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回到春城之后,江进不禁冷笑说:“老师叫‘先生’,还算比较谦逊,学生直接自称‘专家’,脸够大的。”
夏正跟着说:“不仅脸大,脸皮也厚。”
戚沨没接话,反倒从这两个称号中看出两人的特点,或者说是弱点。
很明显“先生”更倾向于一种尊称,特别是放在古代。徐奕儒是一个做法比较老派的人,在他看来受人尊敬更为重要,而且这种尊敬恰恰就是一种“慕强”心态的反射。
再看他参与制毒团伙时,那些毒贩对他的态度,就可见一斑。
而“专家”二字就透露出一种“急切”和“自负”的心态:急于上位、急于成功,对自己的能力充分肯定,自我欣赏,自我膨胀。
当然,这一切心理都需要足够的智商和能力去支撑,否则就是白日做梦。
从犯罪心理上来分析,再结合宋昕此前的行动线,他的人像也在这一刻更为具象化。
他想摆脱徐奕儒的心理,和罗斐因为苗晴天而起的“怨恨”绝对不一样,而是一种翅膀硬了的表现——为了摆脱而摆脱。
而在摆脱的过程中,他也在不止一次的“阳奉阴违”,还有点越俎代庖的意思。
除掉周岩警官绝不是徐奕儒的主意,当时狱内狱外传递消息有一个周期性,并不是随时都可以寄送家书,而这件事过于紧急,只能先斩后奏。
不过既然挖坑的事是经秦丰来办的,这就间接证明了下达命令的人不是罗斐。
秦丰这么愿意听“专家”的话,一来是因为出手大方,二来也是因为他是“先生”的徒弟,且办事从没有漏过风声,风险极小。
这样的描述形容,也更为贴合宋昕。
也就是说,在约周岩到工地之前,宋昕就已经安排好“墓地”。
那么罗斐呢?
他事先就完全不知情吗?这一点恐怕还有待考证。
再说中药一事。
按照罗斐的说辞,苗晴天生前服用的中药里藏了毒,是徐奕儒要用这种慢性杀人的方式,悄无声息地“堵住”她的嘴。
罗斐还说那中医拿了秦丰的好处。
再问秦丰,他又将“专家”搬了出来。
那么参考工地挖坑一事,这会不会又是一次“阳奉阴违”呢?
至于动机,如果挑拨离间也算的话,那么这次谋害无疑是成功的。
当然,除了这些有直接关联的进展之后,还有之前因漫画风波而被捕的“抢手”廖泉。虽然他没有参与犯案,却因为他“翻墙”和上境外暗网的行为,间接影响到国内的社会治安,恐怕不会轻判。而且听说这个月就要开庭了。
……
这边,戚沨正准备再安排一次讯问,将秦丰的供述拿给罗斐看,就在这时,负责调查李诚俊和其室友王昭的大队长林东,就传来了新消息。
而这则消息还是片区民警查监控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吴美霞遇害一星期后,王昭走进了宋昕工作的心理咨询室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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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223章 “你在现场。”……
“从进门到离开, 一共是1小时15分钟。”专案小组会议上,夏正如此汇报说,“初步怀疑, 王昭是这家心理咨询室的患者。不过暂时还不知道他的心理咨询师是不是宋昕……”
“一定是。”有组员忍不住说。
夏正看向戚沨。
戚沨若有思索片刻,问的问题却和此案无关:“对了,之前我提起在医院见过宋昕一次, 他当时还是为了去探视一个多次自残入院的女生,这件事调查有结果了吗?”
“有的。”组员回答, “我去医院问过, 那个女生名叫孙晓晓,前段时间自杀了, 死因无可疑。听护士说,孙晓晓在病房里就一直哭, 见到宋昕才好一会儿,她还一口一个‘宋老师’, 还提过找他做心理咨询的过程。不过她的自杀并非因为宋昕, 而是因为男朋友。”
“说是这么说, 可我怎么觉得这事儿和宋昕脱不了关系呢?”有人说。
戚沨沉默了几秒, 才在组员的目光下开口:“我一直有个疑问,不过吴美霞的案子之前,这个疑问只是有一个大概猜测方向, 如今也算是确实了。”
“是什么?”
“如果之前给宋昕做的心理变态画像没有问题,在搞出连环案这么大动静之后,他选择了比较聪明的做法——按兵不动,那么在等待罗斐伏法之前的这段时间,他应该靠什么途径来排解心中的瘾头呢?再往前说,他总不能每过一段时间就杀一个人吧。不, 那些人都不是他杀的,目前已知除了程朵案和周岩警官的死他在场之外,就连高辉的死他都有不在场证据。他的手法不仅隐秘而且安全,透过心理咨询来对患者进行PUA、心理暗示、心理操控,被查到的风险是所有故意杀人案里最低的。”
只需要动嘴,而不用自己动手。
“是教唆。”江进接道,“张魏在宋昕面前只不过是个‘学徒’。但这也侧面说明,周老师的遇害和程朵案,都是宋昕在特殊情况下做的选择。老师的死,是因为他快要抓到苗晴天了,而一旦苗晴天被抓,她极有可能会用供出他人的方式来保下罗斐。至于程朵,那时候宋昕还比较稚嫩,还不懂隐藏这一套。但高辉还是被他瞒在鼓里,一直都以为那针管里的东西只是毒品。”
戚沨说:“现在吴美霞的案子,调查重点依然要放在男朋友李诚俊和室友王昭身上,特别是这个王昭。还有一个疑点,一定要先解开:那就是李诚俊当晚到底是否如王昭所说,因为等吴美霞而在沙发上睡着了?还要再查查附近道路的监控,看王昭有没有在当晚出现过。”
“是啊,如果说王昭就是凶手,李诚俊要是没睡着,一定看到王昭出门了。那李诚俊就可能是知情者。”
“反过来,要是……”
小组的讨论进行到一半,门就被敲响。
戚沨看向推门进来的同事,问:“怎么了,这么急?”
只听来人说:“……徐奕儒抢救无效,已经死了。”
组内一时无人说话。
直到严肃的气氛过去,才有人问:“那这消息要不要告诉罗斐?”
停顿两秒,戚沨平静道:“我来跟他说。”
……
时间一转,来到一个小时后。
罗斐再次接受提审。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再听一次你的答案。”戚沨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不过这次回答会正式录入,你可要听清楚。我的问题是,徐奕儒说我母亲任雅馨女士在你的办公室里拍了一张照片,她到底拍到了什么?”
就在任雅馨遇害当晚,罗斐就在市局将手机还给了戚沨,戚沨后来点开看过,根本没有看到和罗斐或事务所有关的任何照片,这说明罗斐之前点开查看过,还将照片清理了。
罗斐暗暗吸了口气,没有一秒的迟疑,低声道:“是几封本应该交给李成辛母亲的‘家书’,在送进去之前就被我扣了下来。”
这一点倒是很意外。
“我母亲看到内容了?”戚沨又问。
罗斐摇头:“但信封上有徐奕儒三个字。”
按理说,服刑人员收到的信件,都会写着详细收发件地址,和一句“感谢警官审核,工作辛苦”这样一行字,不过李成辛作为管教,他亲自带进去交给徐奕儒的信件则略有不同,当然也会省去邮寄这个环节。
“给章洋下令杀害我母亲的人,是徐奕儒吗?”戚沨接着问。
“是。”罗斐目光笔直,没有任何躲闪。
“为什么不阻止?”
罗斐又将目光错开:“我阻止不了。”
戚沨不由得冷笑:“你下不了手,但比起你的个人利益,你更不希望由我母亲告诉我,徐奕儒和你是认识的。她根本不需要添油加醋,只要这句话传到我耳朵里,我自会有联想。”
“是……别人不会在意的细节,却有可能成为你侦破案件的关键。我见识过好几次,只是一个点而已,你就将所有散落的珠子串联到一起……我不敢赌,也赌不起。何况徐奕儒这个名字那么特别,也不常见……”
罗斐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戚沨没有继续追着这个问题,而是神色一转,连语气都变了:“罗斐,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宋昕?”
罗斐眨了一下眼,回道:“十几岁的时候?”
“具体是十几岁?”
“是……”
“我要提醒你,你的每一个答案都会关系到事实核实。一旦让我们拿出证据,证明你在关键问题上撒谎,对你本人是非常不利的。”
罗斐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看向戚沨,又看了看旁边的夏正和负责记录的民警,随即问:“你们查到了什么?”
戚沨却说:“我还以为和刑辩律师对话会省些力气,没想到是更不老实。我再问你一次,你和宋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那时候你到底几岁?”
就是这一刻,无数个可能性和猜测在罗斐心头略过,但又很快化为一条结论:他们一定是查到了。
若是毫无头绪、无关紧要,这件事不会单独拎出来,更不会有此一问。
“几岁,我是真不记得了……”罗斐一边在心里犹豫着,一边还在垂死挣扎,借着这句话来拖延思考时间。
“要不要提醒你?”戚沨说,“应该是在宋昕父母遇害之前。”
这一瞬间,罗斐眼中露出的惊讶和猝不及防是极其真实的。
既然已经精准地说出这个时间点,那他们还查到什么?任何时间点都不可能孤立存在,一定还有相关的事。或许他们都知道了——这是每一个嫌疑人在同样情境下的想法。
罗斐调整着呼吸,很快就恢复冷静:“那时候,还说不上认识,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
很显然,这样的解释就是狡辩。
不过无所谓。
戚沨继续问:“那你是经过什么途径知道他的?徐奕儒吗?”
又透露了一个关键点,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罗斐没有否认,点头说:“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是徐奕儒朋友的孩子。”
“下一个问题……”戚沨的问法有些跳,根本不打算给罗斐缓冲的机会,“宋昕父母遇害当晚,你在哪里?”
罗斐快速抬头,正是这个动作将他出卖了。
“你在现场。”这四个字不是疑问,而是结论。
罗斐吐出一个字:“我……”
接下来长达十秒钟的时间,他都没有开口,只是飞快转动思路。
夏正在一旁观察着,还以为罗斐会想出什么蹩脚的狡辩,没想到罗斐再开口时,却承认道:“可我没有进屋子,我只是经过。”
“晚上九点钟,你经过那里做什么?”戚沨表现得非常平静,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刚才所有问题都只是推断。
“我从福利院偷跑出来,正准备回去,抄了个近路。”
“所以是你亲眼看到,徐奕儒从宋家拿出一个箱子,而不是宋昕告诉你的,对吗?”
“是……”
“那你还看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