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正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才说:“那要看当时的头晕有多严重,我想可能要好几分钟。”
江进没接话,只是抬眼看着平台。
夏正又道:“袁全海当时已经神志不清,但逃生本能还在。前门距离他比较远,他出于本能往后门跑,只是希望更快一点接触到新鲜空气。如果他不走后门而走前门,都未必能跑得出去……”
“但他却可以更快被人发现送医。”江进接道。
夏正捉摸了一下问:“江哥,你对这次事故有怀疑,还是只针对袁全海的意外?”
“我只是有两个点想不通。”江进收回视线说,“第一,既然后门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为什么袁全海还随身带着钥匙?”
夏正说:“他们的安全手册上写了,要保障两边都有逃生通道,万一真出了事,好进行疏散。”
“嗯,这么有安全意识,却只设置一个逃生梯?同样是逃生出口,门口的监控坏了都不理,人倒在地上两个小时才被发现?”江进又连续问。
夏正接不上话。
直到江进又道:“不过这也只能证明是这家公司的员工缺乏安全意识,处理危机不当。”
夏正问:“你刚才说的两个点,另外一个是不是打火机?”
江进点头。
这里到处都是化学物,那么袁全海随身带个打火机做什么?
……
另一边,春城监狱。
再次见到戚沨,高幸第一句就是:“你还是老样子啊。”
戚沨问:“那我该什么样?”
高幸说:“听说你在放假,这么长时间不碰案子受得了吗?”
“我以为我会受不了,结果是我想多了。”
高幸摇头笑了下。
戚沨没问他笑什么,只问:“上次给你带的书看完了?”
她还以为高幸又想要书,毕竟关在这里,除了看书他也无事可做,还能因为什么。
高幸却没提书这茬儿,眼神一变,声音也低了几分,说:“我在这里有个朋友姓mu单名一个zi。他前两天出去了,我很担心他的安危,想托你帮忙照顾一下。”
听到这话,戚沨的第一反应就是排斥、反感,但她的情绪还来不及涌上,就快速品出另一层意思。
如果真是高幸在这里的朋友,那就是狱友。
高幸绝对不会将狱友托付给一位刑警照顾,何况是她。
他又说事前两天出去的……
戚沨眯了下眼问:“哪个mu哪个zi?”
“木头的木,子孙的子。”
哪有这样的名字,却有这样的字:李。
难道他指的是李成辛?
戚沨按耐住疑惑,没有道出李成辛的名字,而是用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狱警,问高幸:“为什么不反映?”
她指的是狱侦科,如果高幸能明白这句,就说明她猜对了。
高幸无奈地说:“你知道如果反映了我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我也有家人。”
如果高幸上报,狱侦科必然要查,而高幸被频繁带走“谈话”,就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将来再有其他人被带走问话,都会知道是谁说的。
而高幸跟她说,就意味着高幸的消息来源来自监狱,李成辛这次被刺和他的工作有直接关系……
当然下一步还要去证实他们现在说的人到底是不是李成辛。
戚沨的思路转了一圈,又道:“再往下发展,将来请你协助调查的会是公安机关,你一样会暴露。”
高幸笑道:“我选择跟你说就是知道你有办法,市局有那么多案子,找一个来当借口并不难。我这样做是最不打草惊蛇的选择,我也是没办法。”
高幸原来就是市局的法医,因职务犯罪而入狱,只要随便捡一个案子说追溯调查发现和他也有关系即可。
这话落地,高幸又收了笑:“我的话你一下子就懂了,看来他已经出事了。”
高幸不愧是高幸。
戚沨没有正面回答,只问:“你想立功减刑?”
“这里谁不想?不过这种立功是有风险的,但我相信回报也会高。”高幸说,“我只有一个忠告。”
“是什么?”
“低调。你们想要的答案都在暗处,大张旗鼓一定会吃亏。”
和高幸的对话没有持续几分钟,戚沨离开时又去了一趟狱侦科,顺嘴问了这两天有没有姓mu或者姓李的劳改犯出狱。
狱侦科回答说,这两天就没有出狱的。
戚沨离开监狱便直接回了家,回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拨通江进的电话。
“喂?”正巧江进刚回支队,才坐下喝了口水。
“你还没说打火机是在哪个现场找到的?”
“一个科技公司的厂房外面,那个人已经死了,死于硫化氢中毒。”江进的声音有点哑,说完这句又连着灌了几口水。
戚沨吸了口气,接道:“我刚去见了高幸,他暗示我李成辛可能要出事,叫我多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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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133章 戚沨更是感觉到一股寒……
“咳!”江进半口水呛进去, 连着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高法医?他是怎么知道的?”
刚问出这句话,江进就迅速反应过来, 很显然高幸的消息来源和犯人们有关,也就是说李成辛遇刺的是主要原因是在监狱里“得罪”人了。
按照正常思维,第一反应是“狱警管教犯人能怕得罪吗”, 犯人服刑本来就是来接受改造的,这是狱警的职责。如果每个狱警都因为怕遭到报复而放水, 那还叫监狱吗?
再者, 大多数犯人也不至于会怀恨在心,令他们入狱的又不是这个狱警, 而是犯人自身的犯罪行为,他是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普通人还会觉得当警察无论是什么种类, 做贼的一定会躲着走,就跟老鼠怕猫一个道理。
但无论是戚沨还是江进都见过那种真正穷凶极恶, 真敢跟你拼命的那种通缉犯。
明明已经走到绝路了, 还是抄起武器, 打算在被枪毙之前多带走几个, 不过这样的通常都是毒贩。
毒贩即便是法盲也知道自己贩毒被抓一定是死刑,既然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拼一拼。
江进沉吟半晌, 说了这样一句:“如果是因为成辛管教严厉就报复他,感觉可能性不大吧?”
戚沨接道:“你怀疑是成辛发现了什么,或者是那个人认为成辛发现了什么,于是封口。”
“可如果真是奔着封口去的,为什么不选择更致命的地方下刀?”
的确,李成辛中刀的两处都不算首选的“灭口”方式, 虽然刀子插得深,还伤到了内脏,但当天有那么多医护人员在现场,犯人又规划出一条完美的“退场路线”,时间明明很充裕甚至还能给李成辛穿上玩偶服,却给李成辛留了一口气?
江进说:“我认为给李成辛警告,让他张不了嘴说话的可能性比较大。他那两道伤口,等养好了再回岗位,起码是一年以后的事。即便将来这个人被抓,罪名最多就是故意伤人。”
戚沨好一会儿没说话,开口时说了这样一句:“我认为行凶者对自己有一定要求,无论是手法还是形式。”
江进问:“你指的是玩偶服?”
戚沨说:“嗯,这一步已经超出九成罪犯的思维,还有后面他换下来的染血的工作服,随便仍在储藏间不就行了吗,怎么还挂起来?比起这种方式,脱掉衣服后直接装在包里带走,岂不是更有利于销毁证据?”
“嗯,如果他真不想被抓,打包带走是最妥善的。”
“对了,工作服上有没有找到生物样本?”
“找到一点皮屑,不过……”
“什么?”
“找到的皮屑经过DNA比对,发现匹配的那个员工当天根本没来上班。而且工作服内外还喷了一些漂白水。那点皮屑是在缝合缝隙里发现的,而暴露在表面的大部分样本,要么就是已经被破坏,要么就是有被破坏的可能,程序上根本无法作为证据。”
“这又是一个自相矛盾的地方……”戚沨喃喃道。
用漂白水来破坏作案痕迹并不罕见,但通常都会在凶手无法带走,或者来不及带走、处理尸体或某些东西的情况下才会采取这种方式。
还是那个道理,行凶者完全可以准备一个包,将衣服团进去,事后无论是用漂白水清洗还是烧掉,都是“人不知鬼不觉”的,可行凶者偏偏选择将工作服留下。
江进说:“技术利用这部分信息做了一次场景还原,从伤人到玩偶服,到换下工作服,还要喷漂白水,最快也要二十几分钟。夏正认为能破这个记录,我们又做了一次实验,他最好的一次成绩是15分47秒。”
戚沨闭了闭眼,一边回忆一边说:“从李成辛离开包间,到方冶跑回来叫人,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也就是二十几分钟。也就是说,李成辛刚进化妆室没多久就遇袭了。”
“而且这个人的身手和反应速度和夏正差不多。”江进话锋一转,“对了,还有一件事,是院方后面才传递的材料。”
戚沨的思路还停留在凶手的动线上,就听到江进描述说,像是李成辛这样已经昏迷不醒被送进手术室接受急救的患者,依然会要先进行麻醉。因患者虽然昏迷,却没有因此丧失痛感,身体会因为痛觉而生出一些反应,影响生命体征。
而即便是急救手术,医院依然会出于安全考虑对患者进行术前检查,但当时李成辛已经昏迷,这部分就是靠询问周丹来完成的。
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先安排李成辛做检查,等检查出来兴许命就没了,而周丹也说了,李成辛没有对慢性病,也没有药物过敏史,因此不需要麻醉师调整策略。
戚沨的注意力逐渐被拉回,已经意识到江进接下来道出的信息会是一个“意料之外”。
直到江进说:“术后成辛一直昏迷,院方那边的评估不太乐观,说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后来成辛的报告出了,结果发现体内的麻醉剂量超标,他们内部审查过,证明麻醉师没有违规操作,那也就是说……”
“就是说,成辛接受过两次麻醉。”戚沨接道。
“是。”江进轻叹,“这也就是为什么凶手正面袭击,成辛却不反抗,化妆室内也找不到挣扎的痕迹——他在受伤之前就失去了意识,只能任人宰割。”
是啊,即便是熟人犯罪,李成辛一开始没有防备,被刺一刀,难道第二刀也不知道反抗吗?
江进说:“院方没有明说,但暗示了一下,这种过量麻醉可能会对他的大脑造成一定损伤。深度昏迷也是一样。也许等成辛醒过来,会忘记很多事……”
忘事儿还算好的,甚至极有可能造成智商方面不可逆的损伤。
戚沨轻声说道:“也许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江进一顿:“你是说行凶者早就想到了。”
“他连漂白水都准备好了,时间上也做到了,如此周密的安排,一定会在选择麻醉类管制药品上更用心才对。这个人很熟悉医院手术的流程,也清楚知道用多少计量的麻醉,用什么成分的麻醉——他是医生。”
医生的身体素质一般都强于普通人,即便再累遇到危机时刻,也能迅速做出反应,特别是负责急救的医生和外科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