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侧身看她,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凉,他的掌心温热,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那一瞬的触感让人安定。
“是啊。”他笑着应,“以后都会是晴天。”
飞机在清晨六点半降落,北京的天刚蒙蒙亮,跑道尽头浮着一层薄雾。
“到家了。”周越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指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
夏知遥这才睁开眼,偏头望向窗外,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感觉我们才刚把时差倒过来……”
“是啊,”周越伸了个懒腰,骨节“咔哒”一声脆响,“现在又得倒回去。”
“今天白天可别睡。”她揉着太阳穴,声音带点鼻音,“不然晚上就完蛋了。”
“你能做到?”他斜她一眼,明显存疑。
“能啊,”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几滴泪,用手背随意蹭了蹭,“靠工作。”
“跟我想的一样。”周越笑着解开安全带。
两人相视一笑,周越帮夏知遥拿下登机箱,走出舱门的瞬间,北京初冬的冷风迎面扑来,干燥、凛冽,带着北方特有的硬朗劲。
夏知遥打了个激灵,困意被吹散大半,大厅里是熟悉的广播声、行李箱滚轮的咕噜声、这些杂音交织成一种嘈杂的安定。
从纽约金黄的秋天到北京灰白的初冬,从哈德逊河的落叶到首都机场的冷风,一切都真切得让人踏实。
等行李时,夏知遥靠在传送带旁,掏出手机,一排红点闪着,她没点开,只盯着时间看了几秒,轻轻叹气:“现在纽约那边才傍晚呢……”
“嗯,咱俩彻底乱了。”周越站在旁边,一手插兜,一手拎着咖啡,笑得无奈。
“我猜猜,你一会可能会直接去公司?”她侧头看他。
“对,得先处理几个会。”他喝了口咖啡,“我猜你也是。”
“哈哈,我下午有个方案要定稿,上午得去一趟公司。”她的目光落在传送带上,五颜六色的箱子缓缓滑过,节奏像催眠,她顿了顿:“晚上……谁先回家谁准备饭?”
“当然。”周越答得很快,几乎没犹豫,他侧过身,目光与她相碰,笑意浅浅:“不能睡觉前连句晚安都没有吧?”
她转过脸,假装专心盯着传送带,其实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上那点藏不住的热意,耳根发烫,心跳有点乱,她不知道怎么接,只低声嘀咕:“我箱子怎么还不出来……”
夏知遥到公司的时候,郑晓天正拄着拐杖在走廊,看到夏知遥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不是早上才下飞机?都不回家休息?”
夏知遥弯了弯唇角,声音里透着沙哑的笑意:“回家睡着了就没法倒时差了,飞机上睡了十来个小时,反正脑子还算清醒,先来公司看看,周越也会公司了。”
郑晓天眨眨眼,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真服了你们俩,天生一对的工作狂。”
夏知遥被逗笑,把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打开电脑,邮件一封接一封弹出来。
从早到晚,时间像被切成一格一格的,塞满了会议、电话、签字,周越几乎在办公室没怎么起身,屏幕里数字在闪,汇报在滚,投资模型一波还没消化完,下一波又扑面而来。
到下午四点,他终于抽空按了按太阳穴,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眼睛闭了几秒,脑子里乱糟糟的,数字还在转,但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现在大概也还在忙吧。”
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的灯,没什么表情,只是觉得有点累,窗外的光一点点暗下去,落日的橙红贴着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往下滑,
夏知遥那边也没好到哪儿去,要把在纽约完成的工作交代下去,中间连喝水的空都挤不出来,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回,林千帆又往她的办公桌上放了一叠材料,笑道:“这是今天新的方案。”
最后一封邮件发出去的时候,她长出一口气,目光落在屏幕右下角,五点多了。
她拿起手机,给周越发了条消息:【看来是我先回家了。】然后关掉电脑,拎起包,站起来的时候腿有点麻,晃了晃,推门走出去。
周越开车出公司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北京的晚高峰永远这样,红色的车尾灯连绵不绝,导航在那儿机械地报路,他压根没听。
脑子里还在转着白天那场会,资金评估要重算,底下的人一个劲儿催,PPT翻了一版又一版,焦头烂额的事后,夏知遥的微信:【看来是我先回家了。】
他看着那行字,露出会心的笑容。
车驶上主路,夜色如墨,四周尽是光的流动,他一边开,一边在心里默算着时间,她大概刚洗完澡,也许在换衣服,或者只是靠在沙发上,什么也不想。
车拐进小区时,他整个人像被卸了力似的往椅背一靠,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是真累了,但那种累又不全是难受的,里面混着一点奇怪的平静。
他知道,家里有人在等。
夏知遥正蹲在饭桌前,把外卖盒一份份拆开,点了很多小菜,还有两大碗馄饨,桌上摆得不算讲究,却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安心。
听到门响,她回头看他一眼,笑着说:“你还真是掐点儿回来。”
周越换鞋的动作一顿,轻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馄饨?”
“咱俩在纽约,唯一没吃到的就是这个了,其实我也想吃。”夏知遥笑道,“所以我点了。”
夏知遥把筷子递过去,两人的指尖在那一瞬轻轻碰到,微凉的触感闪过去,又若无其事地分开。
“今天忙完了吗?”她一边夹菜一边问。
“勉强,投资那块催得紧,可能明天下午还得去一趟。”周越夹了一筷子泡椒皮蛋。
“我还好,估计可以过个安静点的周末。”
两个人都没再多说,像是默认了这种状态,忙,是他们的常态,馄饨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起,有那么一瞬间,连时间都变得柔软了。
夏知遥吃到一半,忽然抬头看他:“你今天是不是说了不少话?”
周越愣了愣,失笑:“你怎么知道?”
“你说话说得嗓子都哑了。”她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丝心疼,“你没听出来吗?”
周越看着她,笑了一下,嗓音低哑:“现在听出来了。”
他看着她笑,目光有点暖,两人都没再说话,只剩筷子碰到碗沿的清脆声。
周越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夏知遥已经躺在床上,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头发乱乱地铺在枕头上,眼睛半睁不睁的,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夏知遥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别动……我真的要睡死过去了。”
周越笑了笑,没说话,掀开被子躺进去,过了几秒,他忽然翻身,从背后抱住她。
夏知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声音还带着困意:“你还要干嘛?”
“没精神干别的了,”他低声说,嗓音有点哑,带着笑意,“抱一下就睡。”
她被他圈在怀里,半是无奈半是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幼稚。”
“我真困了。”
“那你睡你的觉,不要吵我。”
他“嗯”了一声,呼吸落在她颈侧,带着一点热气,夏知遥没再动,只听见他呼吸渐渐平稳下去。
夜安静得只剩窗外的风声,她闭着眼,嘴角轻轻扬了一下,有那么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一刻的安静,才是真的“到家了”。
第二天一早,门铃响了一阵子,屋里没动静。
魏然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不少东西,她又按了一次门铃,等了十几秒,还是没人开。
她皱起眉,从包里掏出手机,拨了周越的号码,暂时无法接听,肯定是勿扰模式,又打了一遍,依然没人接。
魏然站在门口,心里慢慢有点不安,她原本想着,年轻人昨晚刚从国外回来,大概在家补觉,可门铃响了三遍连个动静都没有……
她忽然想到什么,手心微微一紧,不会出什么事吧?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抬手在密码锁上按下那串熟悉的数字。
“滴——”门开了。
屋里静悄悄的,魏然把东西一股脑放在进门柜上,几步走过去,却看到夏知遥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床铺整整齐齐,被子叠得平平展展的,很明显,昨晚没人睡。
魏然的心跳重了两拍,她愣在原地,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各种画面,她的视线慢慢转向主卧,那扇门关着,没有一点声音。
她站在那儿,沉默了好几秒,努力让呼吸保持平稳,要不要敲门?她在心里问自己。
理智告诉她应该确认,但另一种更深的直觉却让她止步,有些事情,一旦确认,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最终没有动,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来,客厅安静得过分,只能听见远处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
魏然抬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神情很平静,但心里却交织着困惑、焦虑、失落,还有一点不愿承认的预感。
第119章 Chapter 119 “我妈刚才来……
没多久, 主卧的门打卡,周越走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 睡衣的领口歪着, 他眯着眼,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整个人都带着一股被梦拖回现实的茫然。
然后,他看见了沙发上的人, 整个人顿住,,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妈?……您怎么在这儿?”那语气带着明显的慌乱。
魏然抬头, 微微一笑,语调淡得听不出情绪:“我敲门、打电话你都没反应,怕出事, 就按了密码进来了。”
周越低下头,手在后颈上揉了揉:“昨天早上才回来,为了倒时差就回公司上班去了, 晚上太累,一睡就没醒。”话音刚落,他的目光下意识飘向卧室, 只是短短一瞥, 却藏不住那一瞬的犹豫。
魏然看见了, 她什么也没说, 只静静地看着他, 阳光从窗帘缝里斜进来,照在他脸上,也照出额角细小的汗。
魏然语气平平:“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的, 妈。”周越忽然有点手忙脚乱,“妈你要喝水吗?还是喝点茶?”
魏然慢慢扫了一眼客厅,茶几上两个杯子,其中一个杯沿还带着浅浅的口红印,她的目光略微一顿,又转向客厅的行李箱,挂着个粉色的行李牌,显然不是周越的东西。
她只看了两秒,就把视线移开,神情如常,但周越看见了,魏然的脸色变了。
周越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乱了,胸口一下一下地起伏,耳朵里有轻微的嗡鸣,衬得周围更安静。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在胸腔里闷响,手指不自觉地在裤缝上蹭了两下,掌心微微出汗。
他想移开视线,又怕那样太明显,他知道,母亲已经看出来了,要不要现在说?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反复打转。
也许,这是唯一的机会,他不想让母亲从别人嘴里听到,也不想再拖下去,时间越久,就越难开口。
“妈,我……”他终于出声,声音有点哑。
魏然只轻轻应了句:“嗯?”
就在他几乎要再次开口时,魏然提起包,转过身,“我把给你带的东西放桌上了,”她轻声说,语气温和,“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魏然没有看他,周越张了张嘴,却连“等等”都说不出,他只能看着她走向门口,魏然手搭在门把上,又停了停。
“倒时差确实挺累的?”她轻声道,语气平静,“那就多休息一会儿。你们……继续补觉吧。”
周越仍站在原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他抬手按了按额角,长长吐出一口气,刚才那几分钟,他在心里已经演练过无数遍:“妈,我得跟您说件事。”
“妈,其实知遥她……”
“妈,我们不是故意瞒着您的,只是……”每一句都在喉咙口打转,又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他知道魏然看出来了,从她目光落在那只行李箱上的那一瞬,到她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那不是不知情,而是在给他留余地,她在等他自己说,可他终究没能说出口。
理智在催他:既然被撞见了,不如摊开,她再不赞同,也只是母亲,早说晚说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