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用考虑应该跟他保持安全距离,可以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帮助。
肖安的人情是不用还的。
其他人的却不可以。
许念扶着女儿慢慢往前走,她的腿有些打颤,似乎摔得不轻,全然不见方才的轻快。
沈长河眼睁睁看着弟弟眼睛里乌云密布,像是台风来临前被低气压笼罩的黑夜。
他攥紧了手,方才那一瞬间的愤怒几乎令他丧失理智,这种情绪太危险也太陌生,一个连理智都控制不了的人,以后还不知会做出多少荒唐事,这对一个决策者来说太致命了。
可是他控制不了。
沈长河不得不出声劝道:“小川,也许你该离开一段时间,等新鲜劲儿过去就好了。”这样朝秦暮楚的女生,本也不值得他上心。
可是弟弟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他脸上浮现出一个有些虚妄的笑容:“大哥,我兴许是疯了。”
沈长河一怔,紧接着听见了一句令他背脊发凉的话:“我竟然想让清源消失。”
第20章
从妹妹家回来的那个下午,趁许念午睡的间隙,沈长河喊来了龙姨。
她是家里工作时间最久的佣人,察言观色的能力极强,实时掌握着别墅里每个人的动态。
沈长河还是偏谨慎的行事风格,到底怕自己会错了意,冤枉了人,这才找龙姨确认:“映夏住进来后,跟小川关系怎么样?”
龙姨眼神闪烁,两只手一会交握,一会又去抓衣服下摆,似乎无处安放:“一般般。”
沈长河瞬间洞悉了她在撒谎:“龙姨。”他声音一沉,已是十分骇人的模样。
龙姨立即交代:“除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小事,后面看起来关系确实一般般。”毕竟小少爷到处出差,哪怕偶尔在家,也很难遇见早出晚归的姚映夏。
沈长河抓住了重点:“什么小事?”他已经没什么耐心,不想再听她拐弯抹角。
龙姨终于还是和盘托出:“夏夏住进来后,小川总第一次回家的那个晚上,我半夜听见动静,出来一看,就见小川总把夏夏压在客厅的地板上……”
沈长河眼睛里震惊无以复加:第一次见面他们就搞到了一起?
龙姨话锋一转:“不过只是个意外,什么都没有发生。”龙姨又将当年沈星川的说辞复述一遍。
这种话也就能骗骗龙姨,沈长河却是一个字都不信。他太了解弟弟是多么不解风情,这些年来多少人投怀送抱,沈星川都拒绝的滴水不漏,能发生龙姨口中那样的荒唐事,始作俑者必不可能是弟弟。
那就只能是姚映夏了。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就如此工于心计,上赶着要拿下弟弟,从前自己真是小瞧了她。
沈长河对姚映夏的印象当即又差了几分,他绝不允许弟弟被这种人牵着鼻子走。
思忖间就见弟弟从楼上下来,穿戴整齐,似乎是要出门的样子。
沈长河出声询问:“小川,你这是要去哪?”
他淡淡道:“我买了今晚的机票,出去度个假。”
沈长河见他两手空空,不禁有些诧异:“你连行李都没收拾。”
“我带了身份证和护照,其余到了那边可以买新的。”他神色倦怠,似乎只想赶紧离开。
沈长河难以理解:“你这是何必?”就为了这样一个小女生,他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的弟弟,现在就好像一个逃兵。
沈星川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露出一个笑容,可到底脸上也没有半丝笑意:“我怕再待下去,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在彻底冷静下来之前,我还是离她越远越好。”哪怕要秋后算账,也要等到她高考之后,他太害怕自己失去理智,毁掉她多年的努力成果。
沈长河还想说些什么,他却已经不愿再听:“大哥,我还要赶飞机,你多保重。”
门很快就被关上,客厅里恢复了一片寂静,沈长河神色复杂的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有些头疼怎样才能帮弟弟度过情关。
周六晚上是许念亲自下厨,她本以为沈星川也在家里吃,于是做了四个人的饭菜,等到饭点迟迟不见沈星川,问起沈长河,才知道他已经去了机场。
姚映夏听完明显松了口气,近来沈星川的行为已经令她有些困扰,如此眼不见心不烦倒也是件好事。
她已经有许久没有吃过妈妈亲手做的饭菜,眼下身边的麻烦通通解除,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自在,全然不似中午吃饭时那般紧绷。
主位上的沈长河心下更加不快,她将自己的弟弟耍的团团转,眼下将人气走,自己反倒逍遥快活,人总归不能只拿好处,而不进行任何等价交换,现在连基本的情绪价值都提供不了,也太没有被包养的觉悟。
这一点她妈妈就比她强得多,许念不仅长得漂亮,人也温柔体贴,出门在外总是能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在那方面他们也很合拍。
沈长河并不想结束这段关系,可等哪天弟弟彻底恼了姚映夏,也就到了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
一旁的许念盛了碗汤给他:“小心烫,冬天喝这个最好,可以补气血。”
沈长河脸上浮现出一贯绅士礼貌的微笑:“多谢,做这么多饭菜辛苦了。”
许念也回以温柔得体的笑容:“不辛苦的。”
他向来很会粉饰太平。只要弟弟一天不腻,他们就还是幸福快乐的一家。
第二天是周日,沈长河一早就接到了妹妹打来的电话,他看了眼还未起床的许念,转身去了阳台。
沈素溪笑道:“大哥,早上好,我等会儿想带清源过去做客。”
妹妹一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只是有些不明白,清源明明还小,她这么着急做什么?沈长河单刀直入的问:“素溪,你是不是想撮合两个孩子?”
她也不跟哥哥弯弯绕绕,当即就承认了自己的意图:“我觉得夏夏是个好孩子,跟清源挺般配的。”
不知怎的,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声冷笑,沈长河的声音很有些意味深长:“素溪,知人知面不知心,清源还小,重心还是应该放在学习上。”
她无法解释自己这样迫不及待的原因,倒是十分敏锐的察觉到哥哥话里有话,连忙问道:“你是说夏夏有什么问题吗?”
此时此刻,沈长河很想继续验证自己的猜想:“素溪,你可以发动你在学校的人脉,查一查传闻中被小川包养的人是谁。”
十五分钟后,妹妹再次打电话来,声音中满是不可思议:“怎么会是姚映夏?!”
眼见一切都如自己预料的那般,沈长河很有些自负,出声提醒妹妹:“素溪,眼下小川正在兴头上,你还是不要在这种时候招惹他。”
沈素溪想起昨日发生的种种,终于明白了弟弟的异样之处,原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无异于与虎谋食,难怪他会那样跟自己作对。
可沈素溪又觉得奇怪:“既然她跟了小川,昨天怎么又跟清源眉来眼去?”
沈长河不屑道:“要么就是闹脾气,要么就是贪心不足。”
他见过太多出身不好的女生,一心想要攀附权贵,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希望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可他们那个圈层,几乎没有傻的,哪怕一时上头,新鲜劲儿也不会持续太久,就好像换季买新衣,穿几个月扔掉的比比皆是,好点的能捞一笔分手费,如果遇人不淑,两手空空都算是好下场了。
这下沈素溪可犯了难,原以为姚映夏是个不错的人选,毕竟她还从来没见过清源对其他异性这样主动。没想到竟就被弟弟先下手为强,那她的清源又该怎么办?
从小到大,她最引以为豪的儿子,如今就要走上他父亲那条歪路,这是她绝对不愿见到的结果。
沈素溪并不愿意放弃,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她出声询问:“大哥,小川对她是认真的吗?”
沈长河并不这样认为:“小川只是没怎么接触过女生,这才着了她的道,再认真又如何?总有厌弃的一天。你身边不是也有很多类似的案例吗?”
一个人一旦有了权势地位,就很难成为大情种,也就是小川一心只顾事业,没怎么经历过风月之事,等他的热情消散,很快就会将姚映夏抛之脑后,沈长河非常自信。
沈素溪想了想,觉得哥哥说的没错,这下更没了心里负担:“大哥,我还是想清源跟她多接触接触,反正也不是认真相处,就当让他历练历练。”
“历练”这个词用的极妙,刚好沈长河也不想弟弟在姚映夏身上耗费过多的精力,想起昨天他那副疯魔的样子,还真是令人心惊,只有让他彻底看清姚映夏的真面目,才能尽快清醒过来。
这样想着,清源的出现倒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沈长河终于点头:“那你等会儿还是带清源过来,小川不在家,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应该都不会回来了。”
沈素溪觉得奇怪:“小川去哪了?”
“兴许是受了刺激,昨天下午行李都没收拾,就连夜飞去了英国。”
这些年随着沈星川的飞速成长,沈素溪已经对弟弟有所忌惮,当下又有些犹豫:“小川该不会生我气吧?”
沈长河分析道:“他们那种关系,是不可能公开的,不知者无罪,你不过就是一个足够开明、想要促成一段佳话的母亲,他怎么好意思同你置气?”
这下沈素溪终于放下心来,是了,任谁也不会想到,二十多岁的沈星川会跟十几岁的姚映夏搅在一起,对方还是他名义上的小侄女,自己全然可以装作一无所知。
那她接下来所做的一切,也不算故意与他作对。
半小时后,沈素溪就带着沈清源按响了别墅大门。
此时姚映夏刚刚陪许念吃完早餐,见沈素溪母子来了,礼貌的喊人:“姑姑,清源,早上好。”
沈素溪已然没有了昨天的热情,不冷不淡的回应一声。
沈清源手里拿了几套物理练习册,冲她笑笑:“早上好,映夏,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找了几套题,先看看你的物理基础。”
她的盟友实在可靠,姚映夏立即站起身来:“有时间,我们去书房吧。”
两个人结伴上了楼,一直待到中午,佣人来喊吃饭,他们下楼匆匆吃了几口,又一起进了书房,这次一直待到夜幕降临。
沈清源对今天的摸底做了总结:“你的基础还不错,所有知识点都记得非常牢固,只是思路没有打开。”
他打开一本练习册,圈出几道大题给她:“基础题目你不用再刷,把时间留在这种能拓展思路的大题上,明天早上司机六点四十来接,路上我再帮你梳理一遍。”
姚映夏真心实意的道谢:“今天麻烦你了。”
沈清源倒是不觉得麻烦,反正他此时有无尽的时间可以蹉跎,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客气,明天见。”
第二天一早,沈清源家的司机果然准时来接,姚映夏上车后发现车内已经进行了改装,后座中间加了一个可以伸缩折叠的桌板,刚好方便沈清源给她讲题。
短短半小时的时间,姚映夏就感觉受益匪浅,她不得不心生感叹,对于她这样的地才来说,沈清源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更难得的是天才也能将就她的智商,再难的题目都能被他讲得通俗易懂。
姚映夏进教室的时候还在复盘刚才沈清源讲过的几道大题,没有注意到靳如意前所未有的颓废模样。
直到她揪了揪自己的衣袖,姚映夏才发现她情绪不对,于是问道:“如意,你怎么了?”
靳如意双目无神,一脸绝望:“清风朗月be了。”
姚映夏不是很懂她在说什么,就听靳如意继续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徐朗突然退学了,谁都联系不到他。”
联想到从前因为自己被开除的贺鸣、赵小辉以及其他几个男生,姚映夏不得不怀疑姐弟两个的手段是一脉相承。
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料。沈素溪并不会因为儿子对一个女生突如其来的亲近而彻底放心,她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徐朗的父母得了一大笔意外之财,当即就带着儿子开始准备移民手续,承诺一旦离开,永不回来。
当天晚
自习后,她与沈清源在车里汇合,就见他神色间果然有些难过。
姚映夏以为他在为徐朗的离开而感到伤心,沈清源却是为母亲的过度干涉,他这一生,都只能活在母亲的掌控之中吗?
他为自己感到难过。
姚映夏察觉到后视镜里司机投来的目光,突然握住了沈清源的手,两个人的手一样冰凉,她微微笑道:“清源,你信不信人定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