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有两盏路灯,光线都不算亮,其中一盏灯还时不时闪烁,而且早就有居民反映过,物业也说了这几天就会修理。
戚沨抬头看向路灯,又看向人行道,眼前似乎出现了任雅馨蹒跚的背影。
按理说,这条道一直走,前面向左拐个弯就行,可案发现场却是右转后的居民楼背面草丛。
所以右边到底有什么吸引了注意,令任雅馨改变航道呢?
如果是凶手在人行道上用暴力进行拉扯、拖拽,应该会有路过的居民看见吧?可任雅馨身上没有拉扯过的痕迹,草丛上也没有拖痕,应该是任雅馨自己走过去的。
戚沨又往前走了几步,人行道另一边,不远处有一个社区内的小卖店,店主夫妇都是这里的住户。
此时小卖店还没关门,店主正在门口收拾东西,老板娘则在低头盘账。
戚沨走上前,就听老板问:“买什么?”
再一抬眼,见到是戚沨,立刻又改口:“哦,警察同志,你好……”
他们都知道戚沨是警察,只是搞不清楚是什么职位,也听说了今天的事儿,知道受害人是戚沨的母亲。
老板娘也下意识看过来,夫妻俩脸色一时都有点尴尬,透着一丝同情,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听戚沨问:“你们店门口的监控一直在工作吗?”
老板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额,之前有警察要过了,原本还是好好的,但是从今天早上开始都没录上……”
“坏了?”
“好像是满了吧,要不是警察来问,我都没发现。”
“哦,那我妈晚上经过这里的时候,你们看到她了吗?”
“这问题也有人问过,我们都照实说了。当时店里正忙,好多下班下学回家的,买这买那,我们两口子都忙不过来了,所以……”
老板正解释着,老板年从里面出来了,手里还拿着收款手机,示意戚沨看。
果然,上面都是在案发时间前后的付款记录,一条接一条根本不落空。
戚沨心里轻叹,又问:“那第一个发现现场的清洁工,他是从那里跑出来的,你们都看见了吗?”
戚沨指了一下方向。
老板摇头,老板娘说:“当时好像是看到一个人跑,但没当回事,后来我们听到有人叫,才知道出事了。”
其实戚沨也没抱多大期望能问出东西,这么明显的小卖店方位,门口这么醒目的摄像头,任何一位民警都不会放过,一定回来例行询问。
“那谢谢了。”戚沨转身要走,老板娘却将她叫住。
“那个……警察同志。”
戚沨又看回来,老板娘已经从保温柜里拿出一瓶热饮,递给她说:“这都凌晨了,赶紧回去休息吧,后面要忙的事还挺多的,身体最重要……不管是查案还是家事儿,都需要体力,是吧?”
“嗯,谢谢您。”
戚沨没有推拒,拿着饮料往单元门走。
直到进了门,看不见了,老板娘才回过头,问老板:“监控的事儿,你真想好了?”
“话都说出去了,咋还能改?”老板也是一脸为难,却坚持道,“那监控拍到那个……你交出去,你弟第一个被抓起来!再说咱俩都看了,除了你弟的事什么都没拍到,那凶手也没露个面,交出去也没用。”
老板娘低头叹气:“可这到底是牵扯了一条命啊……”
“那你就想清楚了,拿你弟弟去换,我没意见。”
另一边,戚沨是回到家里,才看到江进的微信,只有三个字:“睡了吗?”
戚沨没有回,也没有打开客厅的灯,先到任雅馨卧室门口听了听,里面没有半点动静,想着任雅珍应该睡了。
她这才转身进了工作间,坐在椅子上,看着打开一半窗帘的窗户。
月亮挂在天边,没有一颗星星。
月光很亮,却是阴冷的光。
脑子里嗡嗡的,碎片式地闪回着许多声音。
而其中最为清晰的两幅画面,则是任雅馨第一次得知高云德偷看戚沨洗澡后的不愿相信、左右为难,以及任雅馨得知自己有慢性肾衰竭以后的转变。
眼睛越睁越小,眼皮很累,很想闭上。
当那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溢出时,一丝声音都没有,它只是静静地划过面庞,落在衣服上。
脑海中交织着两道声音:一道告诉她,你应该宣泄出来;而另一道则在说,现在还不是痛苦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静坐的戚沨终于有了动作,却不是擦脸,而是走向垃圾桶。
她将盖子打开,从里面将那张白天丢进去的字条捡出来。
那是任雅馨离开前写的最后一张条子。
虽然有手机,但这么多年了任雅馨依然有写条子的习惯,比如告诉她剩菜剩饭在哪里,比如告诉她米泡好了,按一下电饭煲就行。
过去的字条都扔了,这是唯一一张。
戚沨将字条拿在手里,站起身,垃圾桶盖自动闭合。
她看向身后,白天挂起来的白板纸还没有收,上面罗列着和连环案有直接和间接关系的所有人名。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罗斐”二字上,眼眶里的湿润逐渐干涸。
也就是在这一刻,手机上出现一条短信,号码是一长串数字,一看就是网络虚拟号。
【不会这么容易就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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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161章 “你身边的人,亲自动手……
“谁?”
戚沨瞬间清醒过来, 在生出问号的同时,手上也打出这个字。
可发送键迟迟没有按。
就在这时,手机进来一通电话, 看上去并不是虚拟号码,就是普通常见的手机号。
戚沨没有迟疑,第一时间打开录音, 遂接起电话,却没吭声, 只安静地听着。
停顿一秒, 对面传来一道诡异的声音:“她对你不好,你们冷战了很多年, 现在她死了,你却哭了。”
毫无疑问, 这个人就是发短信的人,而且他能从某个角度看到她。
戚沨只觉得脖颈后汗毛根根矗立, 她站起身, 来到窗帘半开的窗户前, 往对面看。
她住在16楼, 前面一片都是稍矮一点的楼房,而远处有一片高楼林立,不过都是一公里以外了。
那么他在哪里?
戚沨没有躲藏, 就像是为了让对方看得更清楚似得,盯着远处问:“说出你的目的。”
“我想跟你玩个游戏。”
戚沨冷笑:“我是兵,你是贼。猫捉老鼠是吗?”
“能不能捉到我,要看你的本事。”诡异的声音发出笑声,“如果你没有在我规定的时间内找到我,我就再杀一个人——你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
戚沨下意识眯起眼睛, 眼底深处迸出一丝怒意。
她没有放狠话,比如“你敢”“你试试”,这样只会刺激对方做出更恐怖的事。
于是心思一转,戚沨说:“你的创意只有这点?为什么不换个玩法。”
“怎么玩由我来定。”
显然,这个人的性格里有点独断专行,而且很不喜欢被他人质疑,也不会被轻易带节奏。
“你就说敢不敢吧?”对方这样问。
“我不敢。”戚沨这样答。
对方“咯咯咯”笑了:“可我非玩不可。”
“你针对的是我,可以用我的命来做赌注。”戚沨目光冰冷,“抓不到你,我死。”
一秒的停顿,对方笑道:“你还挺聪明的,动了你就等于和春城整个警力为敌。”
地级市的刑侦副支在级别上属于副处级,但在职务上是代表整个警队。如果连刑侦口的副支队长都遭到歹徒杀害,这无疑是对春城的警力和治安管理的巨大挑衅,掀起的风浪可就不是刑事案能囊括的。歹徒将要面对的也不再只是一个专案小组的成员,会有更大规模的警力,甚至是……
“你就说敢不敢吧?”戚沨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对方并不接这茬儿,而是话锋一转:“你只有一周时间。一周后,你身边的某个人,我会亲手送他上路。”
戚沨刚要开口,电话就切断了。
她看了眼手机,又看向窗外,静了几秒将窗帘拉严,遂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她的心跳得有些快,是因为刚受到强刺激的缘故,原本悲伤的情绪瞬间被击溃,几分钟前她还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有一种绝望无力的感觉,没想到对方却来了兴致,逼她没有时间也不能去“疗伤”。
身边人。
现在她只剩下小姨了。
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令她断绝六亲?这对凶手有什么好处,他又能从中体会到什么乐趣?她不懂。
无论是动机还是乐趣点,都很难从心理学上找到解释。
最主要的是,为什么是她?她吸引凶手的地方到底是什么?这一定不是在人群中随机抽选的结果。
戚沨闭上眼,一边深呼吸命令自己尽快冷静,不要被问号冲乱思路,一边又告诫自己,与其去想那些没有答案的事,倒不如将头脑放在已经掌握的线索上,先一条条去捋清楚。
想到这里,她又睁开眼,捡起一只笔,快速来到白板纸前站定,紧盯着上面的每一个名字。
刚才那通电话虽然是下战书,是警告,是挑衅,是一种“死亡倒计时的通知”,却也是“自暴”。
是的,原本她还在疑惑母亲任雅馨的遇害和前面的案子是否有关联,如今已经不需要再去怀疑了。
握着笔的手紧了又紧,已经到了发疼的程度,随即她在白板纸上写下“任雅馨”三个字,并将这个名字和“罗斐”之间画上线。
罗斐一定知道什么,他人是凶手——但他不会说,警方也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