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时宜耸肩,“我当然也不知道啦,况且,他也不会让我知道的。”
关于贺京遂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这件事尚未有任何定论,陈盏不敢乱猜,只是夜半躺在被窝里,她总能回想起与这件事相关的一星半点。
还是在美院食堂里,她记得那时的他说:
“不喜欢,太乖了。”
陈盏很认真的思考这句话的意思,甚至还将它重新还原到当时的语境里。她矛盾的猜测着,他到底是不喜欢乖巧的女生,还是不喜欢乖巧的秦雨瑶。
还没思考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陈盏忽然听见从隔壁床传来的忍痛低呼声。
“嘶——”
那种难受的喘气声持续了很久,陈盏意识到不对劲。
她下床去掀贺时宜的床帘,借着从窗外透进屋里的微弱的光,看清了蜷缩成一团,面色苍白的贺时宜。
“时宜?你怎么了?”
动静不算太小,惊动了宿舍里的另外两个小伙伴,季淼淼下床去开了灯,屋里瞬间亮堂。
“怎么了怎么了?”
贺时宜的额头上出了薄薄的汗,她忍着剧痛,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肚子疼……”
陶以然也下了床围过来,脸上还有被吵醒后的迷迷糊糊,“是不是来姨妈了?”
贺时宜摇头。
她一直在冒虚汗,见势不对,陈盏伸手去探她的额头,触及到不正常的滚烫,面色闪过几丝恐慌,她努力保持镇定,微蹙眉头,对季淼淼和陶以然说:“不行,她在发烧,得赶紧送医院。”
说时迟那时快,季淼淼连忙去拿手机打120,陶以然帮着陈盏将贺时宜扶下床,穿衣服穿鞋,三人将她合力扶下楼,跟宿管阿姨汇报了这件事。
120到时已是深夜,为了学生安全,宿管阿姨只允许一人陪同去医院,陈盏自告奋勇,让季淼淼和陶以然回宿舍休息。
一到医院,贺时宜就被两三个医生护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中”的灯亮起,陈盏被隔绝在门外。
深夜的医院走廊,灯光昏暗寂静,悄无声息的透着不安。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清洁剂的味道。
陈盏孤零零等在手术室外,觉得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她来回踱步,心生焦躁和不安。
不知道贺时宜的情况严重不严重。
不多时,一名年轻的女护士走过来,她看向陈盏,问她,“是病人家属吗?过来填一下病人信息。”
“我不是,”陈盏走过去,有些为难,“我是她朋友。”
“能联系到她的家属吗,住院需要家属知情同意。”
家属……
陈盏此刻只能想到一个人。
“我……试试吧。”
她紧张得有点手抖,最后还是用贺时宜的手机给贺京遂打了电话。
二十分钟不到,贺京遂就赶来了医院。
走廊的灯朦胧得像蒙了层雾,少年跑向她的身影却逐渐清晰。
急促的脚步声像是踩在她心跳上,陈盏猛一抬眼,看见他。
连忙从旁边的椅子上站起了身,“你来了……”
贺京遂一身风尘仆仆,大概是因为走的急,他身上只套了件十分简单的白t,黑色牛仔裤,衬得他双腿笔直修长。
一下车就跑着进来,此时他微微喘气,胸前上下起伏。
他没管那么多,双眉凝着,问陈盏:“时宜呢?”
“还在手术。”
“进去多久了?”
陈盏看了看手机,估算时间,“快半个小时。”
贺京遂肃着眉,脸色沉重。
她有些不忍心看着他这个样子,出声安慰他,“她应该没什么事的,你别担心。”
温和的声音抚慰着他此刻的浮躁,贺京遂这才缓动视线看她,眼神一滞,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脸上。
走廊的灯光清冷,几缕光线薄薄的映照出女孩儿白皙素净的面庞,肌肤细腻雪白,像是上等羊脂玉的质地,柔和眉眼,长睫轻扑,大概是出来的急,乌黑的长发乱糟糟的披在脑后,发尾稍弯的逗留着月牙似的锁骨上。
那一双黝黑的眼睛里,让他看清了一些细微情绪。
贺京遂一怔,收敛焦躁。
就在这时,“手术中”红灯熄灭,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医生和护士推着做完手术的贺时宜出来。
听见动静,贺京遂和陈盏一同上前。
贺时宜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悄无声息的沉睡着。
“医生,她情况怎么样?”贺京遂问旁边的医生。
主治医生取下口罩,“已无大碍,阑尾切除的很成功,麻药劲还没过,可能再等半个小时病人就会醒来了。”
手术结束已是后半夜,将贺时宜送去病房安顿好,陈盏才松了一口气,她站在病床边,温和眉眼里不知觉就流露出心疼。
贺京遂站在病床的另一边,淡淡扫过去的视线正好捕捉到了这一点。这间病房里只有贺时宜一个病人,床头两边的仪器滴滴滴的响,窗外是漫长的夜。
已经很晚了。
贺京遂毕竟是贺时宜的哥哥,有他在这儿,陈盏认为自己应该要离开,她打算回学校。
“现在?”
陈盏点头。
“那我送你回去。”贺京遂跟她说,也准备跟她一起走。
却被陈盏喊住,“还是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可以的,你还是留下来照顾时宜吧。”
他周围倒是少见这样懂事的女生,贺京遂双眸盯她,眸色是极致深沉的黑,似想要戳破她伪装的面具,看穿她最深处的不轨心思。
可是他除了看清她脸上的些许细微紧张之外,没发现任何异样。
他在考量她的真心,却也妥协于她的真心。
是真的妥协了。
贺京遂轻轻低笑,拿她没办法,“那我送你出去。”
两人肩并肩出了医院,凌晨的夜晚寂冷空肃,街道寥落,漆黑的夜空稀疏的缀着几颗微弱的星,显得那么遥远。
陈盏出来得急,连外套都没披,两只手臂光溜溜的露在外面,风一吹,有几分凉意。
她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发,对贺京遂说:“就送到这儿吧,我刚刚打了车,很快就来了。”
“今天谢谢你。”他站在灯下,跟她道谢。
陈盏弯唇,摇了摇头,“没事儿。”
他们站在医院门口道着分别。
灯光明亮,将他随意从容的姿态勾勒得很放松。
陈盏发现自己的心跳又乱了起来,密密匝匝的频率像不规律的鼓点,她摁住那些慌乱的情绪,跟他说再见。
却在转身的下一秒,被他的声音喊住。
“等等。”
陈盏脚步一顿,听见身后的人跟上来到她面前。
他身姿高大挺拔,落下来的垂影几乎将她笼罩。
还有他的声音。
“真要一个人回去?”
陈盏愣愣点头,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何用意。
直到贺京遂的下一句,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砸中惊喜。
“那你加我个微信,”他说着就从兜里掏出手机来,调出微信二维码给她,说:“把车牌号发给我,要是路上遇到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到学校了给我发信息。”
周遭安静的过分,她呼吸微滞,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脏深刻强烈的跳动。
在那道不容她拒绝的视线下,她微阖眸光,遮住那些快要拦不住跑出来的真心,手机屏幕显示的二维码像是甜蜜的陷阱,引诱着她深深下陷。
她最后,也还是没有放过自己,拿出手机扫描二维码,“嘀”的一声。
坠入贺京遂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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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拿我打火机干什么?”……
陪她在马路边等到车,送她上车后他才离开,陈盏坐在车后座,摇下车窗跟他挥手说再见。
贺京遂回应式挥了挥手,跟前面驾驶座上的司机说:“师傅,路上慢点啊。”
“得嘞!”司机回头看他,“小伙子,你放心吧,保证把你女朋友安全送回学校。”
陈盏迟钝一怔,看看贺京遂又看看前面的司机,还没来得及解释,司机就开着车离开了那儿。
“……”
“女朋友”这三个字,像冬日里的温火,烤得陈盏脸颊滚烫,外面扑进来的蕴凉疾风也无法将那股热意消退。
陈盏紧绷着身子,手指不停的抠着手机壳边缘,忍不住在脑海里胡思乱想。
刚刚发生得太突然了,她根本就来不及解释,贺京遂会不会多想?
要不给他发个信息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