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江数正在一个临时的视频会议上,戴着蓝牙耳机,面无表情地阐述他的安排,会议上的人还有江月龄和林济东,书房的锁早因失窃而损坏,才致使许一唯意外闯入,这声画外音显然引得网内氛围莫名僵硬片刻。
她赶紧用眼神朝江数表达了歉意,掩上门迅速溜了。
江数并未告知家里别墅遭盗的事,待会议一收尾,他照常把摄像头一关,母亲江月龄的质问立刻发了过来——
“你又谈恋爱了?”
口头上问“谈恋爱”,但江月龄对这恋爱的性质早也心思澄明,过去他和哪个女孩约会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一准会来探问。
他本不愿理会,但想到上次母子俩不欢而散,以及她和宋氏母女的小九九,江数索性顺着她的话,假装承认——
“是,这次是认真的。”
他已找好了新的住处,今天要正式搬家了。
隔天一早,提前联系好的家政人员上门装货,陆续将别墅里大件日用品、贵重物品甚至是保险箱提前挪走,江数在书房亲自收集散落的书籍,忽然被叩门声打断——
“江总,我待会儿就去面试了。”
许一唯今天的装扮妆容都十分素净,既不浓妆艳抹,也不至失了气质颜色,穿着更是朴素,贴身T恤配登山长裤,简单却有精气神,背着个中型双肩包,似乎装有其全部身家——仿佛还是个学生妹。
或许最初的她,就是这样的。
“新住处找好了吗?”
她点头,“面完试我直接搬过去。这段时间多谢您的关照,祝您今后…一切顺利!”
在别墅失窃之后,江数交代她留心找住所,本以为她会再度卖惨,如今一看,还是能逼出来的…
尽管发生了不少变故,但他们也并未由此发展出什么革命情谊,甚至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此时此刻,即将分道扬镳之际,江数也没什么好铺张告慰的,只是礼节性地回她“你也一样”,便倾身低头,继续收拾起书柜了……
许一唯只是原地踌躇了几秒,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下了楼。
然而当她行至玄关,打开大门的瞬间,门口竟站了一个身着运动套装、扎着高马尾的女郎,小麦肤色尤为吸睛,看上去不比自己大多少,可气质上却成熟老练得多。
见到彼此之后,二人皆是一怔……对方也迅速打量了一番许一唯,收回本要揿铃的手,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
“你好,请问江数住在这里吗?”
她的普通话基本标准,但尾音仍能听出些港味。
许一唯愣怔:“他这会儿还住。”
来人眉心一皱,像是在理解这话的意思,江数的声音却恰好在后方响起——“宋琦,你怎么来了?”
他语气和表情略带烦闷,显然此人的出现出乎他的意料。
“之前Aunti说了你住址,我看离我的apartment这么近,一直没来拜访过…你这就要搬家了?”
她音色轻盈,与江数的反应完全相反,许一唯却从这份剑拔弩张里,品出了些暧昧出来…
“你东西忘了。”
江数手一伸,将她的保温杯递了过来。
“啊…谢谢!”
她东西不多,这保温杯算是陪她时间最久的“行李”了,差点就给忘了。
“你先去吧,保重。”
催许一唯离开后,江数的脸色依旧不好看,转而凉着语气问宋琦:“你来做什么?”
她指了指许一唯离开的方向,点他:
“Newsp啊?”
“是我在问你。”
“干嘛这么凶啊?”她语气里落了埋怨,娓娓道来,
“我是最近听邻居说起,附近有别墅住户遭了盗,可我在网上查不到任何消息,朝邻居打听才知是你家,所以特地来慰问一下你,没想到会这么巧,赶上你搬家。”
“怕被有心人利用大作文章,所以交代限流了。你也看到了,你来的不巧,我忙着搬家没空招待你,自便吧。”
江数请她人进来说话,从还未清理完的橱柜里拿了瓶纯净水来,正打算一甩胳膊继续上楼,没想到宋琦还有后手:
“你不想知道我和妈咪来上海的真正目的吗?”
他脚步一滞,机警地环视了一下周遭——一楼没什么东西要搬走,所以家政这会儿都在楼上。
“想说就说,别卖关子。”
宋琦勾了勾唇角,大方拖出——
“妈咪这次来上海,明面上是想帮daddy拓业做生意,实际她是要自主投资。我Daddy私生子众多,其中也不乏佼佼者,这些年他明里暗里接济了多少,创了多少信托基金,暗中转移了多少资产股份,甚至遗嘱每年都在秘密更新……
虽然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我这个独女,但是对妈咪则未必,所以妈咪才需要我们结婚,分化出各自家族背后的大量资产、稀释掉股权,再以夫妻的名义在内地投资扩业,这是条捷径。”
“别告诉我,你今天亲自上门就为给联姻说客。”
宋琦扑哧一笑,眉眼弯得精明而妩媚:
“我是来当说客,但不是为联姻。前男友曾为爱做三最后还是个loser,对这样的人死缠烂打,我还不至于那么cheap……”
江数却冷哼一声,晦涩而不爽:“彼此彼此。”
二人分手的导火索,源于江数在媒体看到了一则桃色轶事——当红影星小生,与神秘女子秘密约会,附图是一张被狗仔拍到的照片,虽然画质堪比AV,但那“神秘女子”的限量版鸭舌帽,还是让他摸到了此人真实的身份……
那天宋琦回到家,他将那张照片,以及陪她逛街买的帽子放在了一起。
而眼看着东窗事发的宋琦,非但没有惊慌失措,竟还异常淡定,不痛不痒地表示——
“安心啦,这个小演员刚上了部电影是我Daddy投资的,他们不敢拿我怎样的。”
这种时候,出轨方越是淡定,绿帽方反而越是愤慨。
其实宋琦有如此行径他并不意外
,她本来人就爱玩,又不愁钱花,趁着职业与背景之便,出入各种圈子场合易如反掌,他过去从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自从她提了结婚,江数下意识以为,宋琦能就此收敛……
所以他识破此事后,才会愤然戳穿——
“之前你还主动提结婚,这就是你对结婚的态度?”
“结婚又点样啊?你都冇应承…”
宋琦无奈讲起了白话,中途冷静了一下,又切回普通话的体面——
“江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你结婚吗?因你同我一样,对感情就那么回事,你自己不是都说过去懒得拍拖?怎么结婚的时候又要讲‘忠贞’了?”
他像听到了个古早笑话,比起笑话本身,古早反而更耐人寻味,他嘲讽对方,却也似讽自己:“你的意思是,结婚但还是openrelationship?心里有没有彼此不重要,枕边人是不是彼此也不重要,只要在法律上认定彼此就够了,对吗?”
“不然呢?各取所需就好,江数,我以为你能懂的…”
“我不懂。”
江数脸色一沉:“我本来就没考虑好是否要与你结婚,这下更不会了,分手吧。”
说完他便要直接拿外套抽身离去,可这倒惹得宋琦不吐不快:
“只准你给有夫之妇当小三,不许别人给你戴绿帽啊?”
这话像块砖头,直接砸到他脑门,砸得他脚步一滞…
“你这些年同我sex的时候总是念叨另一个人,有一次你喝多了,说得多了点…我果然猜中全貌了?”
“你……”
“我出轨又如何?你没有嘛?还是你觉得精神出轨就高贵啊?我即使换不同的男友,但我从没吃着这个念着那个,不像你,亲着一个女人的嘴,想着另一个女人的身体,你是不是以为你好深情、好专一啊?
你哪是没考虑同我结婚的事,你是根本就不想结婚,不过是冲着这些年你我的合作交情不肯低头罢了,看到我出轨,你是不是好解脱?是不是终于给你脱身,揾到一个好理由啊?!”
那晚的争执,以江数着一件单衣从公寓夺门而出息鼓,窗外雨雾痴缠,维港的游艇依旧热闹,灯光却暗淡得消沉,远处传来汽笛嗡鸣。
他站在一间士多前躲雨,久违地点了支烟,烟丝被雨水打乱,店里的背景音乐,是那首《富士山下》——
“如若你非我不嫁/彼此终必火化/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价”
士多老板朝他喊,“先生唔该你,呢度不好食烟喔!会罚钱。”
就在那一瞬间,他忽想起几年前在乌镇的坞头,女孩泫然若泣的神情…或许那时候的林影,也是如此烦闷扫兴吧?而他当年,居然也是那样煞她风景,偏要掐灭她释放的火苗。
他自知不是个完人,更不算个好男人,至少对于多数的女人而言,的确如此。
他总是傲慢自大、目中无人,理所应当地认为只有自己才配主导一段关系,感情也好,性也罢,他习惯了自己成为那个绝对的上位者,所以他轻易地开始一段关系,介入一段关系,再结束一段关系。
对初恋如此,对林影如此,甚至对宋琦,他也习惯如此行事,习惯了女人注定被他吸引,唯有他有资格掌握火候,是进是退,是合是散,曾被他奉为圭臬的“各取所需”,被宋琦今晚的反驳击溃得彻底又讽刺……
这就是当年的他,这就是当年林影眼中的他啊。
他根本没有能力爱上一个人,就连那个他以为很爱的人,他也没有好好爱过。
“江数,你就是个loser。”
这是两人分手时,宋琦控诉他的最后一句话,亦是此时此刻,她再度强调,拉他回神谈判的一句话。
第40章 候选人
当时闹得那么难看,现在再赶着来结婚,怎么看都觉得膈应。
宋琦是聪明人,不会为情所困,嘲讽归嘲讽,主动挑这时候前来,肯定有其他目的,而这目的无非就是——
“我要你助我和妈咪在大陆‘单飞’,瞒天过海,同时还要抢占资源市场。”
“开什么玩笑?你是宋总独女,你母亲是他法律上的妻子,挑这时候来一起来上海探亲,谨慎如他,不可能不作防备。我就算帮你,也兜不住这么大的底。”
听他这口吻,似是不愿意了,宋琦则无谓耸肩,懒懒道,
“不帮就算啦,那你就等着做我老公吧?”
……
江数这才品出她背后的用意,她要自己为她的目标背水一战,也要将他逼去自己的感情死角,这是对他的惩罚。
要么跟她结婚,要么帮她争利——人和利,总要落一个。
不愧是港圈大亨的女儿,精明如她,面对两家母亲明目张胆的撮合,她不拒绝,只拖着,而面对联姻对象的生硬反击,她却选择另辟蹊径,既不会妥协着与loser结婚,也不要loser置身事外得太容易。
上次在江家宅邸的鸿门宴,她不肯轻易透露此意,显然是在试探江数对感情到底有多坚定。毕竟男人面对一段感情的突然破裂,也会表现出各种惊慌失措的模样,买醉、后悔、自责、甚至随便开启一段新的感情,没几个月后,把新欢旧爱全都抛开这种事,根本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