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算账还差不多。
裴雅娴心里如是想着,面上还是笑颜,“好,方才话赶话,也没来得及,你帮我跟小姑娘说一声新年好。”
反正她礼节到位了,以后他跟这小姑娘成不了,叶裴修也不至于记恨她。
叶裴修把母亲送到停车场,眼瞧着大红门打开,车子徐徐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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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离开之后,叶裴修在客厅抽了两支烟。
他起身回到主卧室,只见夏清晚窝在窗边单人沙发里,正静静地看书。
她周身的空气仿似都放轻了,一派冬日雪夜的宁静。
像嵌在古画里的少女。
听到声响,她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那模样,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只有一种安稳的幽长的清冷意蕴。
叶裴修本想过去吻她,想起自己一身烟味儿,于是隔着距离说,“我先洗澡。”
夏清晚点点头。
卧室很大,浴室也很宽,她看书的地方完全听不到淋浴的声音。
她心里空寂,甚至能听到绝迹之处的呼呼风声。但那也不是完全的寒冷,反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像大火燃尽前,火光大亮的那一瞬。
是失却前最后的燃烧。
又看了两页之后,她合上书,下了沙发,往浴室走。
叶裴修刚洗完,单穿着一条宽松长裤,裸着上身,和她在拐角处撞了个正着。
男人身上清洁的蓬勃的热气一下扑过来,饶是她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猝不及防红了脸,想解释,“……我正想——”
话没说完,叶裴修已经把她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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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提前更,明天也更!
第39章
大年初一。
细雪靡靡。
一辆黑色奥迪车从府右街开出来,直往西山。
穿过盘山公路,经过门岗,最终停在院内停车场。
身穿黑色大衣的叶裴修从驾驶座下来。
有佣人迎上来,跟他说,他父亲母亲外出拜访,只有老爷子和老太太在家里。
他嗯了声,“您去忙吧。”
走到主屋廊下,他在阶前蹭了蹭皮鞋上沾染的雪,抬手往后捋了下头发。
头发上沾染了几星雪花,随着他的动作融化消逝。
从主屋西侧穿过游廊,来到西耳房。
这里是老爷子的书房。
房里暖意融融,老爷子坐在摇椅上,拿着放大镜细赏一本古书。
叶裴修脱了大衣,挂在衣架上,径直在他对面沙发上坐下来,点了一支烟。
起先,祖孙两人都没说话。
窗下袅袅水沉烟,唱机里放着幽咽婉转的程派京剧《锁麟囊》。
正唱到“春秋亭”一折那一句:「蠢材问话太潦草……」
叶裴修无声笑了一息。
老爷子从镜片背后瞥了他一眼,随即把放大镜和古书往旁边茶几上一撂,冷哼一声。
“出息得很啊你。”
“您教得好。”
叶裴修说。
老爷子气得闭了闭眼,起身,背着手徘徊了片刻,怒声,“那陈家小姐哪里配不上你!你至于这样给人家脸色瞧!”
“我人都不在这儿,哪里给人家脸色瞧了?”
叶裴修语气淡淡。
老爷子气得手在半空中乱划了几下,末了,还是背回手,低头叹了口气。
叶裴修小时候那些年,他爸爸正下放各地历练,顶多回京述职的时候能回家一趟,是而,他算是跟着老爷子长大的。
爷孙俩之间比父子俩间要亲近许多。
因此,老爷子更了解他的脾气。日常是个稳重的,自然也免不了有三分公子哥的傲气,大事上却从不含糊,耳清目明,在一众子弟里,难得是个成器的。
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婚姻大事上犯糊涂。
又瞥了他一眼,只见他松弛散漫地倚着靠背,夹着烟的那只手搁在扶手上,一派慵懒的架势。
老爷子不由想起,他十几岁时候跟他爸打架的事。到现在,掌边那道疤还清晰可见。心里直叹气:哎,这小子就是这样,平日里勤谨务实,一叛逆起来,就是要搞个大事。
非要争个头破血流才算罢。
沉默半晌。
老爷子语气和缓了些,道,“中午在家吃饭?”
“不了。”
“你还有什么要紧事?”老爷子上来几分火气:给他递台阶他还不肯接?“晚上一波一波的客人要来,你今儿还不在家待着?”
叶裴修笑看他一眼,“小姑娘在叶园呢,大过年的,我让她一个人待着?”
一听这话,老爷子都气笑了。
“真是出息了。”
叶裴修道,“得了吧,您年轻时候谈恋爱不也是这样?犯得着一直在这儿说我?”
老爷子一顿。
过片刻,问,“你奶奶要去绍平的事儿,你知道了?”
“刚知道。”
“你抽空过问一下,看看那边安顿得怎么样。”
“您打得一手好算盘,”叶裴修凉凉地笑说,“程奶奶跟您闹脾气,您就差我去办?”
正说着,有人敲门,外面传来程菲的声音,“老爷子,裴修,忙什么呢?来吃点水果吧。”
爷孙俩交换了一个眼神,叶裴修站起身,弯腰摁熄了烟,“我走了。”
他拿过大衣的时候,老爷子在后面扬声说,“晚上回来。”
“知道了。”
离开西山老宅,叶裴修去了某个叔伯家拜年。
免不了留下来说说话。离开这家,又去下一家,忙到午饭点,才驱车回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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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叶裴修离开叶园的时候,夏清晚还在睡觉。
睡到自然醒,起来吃早饭。
家里的佣人谨慎妥帖,不多看不多话。安安静静吃完早饭,她在书房看了半晌书,随后穿上大衣,披着一条毯子去院子里转转。
雪下得淅淅沥沥,细而轻,成不了气候,是而下了一夜,地上也只积了薄薄一层。
她走到凉亭下坐下来,倚靠着廊凳回过身,伸手接雪。
晶莹的小片,刚挨到掌心就融化了。
她仰头向檐外半空中望,雾蒙蒙白茫茫,天与空分不清楚界限,只有细雪飘洒,当真有“淅淅瑶花初下”的轻盈之美。
又低头看着自己掌心。
叶裴修虎口靠近掌心的地方有一道疤。
昨夜,那道疤造访了她柔软身体的每一处。想起来还觉得有点好笑,昨晚洗澡时,她想过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就是没料到见真章时会如此狼狈。
那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完全埋进去之后,她甚至不敢吸气。一吸气,痛得几乎要昏过去。大脑一片空白。
夏清晚愣愣地看着雪,发着呆,脑海里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些那些。
这时候听到一声,“清晚。”
趴在凉亭下栏杆上的女孩扭回身,看到叶裴修站在池塘对岸,一手插兜,臂弯里挂着大衣。
他与她之间隔着茫茫的细雪。
她站起身,把毯子撑在头上,兜着满满的风雪向他小跑过来,叶裴修迎上去,“别跑,别跑,小心滑倒了。”
到了近前,他扶住她的腰,先低头问,“还疼不疼?”
夏清晚低着眼,摇摇头。
叶裴修抬手用指背蹭了蹭她微凉的脸颊,低声说,“下次会好的。”
“知道了。”
她轻声说。
这话他昨晚也说过,眼下青天白日说起来,不免让人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