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当一个刺激反复出现,……
后勤办公室里没有监控, 仅靠询问,没有人会承认是自己拿了钥匙。也就是说调查钥匙的去向这条线索已经断了。
即便真的查到某位后勤人员拿了钥匙又能如何,如何证明这个人就是凶手?钥匙只是间接证据, 而只有直接证据对于定罪才是最有力量的。
狱侦科那边很快就接到市局的电话,两边的负责人开了个小会,最终同意支队的人前来提审高幸。
当然, 为了迷惑他人视线,除了高幸之外还会提审另外两名犯人, 而调查漏罪的内容也确实有迹可循。
高幸是第三个被提审的, 前面两个,其中一个没顶住压力, 没怎么问呢就承认了,还问他这样非常配合的能不能在认罪认罚上减几个月?而另一个虽然嘴上咬死不承认, 却能从脸色和眼神看出来他心里早已慌成一团。
直到高幸坐定,审讯室里的氛围瞬间变了种感觉, 这才有一种正菜刚开始的感觉。
江进没有铺垫, 直奔主题:“戚副支已经将你的话转达给我们, 我们了解你的顾虑, 所以这次提审,表面上是以你在市局任职法医期间,故意抬高伤残鉴定等级一事进一步展开调查。你有没有问题?”
江进当副支期间和高幸没少合作, 但从关系上来讲,高幸是江进的老师周岩的“搭档”。
“我没问题。”高幸回答。
江进颔首,翻开材料又道:“你是怎么知道李成辛会遭遇危险的?”
“我是听说的。”
“听谁说的?”
“是两名犯人。休息时间聊了几句,他们都说这里有个狱警太碍眼了,得罪人了,恐怕要消失一段时间。我便问是哪位狱警, 他们就指给我看,当时站在那个方向的人只有李成辛。”
“你说的这两名犯人,编号是多少,叫什么?”
高幸停顿了两秒,似有迟疑。
江进解释道:“我们不会打草惊蛇。高法医,你应该很清楚我的风格。”
高幸早就不是法医了,但这样的称呼令他感到备受尊敬。特别是在监狱这个地方,当有人尊称一声“高法医”,接下来无论问什么,高幸都会更乐意解答。
高幸说:“名字我可以说,但我认为,这两人对此也不知道内情,极有可能也是听来的。”
“怎么讲?”
“如果他们知道李管教到底得罪了谁,因为什么事而得罪,他们就不会那样含糊其辞。这种事其实在我们这里很常见,一个人收到点风,出于嘚瑟就告诉了身边的人,身边的人又往外扩散,一个传一个,最终只保留了传言的大意,具体关键的信息几乎都丢光了。就我分析,第一个提到这件事的人,就没有点名点事,往外扩散的人自然就不知道。”
江进没有反驳,也没有立刻接话,但就经验和人之常情来判断,高幸的推断恐怕是最贴近事实的。
举个例子,一件很离谱的事引发了一条人命的后果,那么作为传话的人和听话的人,好奇心一定是锁定在“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能搞成这样”,而非人命。
人命是后果,这么严重的后果必然要有一个更为严重的原因才对。
作为散播的人,既然选择了将这件事当谈资,又怎么会一个字都不提具体内容呢?答案就是他不知道。
不知道,自然就说不出所以然。
如果这件事的内情已经到了犯人们传来传去这么“公开”的地步,那它也就不能叫做秘密了。
江进的思路走到这里,就听高幸报上了那两名犯人的编号和名字,还说:“我希望你们能过段时间再问,而且不要直接问。这样一定会将我连累进去,我还有家人在外面……”
江进应了一声,又问:“除了他们以外,你还有没有听过类似的风声?”
高幸摇头:“不过我能猜到他们俩的消息来源是谁。”
很快,高幸又报上几个名字和编号,又有理有据地指出这几个人平日来往的密切程度,其中谁比较爱聊天,又是谁说话水分比较大等等。
针对高幸的审讯时间并不长,就和前面那两名犯人差不多。
就旁边的夏正听下来,其实这里面可利用的东西并不多,因为都是听来的,互相传来传去的东西。
直到江进最后抛出一个问题:“那就你自己的感觉,你认为会对李成辛怀恨在心,且也能力在监狱外利用这种极端手段打击报复的人都有谁?”
有很多犯人都是独立“作业”,毕竟违法犯罪不是光彩的事,第一反应都是偷偷摸摸、遮遮掩掩。
当然也有一些拉帮结派的团伙,但这样的团伙在抓捕期间基本上都是一锅端了,即便有个别漏网之鱼,看到同伙如今的下场,躲都来不及,大概率是不会再与之钱扯上关系,甚至还答应干这种事。
这样一想,符合条件的人又进一步缩小,起码可以先一步排除那些独立犯案,总是独来独往的犯人。
高幸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了一下说:“即便我真有猜想,也不敢点这个名。不过人都会抱团,哪怕是在监狱里也一样。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这里都有谁人缘最好,最受人尊敬,朋友最多。他们这几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圈子,也有专属的消息网。”
如果是从这几个小圈子的中心人物查起,再从这个人身上挖掘漏罪,顺藤摸瓜,兴许就能将消息来源揪出来。
将一个想知道的消息融合在一堆杂乱的消息中,对方就难以分辨警察是奔着哪个来的,自然就不会只针对某一个消息过分防备。
高幸离开后,夏正一边整理着笔录内容一边说:“可这几个掌握消息网的犯人都是谁,我估计管教们也不一定能知道吧?”
江进说:“我觉得大差不差,多少都能知道。道理很简单,学生在课桌下做的一切小动作,老师站在讲台上是俯视视角,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犯人们的小动作根本逃不过管教的眼睛。就算犯人不承认,只要管教到牢房里走一圈,就能明白。”
监狱的生活条件当然不能和外面比,都是保证最基本的衣食住行,家属当然可以通过一些途径送东西进来帮忙改善,但这些东西最终到底是谁使用,那就不一定了。
最好是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如果有人用得太好,是一定会被其他人抢走的。这就像是在学校住宿,或是出了社会新人进公司一样,凭什么你吃的用的比我们好这么多?我抢不了你的,我可以偷。我不敢偷,我还可以在背后诋毁你,当面挤兑你。
层次越低的人,越会陷入嫉妒的怪圈,手段也就越粗暴恶劣。
反过来说,一间牢房里,那个过得最好的人,他的东西也不一定都是自己的,而他有本事留下这些东西,就说明他占据了这个食物链的顶端。
根据这条思路,狱侦科很快拿出几份材料。
江进粗略地翻看了一眼,一下子就注意到其中一个名字:徐奕儒。
当然他会在名单上并不令人意外,就像那句网络用语说的一样“强者从不抱怨环境”,以徐奕儒的头脑和能力,即便从0开始也能在最短时间内超越周围所有人。
狱侦科说:“不过徐奕儒已经出狱了,有一两个月了吧。”
江进“哦”了一声,又在心里将这个名字剔除。
一两个月前就出狱,那么近期和李成辛产生矛盾的可能性就不大了,如果真要打击报复,也不会出狱后这么久才动手。
再说这个徐奕儒是经济犯罪进来的,和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根本不沾边。
江进的注意力很快又落在另外几个名字上面,这几个人案底丰厚,基本上都是无期。
……
另一边,戚沨和王尧打了招呼,不到一个小时就从许知砚手里拿到李成辛案的所有材料。
她正闲在家里没事干,索性就研究案情。
而且无论实在社会心理学还是犯罪心理学上,这种接触方式还能有效帮助“重现”现场和记忆回溯。
如果有一件是对你产生了的强刺激,无论是令你感到恐惧,还是令你时不时想起,逃避和回避都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最佳方式一定是面对。
当一个刺激反复出现,就意味着脱敏开始了。
然而资料翻看,戚沨一页一页研究着,“控梦”两个字也会经常浮现在脑海中。
她不知道这是一种潜意识对她的暗示,还是因为她先对这两个字有了执着,进而才引发了潜意识的回响,无论是哪一种,似乎都在催促她尽快试一试。
这天晚上,戚沨很早就躺在床上,时间还不到十点。
这个时间任雅馨也才刚睡下,按照戚沨之前的作息,起码要在任雅馨第一次起夜,也就是凌晨以后,戚沨才会开始洗漱。
有焦虑惊恐症状的人,会有一个非常明确的表现,就是半夜突然惊醒,醒了以后再难入睡。
至于惊醒的原因,可能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噩梦,也可能是一个白日里令其困扰的事情突然走入意识。
以前在职位上,戚沨只会在半夜梦到案件和受害人时才会醒过来,但这一晚,她梦到是案发现场。
就和上次一样,李成辛全程没有出现,包厢里人影很多,每一张面孔都是模糊的,色调是灰色的,只能通过大家的对话和叫名字来分辨谁是谁。
许知砚发来的资料也起了作用,这次的场景更为细节,而且是从旁观者分析案情的角度入手。
戚沨有意识地操控着自己的“视角”,比如下一步要去哪一桌,和谁对一下话,或者提前走出包厢,先去化妆室的门口看一看。
结果可想而知,从她走出包厢来到化妆室门口开始,剧情就开始脱离轨道——现实中没有亲眼看到的东西是无法折射到梦境里的。
戚沨好不容易将剧情拽回来,又回到包厢里,并暗示自己说:现在的时间点已经回到案发前了,我想知道有谁在这期间离开过。
这样的自我暗示持续了几次,她终于看到了三道人影分别出门。
除了方冶和另外那个一起去准备惊喜的同学,还有一个就是拿着手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的乔垒。
戚沨眯了眯眼睛,尽管知道乔垒出去以后的画面不可能重现,却还是跟了出去。
她的视角随着乔垒的背影移动着,她的潜意识和逻辑分析能力在一同发出声音,对她说:“乔垒出去接电话,要躲开吵闹的包厢,就会往楼道里走,没几步就会经过化妆室门口。如果乔垒没有看到其他人进出化妆室,那么就意味着行凶者此时已经在里面了。乔垒并不知道化妆室里有人,说话自然不会估计声量,或许行凶者就是通过乔垒通电话的声音来判断门外是否安全,他应该选什么时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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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136章 最令人唏嘘的案件是什……
戚沨当然脑补不出来乔垒的电话内容, 因此分析时,她梦里的画面是静止状态,乔垒就站在面前, 背着身。
直到她“按下”加速键,乔垒才再次挪动,先是挂断电话, 随即转身走回包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方冶两人推着蛋糕折返。
就在这时, 戚沨“看”到了一道影子从化妆室出来。
他的动作很轻, 也很敏捷,每一个动作幅度都很小。
他戴着手套、鞋套, 脸是模糊的,走路非常稳, 从兜里摸出钥匙将员工通道的门打开,一个闪身就挤了进去。
戚沨一把拽住门把手, 跟了进去。
就见那道人影正站在储藏间的门前, 将身上的工作服脱了下来——他里面还穿了一身衣服。
人影似乎感受到视线, 挂起工作服之后先是停顿, 随即动作缓慢地转过头,似乎还朝她这边笑了下。
戚沨的汗毛瞬间竖起,但下一秒, 人影就消失了。
紧接着,接连几道微信提示音响在耳边,将她瞬间拉回现实。
戚沨睁开眼,平复着呼吸,却觉得胸口怦怦地跳得很快。
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刺眼的光,她没有第一时间拿起来, 而是现在脑海中重温梦境画面,以防过会儿会忘掉。
而就在刚才那幅画面里,她“看到”了一个她和江进在现场都忽略掉的事——就是放钥匙的动作。
毫无疑问,钥匙是从工作服里拿出来的,接着行凶者就脱掉了工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