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戚沨颔首,袁川便走向张法医的桌子,开始在台面上的文件夹里翻找。
戚沨一边打量着一边若无其事地问:“和知砚多久了?”
袁川没有喝水,却还是被这话“抢着”了一下,咳了两声,他匆匆看了戚沨一眼。
戚沨又道:“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袁川快速点头。
“我只是问问,别紧张。”
“我……我不是紧张。我们暂时没想要公开……”
“好,我不会到处说。”
“额,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袁川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文件拿在手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戚沨笑了笑,起身说:“我准备回了,你忙吧。”
两人正准备一前一后出门,没想到门再次被人推开,不仅力道比袁川的大,而且速度很快,好像很着急。
两人一同看去,这次来的是负责毒物检测的同事:“可算找到你了。”
这话是对袁川说的,袁川来拿文件比较匆忙,没有带手机。
毒检见到戚沨也在,又叫了一声“戚法医”。
戚沨问:“出什么事了?”
只听毒检说:“刚在白骨里验出□□毒素。”
又是□□?就那副疑似是周岩的骸骨里?
现场是张法医和几名助手一起配合,其中就包括袁川,而且除了张法医就属袁川接触最多。
戚沨下意识看向袁川:“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袁川摇了下头,又道:“哦,刚从坑里上来的时候觉得有点头晕,但也就持续了几秒钟,后来就没事了。”
戚沨说:“保险起见,你们都要做个检查。”
随即又问毒检:“张法医呢?”
这话落地,戚沨才发现毒检的脸色比刚才还要差,显然如果只是验出□□,还不足以造成这样的反应。
“张法医……刚在实验室晕倒了,就在刚得出结果的时候。”
消息很快传到支队,和上次一样,所有接触过白骨的人都要先隔离检查。
戚沨见到江进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也接触了白骨,有没有症状?”
江进摇头:“没有,不过我也不算直接接触。”
戚沨松了口气,直到进了办公室,江进将门关上,她才神色严肃地道出结论:“我个人感觉,袁川和张法医的嫌疑可以排除。”
江进一顿:“因为毒剂?”
戚沨说:“是。如果他们之中的一个是那个‘鬼’,在这次任务之前应该会提前得到消息,到了现场会更加小心才是。但张法医却毫无防备地中招了。我听袁川说,张法医一路上念叨了好几次白骨的事,要找到周警官的下落他心里也很着急,这五年也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江进没接茬儿,只是安静地听着,同时在脑海中回忆现场的细节。
戚沨继续道:“至于袁川,我问过其他同事,他和张法医配合最好,所以这次工作也做得最多。他之所以没有去毒物检验,是因为张法医有别的安排,否则……”
听到这里,江进忍不住想,如果张法医和袁川都没有问题,那么就只剩下许知砚和夏正。
戚沨问:“你对夏正怎么看?”
江进抬眼:“你认为夏正可能性更高?”
戚沨说:“只是一种感觉,他们俩四六开。但是这种事不能看比例,要么就是0,要么就是100%。”
片刻沉默,江进似有保留。
戚沨也不催促。
直到江进说:“我要再观察一下。”
“好。”戚沨落下这个字,又神色一转,看上去像是还有话讲。
正当江进疑惑时,只听戚沨说道:“对了,安全屋已经定了,真正的地址需要一个联络人,我和王队商量过,只有你去,我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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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177章 “宋铭的事……你们已……
翌日上午, 戚沨和江进都不在支队。
有人问起来夏正,夏正说,听江哥说有点事情要去查一下, 中午就回。
直到问起戚沨,夏正摇了摇头,遂又看向许知砚。
许知砚也是一脸茫然:“戚队没说请假, 刚发了信息也没回。”
夏正猜测道:“会不会是和江哥在一起?”
同一时间,戚沨却出现在宋昕的心理咨询室。
戚沨来得突然, 没有提前预约, 但助理认识戚沨,第一时间通知宋昕。
正巧宋昕上午比较清闲, 没有约客人,接到电话不到半小时就出现在公司。
宋昕显得有些匆忙, 风衣上还带着刚从外面进来的气息,发梢也被风吹乱了些, 相比之下戚沨倒是显得很气定神闲, 甚至是淡定得出奇。
宋昕先去洗了手, 随即到水吧煮水果茶, 等水开的功夫便问:“这个时候你应该很忙,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戚沨仰靠在躺椅上,看着不远处的窗户说:“就是因为太忙了, 才想松一下神经。后面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处理,我担心会撑不下来。”
宋昕一顿,走过来问:“是因为家里的事?”
戚沨转了下头,目光缓慢移动,直到和宋铭深沉且带着关心的眼神对上:“不止。”
“看来网络上的舆论才是造成你压力的症结。”宋昕再次走向水吧,将水果茶端过来, 倒上一杯。
戚沨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又落在那杯茶上,说:“我在来之前有很多话想说,来了这里却又不知道该从哪个点开始。”
宋昕笑道:“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候,我也有。我的经验告诉我,如果你找不到头绪,那就从最小的事情说。”
宋昕抬眼,和戚沨对视着。
戚沨忽然问:“宋铭的事你听说了吗?”
宋昕原本扬起的笑容立刻收敛了一半,又落下目光,点头:“我今天上午请假也是因为这件事。”
按照程序,宋铭的父母已经接到警方通知,也从警方口中得知在宋铭别墅里找到的犯罪证据。现在正有民警向宋铭的父母了解情况。
“你跟宋铭的关系如何?”戚沨又问。
宋昕看过来:“你今天来是为了这件事,还是在……怀疑我?”
他吐出最后三个字时带着点不确定,目光却很直接。
两人对视了两秒钟,戚沨才说:“如果这是我的来意,如果我对你有怀疑,咱们就得换个地方说话了。”
随即戚沨又话锋一转:“我从没听你提过你的家人,只知道宋铭是你堂弟。”
宋昕接道:“我父母早就不在了,在我十二岁的时候。”
“抱歉。”
“没什么,那时候我还小,很多记忆已经淡了。”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这个亲戚家住半年,那个亲戚家住半年,一直坚持到上高中,我就搬去学校宿舍。不过我在经济上并不算困难,我父母生前都是搞研究的,有几个专利,也有股票和基金留下。一开始是叔叔……哦,就是宋铭的父亲代为管理,我成年后就给了我。”
“这么听来,他父亲人还不错。”戚沨说,“多少亲戚会为了孩子继承的那点钱大打出手,根本不是为因为可怜小孩子无依无靠。”
宋昕点头:“从这点来看,我的确比较幸运。不过我父母留下的资产比起宋铭父母的财富,也就是九牛一毛。”
这话落地,宋昕又将问题抛回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戚沨回答:“我只是有一种感觉,想先证实一下,再谈我最近的压力。”
“什么感觉?”
“怎么说呢,我总觉得你身上没有亲情的味道,无牵无挂,没有任何羁绊。”
“是吗?”
“是啊,一个人就算再独立,在和他人聊天的时候,或多或少也会提到自己的父母、亲朋,话题中会带有个人的生活轨迹。可你没有这些。”
这还是第一次宋昕听到有人这样评价他,而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能医不自医”呢?他自认为看透人心,却忽略了自己身上这明显的“缺陷”。
然而还不等宋昕开口,戚沨便又来了一句:“我有时候看到你,就像是照镜子一样。”
宋昕眼底划过一丝惊讶。
只听戚沨说:“也有人这样评价过我。事实上,如果不是我妈从林新搬来春城,我几乎没有在别人面前提到过家人。评价我的那个朋友说,我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无十三’。当然,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没当真,直到我妈出事,我才突然意识到……我和正常人的区别。”
这个时候,按理说会听到几句宽慰,比如“你不是那样”或者是“你只是不擅长表达”,可这些话在宋昕嘴里徘徊了一瞬,却变成了:“无十三是谁?”
戚沨的笑容一闪而过:“我也这样问他。现在你可以上网搜搜看。”
宋昕的确好奇,于是就当着戚沨的面点开手机里的搜索软件,很快就得到这样一句回答:意指无名无姓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姊无妹无子无女无妻无友无敌的人。
戚沨说:“是一个武侠小说里的人物,他虽然自认什么都没有,却做不到‘无欲无求’。相反的是,他对于称霸武林,达到‘无敌’的状态有非常大的野心。数次胜利,令他自高自大,膨胀自满,而他最终就败给了野心。”
宋昕一时不言。
戚沨仿佛有一肚子话似得,继续说:“我当然不是无十三,做那样的人很可怜。但因为最近的事,我又想起和那个朋友的对话,也想起这个名字。我不得不承认,我妈的离开,凶手的猖狂,的确给我带来压力。我感觉比之前更焦虑,但我抑制不住。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做凶手画像的时候,我忽然产生‘幻觉’,甚至觉得在凶手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我很想了解自己的心态,更想知道凶手在想什么……你说,什么样的疯子会以犯罪取乐,达到‘无十三’那种状态呢?我能感觉到他有很深沉的欲望,而他追求的东西也类似‘无敌’,他在和司法制度博弈,他要证明他可以做到这一切。”
戚沨的话落地良久,宋昕将那杯水果茶递给她,问:“你无法理解他的追求,对吗?”
戚沨接过来喝了一口,点头。
宋昕又道:“所以你们不是一类人,你所谓的看到你的影子,只是错觉。”
戚沨说:“对。所以我是兵,他是贼。我注定会站在阳光下,而他无论做了多少自认‘伟大’的事,都只能阴暗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