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你自己折的吗?”
他小幅度点了点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别嫌弃。”
“怎么会?”她笑了笑,“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啊。”
正要把礼物收进课桌里,就听到戴以泽对章嘉程说:“你折星星的纸挺特别啊,是透明糖纸吗?”
章嘉程可能没想到戴以泽能看出来,吃惊过后,神色有些局促,望向祝婴宁,解释道:“我都有洗干净的。”
“我不介意。”她又把星星拿起来瞧了瞧,透明的糖纸在眼光下折射出粉紫色或黄蓝色的光,“好漂亮的糖纸,这些是什么糖啊?”
“普通的水果味硬糖,蜜桃味和柠檬味的。”他低声解释。
碰巧都是许思睿喜欢的口味,她好奇地打听了一下品牌,打算之后找时间给他买点儿试试。据说吃甜的有助于振奋心情,自从发现许正康出轨的事,他就颓丧好久了,虽然也照常上下学,但整个人始终像蒙着层灰雾,笑的次数也远不如以前。
她回过身继续学习,后座的戴以泽和章嘉程反而热烈讨论开——主要是戴以泽在说话。
他说用糖纸折星星这个点子他还没想到过,以后可以试试,然后就顺着这个话题聊到了其他的手工上。戴以泽夸耀自己钩针的技术,说得眉飞色舞,这份激动可能也感染了章嘉程,祝婴宁听到章嘉程破天荒开口同他讨论起藏针的缝法,以及围巾应该选用什么配色。
“你居然也会织围巾!”
戴以泽语气里皆是相见恨晚,“你怎么这么有品位,我突然觉得你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祝婴宁既震惊于他们的贤惠,没想到章嘉程看起来这么冷淡的人竟然也会喜欢织围巾,又对他们两个之间的破冰深感欣慰。
傍晚放学以后,她拐着许思睿去了小区附近的便利店,想找找有没有章嘉程说的那种糖果。
许思睿在一旁嘟嘟囔囔赖赖唧唧:“我又不是小孩,也不是狗,你以为一颗糖就能让我开心啊?”
“那你就不要笑啊。”
他手动把自己上扬的嘴角拉下来:“我哪有笑?”
她向店员描述那种糖果的品牌,店员是个新上任的年轻人,听不太明白,问:“长什么样子?”
祝婴宁把那盒星星拿出来,指着折成星星的糖纸:“外表是这种五颜六色的透明糖纸。”
“哦哦,这个我有印象,在直直走过去第三个货架上。”
“谢谢。”
她道了谢,转身要去货柜,却看到站在她身后的许思睿表情微妙,说得难听点,一脸便秘的表情。
“……你怎么了?”刚才不还在笑吗?这也不是六月啊,怎么脸色就成六月的天了。
许思睿没说自己怎么了,反问道:“你手里这个哪来的?自己买的?”
“同学送的。”
“哦。”
他哦完就走了,独留祝婴宁一人在风中凌乱。哦是什么意思?
等她花了几块钱买了袋糖果,塞到他手里,他还是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拆出一颗糖在嘴里含了很久,直到两个人都快走到家门了,才含糊不清且语焉不详地问:“男的女的?”
她握着门把,电光火石间,脑子像通了电一般,骤然想通了全部,包括邵彦君送她围巾那天他别别扭扭的反应缘自于什么。一股笑意从胸口漫上来,她忍了忍,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了声,扭头看他时眼睛也带着笑弧:“许思睿啊,你……”
“行了!不用告诉我了。”他恼羞成怒,脸颊涨红,越过她将门打开,率先走了进去。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了,没想到吃饭的时候,这个人居然还是不死心地问:“所以到底是男是女?”
她简直哭笑不得:“是男的,但是是因为我帮了他,所以他才……”
后半句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因为从听到“是男的”三个字开始他的面色就直奔包公去了。
“你没事帮他干嘛?”
“许思睿,你不要没架找架吵。”她耐着性子解释,“我帮他是因为我是班长,他是新来的同学,我有责任帮他适应新集体。”
“就那个转校生?”
“对,你们班里也听说了吗?”
“我不想讨论他。”
“……不是你先要谈论他的吗?”
但这人是打算将蛮不讲理贯彻到底了,吃到一半也不再继续吃,端起饭碗重重地哼了一声。
收拾完饭碗他就走去玄关那边换鞋,问他去哪里也不肯说,祝婴宁也有点来气了,懒得再管他。
她本来以为他们起码得冷战上几天,在房间里听到他回家的动静她也埋头学习,没有同他问好,结果学习完出来倒水的时候,她看到他盘腿坐在茶几旁,拿了盏台灯怼在自己面前,低头专心致志做着什么。
她好奇地走过去,看到他面前摆着一大撂彩纸,正在用彩纸折千纸鹤。
“你折这个干什么?”她轻声开口。
许思睿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但可能觉得早晚得让她知道,没再羞恼地遮遮掩掩,一边和手里的彩纸搏斗,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说:“等我折好,你把玻璃瓶里的星星全换掉。”顿了顿,又小声补充,“全换成我折的。”
“?”
她差点笑出来,想骂一句“你是不是有神经病啊许思睿”,可是话未出口,又觉得患上神经病的可能是她自己,不然为什么她会觉得他这样斤斤计较小气吧啦的样子实在怪可爱的?
祝婴宁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从那垒彩纸里分出一些到自己面前。
他终于舍得从千纸鹤里掀起眼帘看向她:“你干嘛?”
“我和你一起折。”她说。
台灯放在他们中间,将桌子一分为二,如同楚河汉界,一个在茶几这头,一个在茶几那头,两个人都静默不语。
光线如河,在他们之间柔柔流淌。
照亮他发红的耳根,也照亮她低垂的眉眼。
**
第一次月考结束,全级的成绩都不太理想,除了尖子生依然尖子,中层学生后退明显。
洪青阳很生气,在讲台上骂了他们足足一节课,说他们暑假玩野了,是不是通通不打算考大学了,家里有矿要去继承的话就尽早退学,把学位腾出来让给其他想学习的学生。
学校领导一合计,觉得这样不行,于是给高二年级也加开了周六上午的补习——两节课上课,两节课考试,一节课自由讨论。打着自愿的名头,但实际上谁不到校都会被老师登记在册。
洪青阳还在班里开设了学习小组制度,要求四人一组,就近形成。在他大刀阔斧的改革下,祝婴宁成了她这一桌和后面那一桌的学习小组组长。
她成绩最好,章嘉程成绩也不错。他偏科严重,英语、政治和历史都不太行,其他倒是拔尖,互相中和一下,在全级也能排到一百多名。令人头疼的是邵彦君和戴以泽,邵彦君华丽丽地考了个全班倒数第一,戴以泽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全班倒数第八。
关键是这两人不仅学习成绩不行,学习态度也很拉跨,邵彦君是一上课就犯困,戴以泽一上课就多动症附体,对一切学习之外的东西——小到圆规和三角尺,大到某本新出的杂志——全都充满了兴趣。
洪青阳要求学习小组的成员在周六的自由讨论课上共同学习共同进步,但第一个周六,祝婴宁就遭遇了史无前例的难题。
上完两节不得不上的课,考完不得不考的试,最后那节自由讨论课,邵彦君和戴以泽直接早退了。
第134章 摇滚精神
戴以泽和邵彦君离开不久,现在追上去也许还能追到他们。
不幸中的万幸是章嘉程成绩不错,可以自己学习,她对他说了声抱歉:“本来应该四个人一起讨论的,但是我现在得先去找到他们两个。”
他摇摇头表示没事,又让她路上小心,尽力而为就好,找不到就算了,这不是她的问题。
祝婴宁雷厉风行地出发了。
已经到了上午最后一节课,早退氛围浓郁,除了他们班,别班也有几个不爱学习的学生已经收拾好了书包朝外走。
第一次在周六执勤,门卫可能也摸不太准应不应该拦他们,犹豫之下拦得很随机,那种畏畏缩缩贼眉鼠眼的他会拦,大摇大摆且理直气壮地唬骗他说现在已经是放学时间了,他们要回家的人,门卫就会被他们骗得陷入混乱。
在这片混乱里,祝婴宁浑水摸鱼,顺利混在人堆里溜出去了。
她决定在校门周围找找看,如果能找到,就把邵彦君和戴以泽他们揪回来学习,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她不能离校太久。
他们学校占地面积巨大,四周用红白色围墙高高围砌起来,据说把围墙修得这么高就是为了防止学生翻墙,十年前还没翻新的时候,学校的围墙用的是矮墙,不仅有迟到的学生为了逃避惩罚翻墙进来,还有逃课的学生翻墙出去,时间一长,校园论坛甚至有学生实践出了哪个方位的围墙最容易翻,哪个方位的围墙巡逻最严密,还有人给这些据点取外号,什么“东八区有母夜叉巡逻”“小心西六区的洪七公”。
被称为母夜叉的教导主任和被称为洪七公的副校长很生气,一生气,就把学校围墙筑成了高墙。
祝婴宁绕着红白色围墙巡视,对自己能否撞见邵彦君他们实际不抱多大希望。
然而皇天不负有心人,绕到学校西南方位
时,她看到了戴以泽。
戴以泽背靠围墙,身前站着几个看起来和他年轻相仿的男性朋友。
祝婴宁正想冲过去将他拉出来,告诉他上课时间和朋友玩是不对的,就看到所谓的“男性朋友”之一攥紧拳头,照着戴以泽的肚子来了一拳。
拳头陷进他柔软的腹部,戴以泽哇的一下就吐了出来。
???
她这才意识到那些男生压根不是戴以泽的朋友,他分明是被霸凌了。仔细看,他们穿的校服也不是他们学校的校服,而是隔壁学校的。
“住手!”
祝婴宁看不得光天化日之下此等卑劣行径,正要跑上前赶走那些人,还没跑几步呢,就看到邵彦君拎着一根钢管从对面走了过来,边走边嚼着口香糖,含糊不清地抱怨道:“我说你怎么这么久兜没跟过来呢,一会儿没看住就给我惹事儿。”
说完走到那群男生背后,在他们惊诧的视线下毫不犹豫地抡起钢管,往他们脖颈以上的位置直直一扫。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完全是抱着把人头打下来的目的去的,几个男生被她吓得屁滚尿流,全凭生物本能矮身躲了过去。见没有抡到人,她握住钢管,作势要继续,那几个人才叫嚷着跑开,跑出几步还不死心地回头留下经典败者宣言:“你等着,我迟早找人弄死你们!”
直到邵彦君将钢管扔开了,祝婴宁仍然站在不远处石化。
她对邵彦君的印象一直是爱美小女生,虽然性格比较强势,人也叛逆,常因为化妆等事和老师顶嘴,但怎么也不该在大街上拖着钢管从天而降拯救柔弱男同学。
还好那根钢管没抡到人,不然砸脑袋上,万一砸出点什么问题,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戴以泽捂着肚子,五官仍皱成一团。邵彦君走上前要拉他,结果他一低头又吐了出来,吐的几乎都是酸水。
见状祝婴宁也没心思想别的了,跑上前对他说:“你这样不行,我扶你去校医院看看。”
听到她的声音,这两个人仿佛才意识到她的存在,邵彦君卧槽了一声,大受惊吓,像蚂蚱一样原地蹦开了,戴以泽边吐边抬头看她,受到刺激,吐得更加不知今夕何夕。
“……”
祝婴宁张了张嘴,又闭上嘴。
“你怎么在这儿?!”邵彦君从远处走回来,心有余悸地问。
“我找你们回班里学习。”她说,“不过这件事先稍微朝后放放,我觉得得带他去医院处理一下。”她指着戴以泽。
邵彦君摇头:“没必要。”
“你确定吗?起码喝杯生理盐水吧,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