力量上存在非常明显的悬殊。
从刚才夏正三人制伏嫌疑人的表现来看,嫌疑人身材虽瘦,但力气很大,反应也足够快。如果他在作案后第一时间逃离现场,且避免走小区大门的话,单元门外那面三米高的矮墙应该拦不住他才对。
至于嫌疑人的身份,嫌疑人被逮捕后一直处于呆滞状态,期间只问过一句“人死了吗”,对于警方的提问没有回应半个字。
直到收队,留在支队待命的许知砚,将对应档案发到夏正手机上。
夏正收到消息,粗略地扫了一遍,对戚沨说:“这上面说,贾强曾有一次被举报强|奸的记录,女受害人名叫董承欣,她还有个哥哥叫董承宇,从五官轮廓来看,就是现场抓捕的嫌疑人。不过这个强|奸罪,说是因为证据不够充分,没有立案。”
而举报记录是十一年前。
时隔十一年,为什么董承宇现在才来寻仇?
“董承宇应该有案底。”
戚沨话音刚落,许知砚就将消息传给夏正:“董承宇,十一年前因故意伤人罪,判入狱十年,因表现良好减刑两年,三年前出狱。这三年一直靠送外卖、跑腿为生。”
夏正喃喃道:“难怪我刚才看到董承宇,觉得他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戚沨问:“董承宇的故意伤人罪,受害人是谁,起因是什么?”
夏正翻开刚发来的档案:“我靠……”
戚沨看向夏正,连负责开车的袁川,也忍不住通过后照镜扫了他一眼:“咋了?”
夏正快速描述道,董承宇的故意伤人罪,受害人就是他和董承欣的继父。根据当时的调查和董承欣、董承宇的说辞,是因为继父多次偷看董承欣换衣服、洗澡。而后,在董承欣自称被贾强强|奸之后,继父还亲手“帮”董承欣洗了澡,破坏了贾强留下的痕迹,导致强|奸罪名因证据不足而无法立案的结果。
董承宇就是在得知此事之后,一怒之下将继父打伤。
继父因此成了植物人,两年后去世。
“啊?继父给她洗澡?”袁川第一个出声。
夏正接道:“这不禽兽么。”
戚沨低声下判断:“就算洗了澡,如果是第一时间就报案,也会在案发现场采集到受害人的痕迹。案子发生是十一年前,那时候刑事技术已经成熟了。”
夏正边看边说:“哦,董承欣是经过确诊的轻度弱智,她在案发之前多次和贾强一起外出。很多邻居、熟人都以为两人是男女朋友,而且董承欣身上没有找到抵抗伤,再加上董承欣的口供表现不理想,对于贾强是否真的强|奸她,她是否不自愿,并不是一口咬定,中间有过几次反复摇摆。”
“如果真是自愿,董承宇不会隔了这么多年还要寻仇。”袁川问,“那董承欣呢,后来怎么样了?”
“目前在一家叫希悦的福利院做保洁。”夏正说。
希悦?
戚沨原本看着窗外,听到这句又收回视线,当即拿出手机拨通江进的电话。
“喂。”不到十秒钟,电话接通了,江进正在吃东西,“怎么了?”
夏正和袁川同时安静下来,只听戚沨问:“郝玫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江进说:“下午又去了一趟福利院,忙到现在才吃上一口面包。但这次运气还行,算是有眉目吧。”
戚沨又问:“你们依然怀疑有教唆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