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眷恋这种感觉。
裴禧跟着救护车一同来到医院里。
走廊到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日光灯在头顶上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手术室门口面前的时表一分一秒地消逝着。
空调口呼呼灌着冷风,却始终浇不灭她内心的焦灼。
手机里不断地冒出好友们的问候消息, 她在遇到危险时几乎给列表里的所有好友都发去了求助消息, 可没想到第一个来救她的人…此刻此刻还躺在她的黑名单里。
想到这,裴禧的心情像是浸泡在柠檬汁里,吸饱了酸,徒然升起一股很异样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情绪太过于复杂, 导致她一时间甚至都忘了怀疑许西洲是如何准确无误地找到她那时候的位置。
就在她的思绪渐渐陷入混乱的时候, 身后匆匆传来一阵响亮的高跟鞋声, 陈婉珍穿了件长风衣,尽管不施粉黛,却依旧让人挪不开眼。
在听完裴禧的讲诉整个事情的经过后, 她罕见没出声,整个人像是陷入了很深的阴影里。
医院里边的空气总是不流通的,很闷。
许西洲隔天躺在病床上缓缓睁开眼睛, 白炽灯的光线很刺眼,让他微微皱起眉。
裴禧此时正蹲守在他的旁边,眼圈有着一层淡淡的乌青,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情,她整夜都没有合眠。
“你醒了。”
“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她在许西洲的耳边喋喋不休地讲着。
然而喊了许久,对方的反应依旧是淡淡的。
此时她的脑海里突然响起昨晚医生对陈婉珍说的那句话。
—患者目前因为遭受重物锤击导致突发性耳鸣……
因为担心他一下子会受到太大的打击,裴禧轻拍了拍他的手,然后用着黑笔在上面写着安慰他的话语。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陪着你。”
虽然没有明说,但许西洲很快就察觉到自己听力的变化,只不过他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在了最后那几个字。
会一直陪着他吗?
那似乎也很值了。
在医院住了几天之后。
陈婉珍把他带到负责这方面的专业医生那边进行会诊,给他制定出最完美的治疗方案。
裴禧自然也是跟着他们一起过去。
在得知面前医生的名字后,她的眸光波动明显,眼底尽显诧异。
一个她曾经在新闻中听说,在耳鼻喉方面很专业的医生,据说现在就算是有钱也很难排上对方的号。
不过因为他跟许卓霖是旧友。
所以一切过程都进展地很顺利。
检查很快就结束。
市面上最先进那款的助听器很快被许西洲佩戴在耳朵上。
根据医生的讲诉,其实他的耳朵还是会恢复的可能,就是要看后续的具体病情进展。
而陈婉珍自打他出事开始,对他的态度开始变得有些微妙。
虽然算不上有多亲密,但起码不会像之前那么排斥。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裴禧最终也没回去成功。
这段时间许西洲的病情都是采用中西医交替治疗。
这段时间,别墅内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
因为早上吴妈刚好有事要忙,所以裴禧主动承包了端中药上楼的任务。
厨房内,偶尔从门外的一阵风串起了药香的氤氲,陶瓷药罐被烟燎得灰黑,火苗子顺风翻腾着,吴妈边扇着药炉边跟她聊天。
“你说好好的…怎么会出这种事?”
裴禧稍抿唇,眼睛被火熏得有些睁不开。
借口中药味难闻,她出去转转,不料却在门口发现了一道陌生的身影。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门口,那人穿着一身棕色的西装缓缓走出来,面容带笑,但笑容却不达眼底,周身透露着凛冽的气场。
由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导致裴禧在看见对方的一瞬间,眼里带着些警惕。
“你是?”她礼貌地询问。
谁知那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接反客为主地询问道:“你是住在这里吗?”
裴禧点头,认真地解释:“我要南临上学,暂时寄住在这。”
“西洲他的耳朵怎么样?”
“目前还在恢复中。”
“婉珍的身体怎么样?”
“也挺好的。”
裴禧就这么一步步地被对方带偏了原本聊天的主题。
等她反应过来之后,那人似乎已经准备离开。
“你是婉珍阿姨的朋友吗?我还不知道叔叔你叫什么呢?”
“我也姓许。”他的眸中不带丝毫情绪,始终淡淡的。
此时身后传来吴妈熟悉的声音。
“小禧,药煎好了。”
“知道了。”她朝着那边的方向喊道。
不过再次转身时,那辆黑色的迈巴赫连同那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感到疑惑,但她也并未放在心上。
这几天大学的录取结果陆续出来,裴禧最终还是成功被录到了A大的汉语言文学专业。
新生群内,99+的消息在不断弹窗着。
大家虽然都来自天南海北,但面对全新的大学生身份都显得有些兴奋,聊得热火朝天。
裴禧在群里都是默默潜着水,从来没说过话。
站在许西洲的房门前,她象征性地敲了几下门,见没人应答,想了想最终还是把门把手给拧开。
四周光线昏暗,门窗始终紧闭着。
虽然开了空调,但屋内的温度却骤然上升着。
房间内到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味道。
又是熟悉的生蛋液混合着金属味。
浴室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在昏暗光线的衬托下,隐约能看到他的身体曲线,以及越往下直立的某样东西…
裴禧本想放下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径直离开,可浴室内的水声适当地停止,对方缓缓推开门走了出来。
他额前的碎发只擦了半干,身后萦绕着朦胧的水雾。上半身未着寸缕,而下面仅仅只围着一条浴巾,松松垮垮,似乎只需要轻轻一扯就能扯开…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直愣愣地对上。
她像是意识到什么,迅速转身,支支吾吾出声:“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
可说了半天,许西洲却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裴禧愣了片刻。
突然意识到…他似乎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现在许西洲没有戴着助听器,所以他根本不会听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想到这,她只能强忍着红晕,走到床旁拿起助听器递给他,然后再次示意他穿好衣服。
许西洲在听清了她的话后,随手抓起床上的一件衣服给套上,只不过那件衣服宽而大,几乎遮不到什么。
“你把药给喝了。”裴禧将药递给他。
“我有点听不太清你在说什么?”他缓缓张着唇,松松抬眼望着她,那表情似乎还带着…些许的委屈。
“怎么可能?”她伸手按了按他耳朵的助听器,猜测可能是他刚用没多久,所以还不太适应。
不知帮忙调试了多久,他的耳朵依旧还是没怎么听到,最终为了避免浪费时间,她无奈道:“算了,还是我喂你吧,吴妈还等着煎第二服药。”
她边说着,边将汤匙里的药递到他唇边。
隐约间,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她似乎看到许西洲的唇角慢慢显现出轻微的弧度,随即又迅速消失不见。
此时□□的新生群弹出了一条好友申请。
裴禧抽空瞄了一眼,那人的头像还是个嘻哈男孩。
对方在她通过好友申请的那一刻就发了个60秒的语音。
见面前的许西洲又摘下了助听器,裴禧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趁着喂药的间隙点开那条语音。
“yoyoyo,这里是Aka,最近在努力招揽新生人才,同学开学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rap社。”
语音刚播放完,她就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人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力度不大不小,更像是在故意…挑逗着她。
“抱歉。”许西洲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脸上却丝毫没见愧疚之意。
要不是他这时候真的听不到,裴禧都要忍不住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没事。”
或许是因为心虚,她最终也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