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廊下那个照面太短暂,她甚至都没有看清他的面容。
可是……可是,时隔那么久,再遇上,他省略了寒暄省略了叙旧,依旧能够一眼瞧出她在专注地闻花香。
他的态度,像是和她从没有分开过。
也是,毕竟刚认识的时候,他对她就非常不讲客套,他和她认识这么多年,不管是刚认识,还是后来分手后几次再遇见,他都没有跟她寒暄客套过。
从来都是有事说事,这是他一贯的风格,也不一定是还念着她。
注定没有结果的事,她也宁愿他已经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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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她过得很好。
最起码旁人能窥到的部分是这样。
那晚,叶裴修在叶园檐下池塘边,站着边抽烟边低眼思量。
那年春节绍平一别,她本科毕业,读研,跟着导师到处跑,做研究发论文……
没有谈恋爱,朋友也不多,只有枯燥的阅读、写作。
在他的视角里,她好像把自己的生活也过成了一场苦修。
当初,怕她等,又怕她不等。事到如今,反而无从说起了。
他的种种准备,种种筹划,可以跟她讲吗?
可以把她哄回来吗?
她愿意重新进入他的漩涡吗?
甚而,也许,她已经忘了他。
可是,游廊下那短暂的照面,彼此间的氛围不是假的。
他能感觉到她的在意。
可他又怕那只是他自己的错觉。
这两年多,地方上的派系摩擦明争暗斗比上京还要激烈,那么多风风雨雨,他都怀着笃定的心闯过来了。
回到上京,猝不及防与她碰面,一切都像是被打碎了,拼凑不出原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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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之后,夏清晚一次都没有梦到过他。
也许是分手后又连续见了几次面的缘故,她甚至没感觉到自己有戒断反应。
毕竟,从最初在一起时,她就没妄想过跟他有长久的以后。
夏清晚洗过澡,敷面膜,摘掉面膜洗手。
现在回头想一想,分手之后,她也只为他哭过一次。
那次是为庆祝时小雨跳槽拿到翻倍高薪,时小雨来夏家老宅和她一起过夜,两个人在客厅看电影。
2011年的《一天》。
一对灵魂伴侣,兜兜转转浪费了20年光阴,最后,终于要开始认真恋爱时,女主死了。
这是夏清晚第二次看这部电影,第一次看时她只觉得很荒唐,怒打了一星。第二次看,在女主骑着自行车呼啸穿过小巷,被车子撞死前那一刹那,她就已经泪流满面。
那时,她呼吸都在颤,心里想,“有些事,都是命,就是这样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
时小雨是个没心没肺的,正对着屏幕一顿脏话输出,转头看到她晶莹的脸,心中了然,一把将她搂过来,拍拍她的头。
夏清晚埋头在她颈窝,凄厉地呜咽,“小雨,怎么办,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她一直喃喃地重复这两个短句,哭得浑身打颤,上气不接下气。
哭到最后,脑子都几乎缺氧了,她躺在地毯上,瞪着眼睛看天花板,一动不动。
时小雨给她端来温水,她也不喝。
到半夜,时小雨起来喝水,发觉她还在被窝里闷声哭。
可第二天早上,夏清晚顶着两个肿肿的眼睛起床,时小雨问她,“你还好吗?需不需要请假?”
她当时也在洗手,只是轻轻地说,“时雨时雨,就像你的名字,是一时的雨,都会过去的。”
现如今,她可以坦然问自己,都过去了吗?
夏清晚把手洗干净,抬头看镜子。
眼眶是红的。
「都过去了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想的是,刚刚为什么没有好好看清他,隐约觉得他好像有点胡茬,有点疲惫。
应该再仔细看一看的,为什么没有好好看清?
也许以后大概率不会再见了,可是万一碰面,他还是如老熟人或者旧友一样,坦然地像今天一样地,跟她讲话,那该怎么办呢?
她无法保证自己每一次都能綳住。
尤其是,他调回上京来,也意味着他应该马上要谈婚论嫁了,以后他旁边站着新人,言笑晏晏,如旧友一般跟她打招呼,介绍她们认识,她要怎么做表情呢?
也许她也用不着面对。
早在上学期,她已经跟导师商量过,今年暑假要放下所有的活儿,去内罗毕待四个月,考取PPL。
他在上京晋升娶妻,她则依旧走她自己原定的路。
内罗毕。
那里有广袤的大地,野性的动物,天高云阔,一个没有围墙的世界,她不会记得一个平平无奇的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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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份,和导师交接完所有项目。
办完了所有手续,启程前往内罗毕之前,打包行李准备寄出的时候,夏清晚接到了林向榆的电话。
一接通,林向榆就道,“清晚。”
她的声线有点不同寻常,夏清晚有点疑惑,“嗯?怎么了?”
“我听说,叶先生要结婚了。”
夏清晚脑子里嗡得一声。
只感受到一阵杂音,扰得身心五内电流俱是一片茫然若失的痛和乱。
在这紊乱中,林向榆的话音还在继续,像断断续续的画外音,“他叔叔他爸爸给他选看了好几个,已经选定了,好像已经在筹备婚事了。”
过好一会儿。
那噪声之后,心里只有钝痛的残余,像是在未痊愈的旧伤口上又划了一道,血液虽新鲜,可到底是旧伤了,她心里没太大波澜,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惯性,平静而安然。
夏清晚说,“……恭喜他。”
也许,所有的眼泪都在那一晚在时小雨的肩上流完了。
持续的绝望对她而言并没有任何益处,所以,她也不应该再哭再继续崩溃。
夏清晚继续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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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的国家城市学习新的知识,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落地内罗毕,在westlands的酒店办理入住,去早先联系好的飞行俱乐部报道,经过医疗检查、语言能力测试等一系列流程,办理考取PPL的手续,一切尘埃落定。
安全起见,晚上她不出门。
通过酒店的落地窗,能够看到184m高的GTC办公楼,肯尼亚第二高楼,由中国某公司投资开发。
即使是隔着距离,能在视野内看到祖国的工业产物,也让人觉得亲切。
每日都在忙碌和新鲜中渡过,夏清晚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期待感,在学习驾驶小型飞机的理论知识时,她就在心里一遍一遍模拟独自驾驶飞机的状况。
那本英文原版的《夜航西飞》,她不知道读了多少遍。
独自驾驶小型飞机,救援、夜航、迫降、盘旋、追寻动物的迁徙……
视野中只有远阔的天与地。
如此振奋而激昂,夏清晚像是重新抓回了人生的方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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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清晨,夏清晚起床吃过早饭后,乘电梯下楼前去飞行俱乐部。
在酒店大堂,擦身而过一群中国人,个个西装套裙,胸口别着徽章,边走边聊。
她记得那个徽章的式样。
当初,在叶园客厅里,她曾不经意间翻到他集团内部发行的刊物,其上有叶裴修双手撑着台面,在主席台上发言的新闻照,那时,他领口就别着这样一枚徽章。
也不奇怪,他们集团在这里有分部,人员业务往来属实寻常。
不应也不必放在心上。
外头晴空万里。
夏清晚在酒店门口等车,这时候有辆商务车驶来,在她不远处停下。
车门被四下里推开,下来几个人。
夏清晚往旁边让了让,这时候听到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夏小姐。”
抬起头,刚从商务车上下来的王敬梓笑着跟她打招呼。
异乡逢旧友,夏清晚很惊喜,“王先生,好巧,您来出差吗?”
“不是,”王敬梓笑笑地,“年初我就调到这边来了,现在在内罗毕分部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