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张,来不及多叙旧,自己叫的车已经来了,夏清晚打开车门,回头对王敬梓道,“我要赶去俱乐部,今天有飞行课,咱们改天再聊?”
“好好,你忙,改天见。正巧我也住这家酒店,见面也方便。”
坐到车上,夏清晚清空脑子,专注地把注意力凝聚在即将进行的课堂上。
今天是理论课之后的一节体验课。
她要在飞行教练的指导下,观摩学习驾驶小型飞机的基本操作。
来到飞行俱乐部,和教练汇合,跟随教练离开室内,来到俱乐部专用的小型飞机训练场地。
教练最后为她讲解了一遍飞机上的注意要领。
日光明亮刺眼,一切一览无余,像是把她内心长久潮湿昏暗的角落也一下照亮了。
扶着扶手踏上飞机,在后座坐好。
飞机升空。
她第一次真切地实际感受到《夜航西飞》里所讲的一切。
天与地在眼前展开,广袤无垠。
如此寂静又如此沸腾。
地面的一切都丧失了声响,愈来愈小愈来愈远,只有小型飞机的轰鸣。
轰鸣直冲天灵盖,占据了所有感官,带来一种毁灭般的快.感。
夏清晚一颗心扑通扑通,一双眼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太多太多,看不及看不够。一边还要注意着飞行教练的操作和指引,短暂时间内,眼睛和耳朵都接收到了庞大的信息量,她几乎有点过载,肾上腺素飙升。
十几分钟过后。
在一种极度的激动和平静之中,夏清晚完成了她作为学员的第一次飞行。
飞机徐徐下降高度。
地面近了。
更近了。
在小型飞机更亲切的视野里,夏清晚第一次体会到天空和大地的意义——
它们允许任何的翱翔与降落,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承接人类所有的逃离与归来。
降落时,一片轰鸣之中,夏清晚几乎被这最纯粹最原始最野性的体验感动到落泪。
她于激动万分中拥抱这全新的体验。
全副身心感受。
这时候,视野里,小型机场边,却有一个身影。
白衣黑裤戴着墨镜,身后簇拥着一群人。
他正抬头望向她飞机的方向。
在这近乎梦幻的时刻,那身影像是泡影一般,不真切。
像是梦。
真切拥有过,而又早已失却的梦。
也许,人在顶峰体验之时,总会窥见自己年少时最爱的梦。
飞行体验带来的震撼余韵,与那身影映入视野带来的怅然相碰撞,两相抵消,让她在降落滑行的颠簸中,几乎有种打坐参禅的空寂之感。
下了飞机,飞行教练看到夏清晚望的方向,笑着用英文跟她讲,“那是你们中国的集团代表们,听说他们偶尔会来考察。”
大约是在飞行俱乐部有注资。
夏清晚收回视线,跟飞行教练道别,从另一个方向回到飞行俱乐部,拿到自己的物品,打车返回酒店。
她一开始控制着,不想让自己陷入任何紊乱的思绪之中。可遥远的旧梦跟随着她的逃离,出现在内罗毕。
她不可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洗过澡,敷过面膜,夏清晚背倚着洗手台,手抠着边缘,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王敬梓在这里工作,叶裴修偶尔来出差,也非常合理。
但,他这时候不应该在上京忙着筹备婚事吗?
那些琐事交给下属或者家人去办也很正常,毕竟他的公事最大。
来到这里,本是要开启新的生活,怎么还会迎头碰见旧友?
她心里感受很不妙。
翻出抽屉里码好的茶包,给自己冲了一杯,她端着茶杯坐在窗前,望向夜幕里那栋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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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两天,她在酒店遇到过几次叶裴修。
有时候,他在酒店门口车里,车门敞开,他西装革履坐在后座,凝眉听车外的秘书俯身汇报工作;也有时候,他在酒店大堂沙发上,叠腿而坐,膝上搁着笔记本电脑,凝眸看着屏幕打字。
视线相接,叶裴修会礼貌地对她点点头。
她也会对他笑一笑,像熟悉又陌生的旧友一样。
这样最好了,他和她彼此相安无事。
她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安全感。
连续在酒店遇到过叶裴修两次之后,夏清晚已不会再对他的出现感到惊讶。
第三天,这天傍晚,夏清晚回到酒店,在酒店门口与他又碰了个正着,这一次,他们甚至说了话。
叶裴修问,“吃过晚饭了吗?”
她微微笑答,“吃过了。”
这句回答只是搪塞敷衍,刚离开飞行俱乐部,她当然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然而一切都无需对他解释。
她回到自己房间,第一件事就是订了送餐服务。之后,洗澡换衣,在酒店自己房间里,努力静下心来学英语。
门铃声响起,她只以为是侍应生来送餐,毫无心理准备地过去开了门。
门打开,门外站着的却是叶裴修。
她猝不及防。
定一定神,客套地笑笑,“……叶先生,这么晚了——”
“有没有茶喝?”
他眼神一寸不错,语气却像偶然相逢的旧友一样,礼貌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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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家人做手术住院,事情比较突然,所以先跟大家请了两天假,这几天都很累,只睡四个小时,比我预想得还要累一些,完全没有精力余裕和合适的环境写字。我自己状态差肯定写不出理想的东西来,不想马马虎虎交差,所以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真的谢谢。
这篇文确实自开文状态就不理想,之前也请过好多次假,也感受到了大家的包容,真的很感谢。如果实在着急,弃文怎么都可以。我从不会因为着急完结就匆匆写完,我一定会好好写完的,这几天能更就更,请大家放心。
这篇文写完我会封笔一段时间。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66章
叶裴修走进房间,四下里环望。
这是个普通的大床房,整洁干净,书桌上堆了许多书,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看起来主人正在做英语新闻的听写练习。
电脑边搁着一杯拿铁,正微微冒着热气。
窗边花瓶里插着一支不知名的野花,映着蓝天或落日,大概能独成一隅景致。
整体布置虽简单清淡,细微处却有雅趣。很像她的人。
夏清晚从旁边抽屉里找到茶包,道,“只有茶包,麻烦您凑合一下了。”
“我不挑剔,有的喝就行。”
他是个最挑剔的人了。
夏清晚心里默默想说。
冲好茶包,杯身有点烫,夏清晚就客套讲说,“您要不先坐一会儿?”
叶裴修从善如流,在窗前沙发上坐下,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腕表,问,“在这里长住?”
一幅邻家哥哥在异国他乡偶然遇到邻家妹妹,多照拂一下多关怀一句的神情,很是自然很是合理,没有让人感受到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嗯,住四个月。”
“考PPL执照?”
“……嗯。”
夏清晚很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又想到,大概是看到了她在飞机上,这个念头一出,她自己就否决了,隔着那样遥遥的距离,又有日光的反射,他应该看不清飞机上的人,况且,她在后座。又想到,他大约只是合理推测,毕竟,现如今来内罗毕旅居并且考取PPL执照是件很流行的事。
她正马不停蹄地在脑内做各种推测,冷不丁听到他出声,“……想什么呢?”
在叶裴修的视线里,她倚靠着墙边的台面,手向后撑着,低着眼睛,似是在出神。
她大约是洗过澡了,穿着件宽大的长袖睡袍,微低头时,长发跟着下垂,流动擦过脸颊,映着那秀挺的鼻梁。
“……没什么。”
她略略站直了身体,像是被老师突然点到名的学生。
“是我叨扰,怎么你比我还要拘束?”
他说。
像罚站似的。
他这样讲了之后,夏清晚就坐下了,只不过没选择他身旁的另一张单人沙发,而是拉过书桌边的椅子,调转方向,斜斜面朝着他。
两人中间隔着一段安全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