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落地,戚沨又看了宋昕一眼。
“怎么这么看我?”宋昕问。
“我之前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了?我指的是:犯罪心理顾问。”
“哦……”宋昕落下眼神,“说真的,是有点心动。”
“嗯,看来你还需要一点说服力。其实这份工作可以让你获得不一样的成就感,而且很刺激。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认为世界上任何一种职业都不能取代我现在的工作。”
宋昕又抬眼:“你做刑警是为了图刺激吗?我还以为是为了正义。”
戚沨老实回答:“正义当然要追求,但如果这份工作只是为了寻求正义,而没有给我个人带来乐趣、兴趣,一心追求公理正义的热情早晚是会消磨光的。”
“那是怎么个刺激法?”
“就比如说,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就像是刚才那样,他在暗处,咱们在明处。咱们通过分析画像,找客观证据,最终将藏在暗处的犯罪分子揪出来。这样形容或许有点不恰当,你可以尝试理解一下,我们抓捕罪犯的过程也是需要暴力的,不只是拳头、冷兵器,还需要智商上的‘碾压’。但这些行为都是合法的,受到法律保护。”
宋昕没吭声,仿佛只是认真地听戚沨分享。
戚沨忽然问:“我有没有说过,我抓过多少罪犯?”
宋昕摇头:“多少?”
“不算自首的,是135名。”
“真是不少。”
“这135名罪犯,给我的职业带来的成就感,我敢说哪怕你做1350次心理咨询,都不会比我多。那些人从某种程度来讲,心里都有问题。他们大多数是智慧不足,有事情想不通,才钻了死胡同,而其中一小部分则是智商过胜,但心术不正,于是明知故犯。相比之下,找你咨询的人大多是正常人,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内耗,宁可伤害自己,自寻烦恼,也不会伤害别人。这样的人道德感通常比较强,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
“嗯,听上去,的确你接触的人更有挑战性。”
“好了,言归正传,开始笔录吧。”
只是戚沨话音刚落,询问室的门就被敲响了,来人正是专案小组的组员之一。
戚沨见对方神色有异,便起身走向门口,低声问:“怎么了?”
组员也将声音压得很低:“徐奕儒昏迷了,还留了很多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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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大家节日快乐!
今天先这么多吧,明后天多更。
红包继续
第201章 四个数字:0713。……
直到安排徐奕儒送去医院急救, 戚沨才回到询问室,进门便说:“抱歉,嫌疑人出了点状况。”
“你指的是徐奕儒?他怎么了?”宋昕正在看手机, 闻言诧异地抬头。
戚沨指着头部说:“这里面长了个东西。原本我以为他能坚持到上法庭,没想到发病这么快。”
“如果能及时做手术,还是有机会的。”宋昕接道。
戚沨落座:“说是胶质瘤, 手术风险很大。”
“这样啊……”宋昕说,“胶质瘤我倒是知道一点。如果位置不好, 生存几率会很低。”
戚沨叹了口气, 又将话题转向案件:“对了,既然宋铭对你提过徐奕儒, 那他还有没有提到其他人?这个人比宋铭大几岁,和徐奕儒关系很近。”
宋昕看上去有点困惑:“为什么这么问?哦, 你前面说徐奕儒一个人杀不了那么多人,他应该还有共犯?”
戚沨点头:“这个人年轻很多, 手法利落, 脑子也快, 而且懂得反侦察, 隐蔽性极高。但即便是这样,我想以宋铭的观察力,多少也能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宋昕若有所思:“只比宋铭大几岁……他在留学期间有几个朋友, 有的是比他大一点,不过我不敢确定那些人就和徐奕儒有关。”
“应该无关。我说的这个人一直长期居住在春城,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
“那我就不清楚了。宋铭回国以后好像还没有结交新朋友,他一直比较宅,很少外出。”宋昕说到这里,又问, “不过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个年轻人脑子好使,也有能力,他为什么要跟着徐奕儒犯罪呢?我想这里面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动机。你们有挖掘到吗?”
戚沨似是一笑,却又很快消失,对上宋昕的目光说:“动机就是模仿。”
“模仿?”宋昕问,“你是说他是模仿犯?”
“模仿大多是从好奇、崇拜开始的。就像刚才咱们聊起的虐待小动物的心理变态,这样的人不是个例,他们有一个群体,每一个加入的人都是因为‘兴趣一致’,互相也会模仿对方的手法。”
“可是虐待动物和杀人不同。”
“其实从虐杀的本质来看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杀人有法律惩罚,而虐杀小动物不需要负法律责任,所以才更加肆无忌惮。”
“所以你们要找的就是徐奕儒身边的某个年轻人,不仅和他走得近,还在行为上深受徐奕儒的影响?”
“这个人危险性极高,所以我们的追查不会到徐奕儒为止。”
宋昕做笔录的时间长达一个小时,时间宋父那边差不多。
夏正先一步出来,见到戚沨便追问:“是不是有线索了?”
“暂时没有。为什么这么问?”戚沨边走边说。
“因为我觉得宋昕的观察力非常敏锐,说宋铭和徐奕儒认识的也是他。而且他的笔录时间比宋铭父亲还要长,我想一定提到关键。”
戚沨说:“你想错了,宋昕的确说了不少信息,但有用的一条都没有。”
“不会吧……”夏正茫然了一瞬。
“可事实就是如此。”戚沨话锋一转,“今天早点回,保存体力。明天上午我要晚点过来,下午安排对罗斐的审讯。”
夏正应了一声,接道:“对了,刚才医院来消息说徐奕儒需要尽快手术,但即便是手术,也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戚沨没有犹豫:“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先进行手术。”
“那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罗斐?”
戚沨脚下一顿,看向夏正:“你就告诉他,徐奕儒这次凶多吉少,看他什么反应。”
……
夏正当天傍晚就将消息送到罗斐耳中,听值班的民警说,罗斐一整宿都没睡踏实,同一个监房的犯人抱怨了好几次。
翌日上午,戚沨出现在春城监狱,不是以审讯的名义,而是“探访”。
戚沨将两本二手书递了过去,高幸翻开一看,右下角落款写着“张松”二字:“这不是张法医的书吗?我跟他借了很久,还愿意出高价买过来,怎么,他终于舍得送给我了?”
戚沨看着高幸的笑容,说:“这是张法医被捕之后,特意转交给你的。他说让你先看着,等将来他进来了,想看再问你要。”
高幸的笑容瞬间消失,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张法医被捕?为什么?”
戚沨没接话。
高幸想了片刻,反应过来:“不会和你们正在侦办的案子有关吧?”
“还记得知砚吗?”戚沨问。
“记得,支队一个挺机灵的小姑娘,她的警号还是她爸的。”
“她牺牲了。”
高幸当即愣住,直到缓过来问:“和张法医有关?”
“凶手已经死了,和这个案子有关的嫌疑人目前已有两人被捕,其中一名就是徐奕儒。”
消息一个接一个。
但听到徐奕儒的名字,高幸的反应明显没有前面那么大,仿佛早就料到一般。
“你不意外?”
“我早就觉得他那个人什么都在演。呵,表现再良好,就算能提前出去一样还会再进来。”
“你的感觉是对的。我们已经找到初步证据,十几年前那件和□□毒剂有关的案子,就是徐奕儒做的。另外,周岩警官的骸骨也找到了,也是死于同一种毒剂。”
戚沨的语气一直很平和,没有高低起伏,仿佛说的都是非常普通的小事,可听在高幸耳中却是一个又一个“意想不到”。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高幸忍不住问。
“还有一件事。”戚沨说,“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有一次咱们聊起过苗晴天?”
高幸的印象似乎已经淡了,眼神里有一丝不解。
戚沨又道:“你当时说,十五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我和她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还说我连着上了几个台阶,而她注定了原地踏步。”
高幸接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我想问的是,以你二十几年的法医经验,如果我告诉你,罗斐犯了罪,那么从你的角度来看,苗晴天会不会是知情者,知道多少?反过来,她被罗斐蒙骗,毫不知情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这又是一个高幸没想到的问题。
但这一次,高幸平静得多:“我接触过不下百件案子的受害人和嫌疑人家属,要说完全无辜,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我只能不客气地讲,一个都没有。其实他们多少都知道一点,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其中也不乏纵容包庇的。”
戚沨沉默着,沉着的目光如同深潭,显然早在高幸道出结论之前,她心里就已经有了主观判断。
高幸接着说:“他们一起生活那么久,罗斐可以说是苗晴天带大的。她还供他读书,送他出社会。他们对彼此的了解远胜过真正的家人。你也说过,苗晴天很在意也很关注罗斐的学习和生活,那么罗斐如果犯了罪,苗晴天一定是第一个觉察的人。”
这话落地,高幸观察着戚沨的表情片刻,随即问:“罗斐真的犯了罪?”
戚沨没有回答,只是反问:“我曾经见到你和徐奕儒一起说话,你们有多熟?”
高幸说:“严格来说不熟,但他那个人很会来事儿,也很清楚与什么人可以多来往。他听说我是法医,就主动找我聊了几次,态度很谦逊,有几分虚心求教的意思。他还说他修了法律,有几个问题邀请叫我,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在旁敲侧击。从那之后我就开始暗中观察他,看他平时都和谁来往比较多。”
戚沨问:“那他有没有提过入狱前的生活?比如可以共事的朋友、聪慧的晚辈?”
“他说他有几个学生很能干,出狱以后的生活不用担心。”
“有点名指姓吗?”
“怎么可能。”
一阵沉默。
高幸忍不住问:“罗斐和徐奕儒的案子有关?”
戚沨看了高幸一眼,不接话。
高幸又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
戚沨问:“你是觉得他不是那种人,还是惊讶他们会有牵扯?”
“都有。”高幸吐出两个字,沉淀两秒又道,“不过这种‘惊吓’过去也见得多了。人是最善于伪装的动物,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印象中有少说十件案子,都是我们最意想不到的那个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