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在暗示,沈素溪并非不可战胜,重要的是先度过眼前的难关。
沈清源也回握住了她的手,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相信。”
那一瞬间,沈清源突然意识到,姚映夏跟自己是一类人,他们都在不动声色的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哪怕大雾弥漫,看不清前路。
至少在结为盟友的时间里,他们可以携手前行。
车内监控中的视频画面很快就被传到了沈长河的手机上,他看到少年少女交握的手,亲密无间的耳语,两个人相视一笑,又凑到一起开始学习。
弟弟不过离开了一天而已。
沈长河再次确信自己的判断没错,姚映夏绝非善类,他长按视频,转发了一份给沈星川。
第21章
从A市飞往伦敦足足要十二个小时,沈星川原本并不想睡,可是气流的颠簸令他的意识逐渐昏沉,反正醒着也不过是徒增烦恼,在那些阴暗的想法成型之前,他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醒来之后飞机已经快要落地,他很难想象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也幸好因为补足了睡眠,近来为姚映夏困扰到有些不正常的大脑得到了彻底恢复,他终于察觉到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有些不对劲儿。
一个是他从小看着长大,木木呆呆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小外甥。
一个是他认识两年,心无旁骛除了学习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小侄女。
回忆起以往的家庭聚会,两个人打完招呼话都不会多说一句。就是这样冷冰冰的两个人,突然就能春风和煦的拉近关系?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怪就怪在他被嫉妒冲昏了头,否则昨天就能察觉到不对劲儿,恋爱脑真是太可怕了。
幸好这趟国际航班上有网,他立即给潘岳发了条消息:“帮我调查一下沈清源,看看他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哪怕飞机上的信号并不太好,五分钟后他也收到了潘岳的回复:“收到!”
潘岳很想问一句老大最近是不是很闲,现在连外甥的八卦都关心到需要他亲自出马,可到底也只敢在心里嘀咕,潘岳打开电脑飞快的敲击键盘,片刻后侵入了学校的网络系统。
飞机降落时已是深夜,伦敦又在下雨,潮湿的天气总是令人感到一股阴郁,他当时选择这里只是觉得有些符合自己的心境,来了却又有些后悔,他该去个阳光和煦的地方,晒一晒他那颗蠢蠢欲动变得有些肮脏的心脏。
打车去了酒店,沈星川又睡了长长的一觉,梦里都是姚映夏,她冷冷望着自己,又坚强,又倔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他在梦里说:“小侄女,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也不能喜欢别人,这样我才可以保持耐心。”
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他出声威胁:“如果你敢让别人碰你一根手指头,我都要让你好看。”
她终于有些害怕,眼睛一点点变红,好似他们刚认识的那个深夜,自己将她按在了地上,她也是这般绝望。
而后沈星川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终于在梦里为所欲为。
这样阴冷的天气,他热的踢了被子,等到一觉醒来,身体反应比以往都要强烈,他思绪混乱又有些懊恼,为自己这般冲动不堪,冷静了很久,热意都没有消散,他不得不去冲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后就收到了潘岳发来的消息,是他从海一样的信息网络里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调查结果,还附赠了十几张照片。
沈星川看完终于了然,原来他的小外甥是gay。
心中的阴霾彻底烟消云散,他终于知道小侄女和小外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仔细想来,昨天的二姐也有些不对劲儿,看来小外甥并没能保守好自己的秘密,这才逼得他不得不拖姚映夏下水。刚好她也想掩盖自己“被包养”的丑闻,两个人一拍即合。
这下倒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沈星川瞬间原谅了自己的小外甥,并为自己曾经对他起了杀心而感到抱歉,他打车去曾经上学的地方逛了一圈,盘算着等会儿就买机票回A市,只是出来短短两天,他已经有些想她了。
便在这时,沈星川收到了一个视频,是大哥发来的。
他点开来看,而后脸就变得跟伦敦的天气一样阴沉,他死死捏着手机,仿佛捏着的是姚映夏。
此时远远走过来几个流里流气的当地人,他们已经打量了这个男人很久,看他一身穿搭崭新挺括,想来都是十分昂贵的面料,确定他身边没有同伴,几个人就围了过去。
其中一个人毫无预兆的去抓他手机,他有累累前科,此前多次犯案,几乎从未失手,没想到这个亚洲面孔的年轻男人力气如此之大,他竟然一时没有得手。
同伴们围上前来,并不准备就此放过他。
没想到这个男人慌不择路,转身走到了一旁的小道,那里没有路灯,也没有监控,是最好的抢劫地点。
几个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贪婪的微笑,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只用了十分钟,没有一个人能再从地上爬起来。
沈星川整了整大衣,又拿纸巾擦了擦手指关节处的血渍,这才混入人群。
他打开手机,又看了一遍那个视频。
明知道小侄女不过是逢场作戏,掩人耳目,可是心中的愤懑翻江倒海,此时显然不是回国的好时候。
他现在心理格外脆弱,受不得一丁点刺激,他会吓到自己的小侄女。等他能够彻底冷静下来,不再被他们的亲密举动牵动情绪,再回去也不迟。
打车回了酒店,他让助理买了一套A中使用的物理教材,以及配套的练习册寄到伦敦,转身又去了拳馆,一直打到精疲力尽,才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愤怒。
可是晚上又开始失眠,他的小侄女还真是可恶。
自那之后,沈长河三天两头的给他发来视频,虽然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凑在一起学习,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可是沈星川发现自己连看到他们坐在一起都会吃醋。
时间长了,能肉眼可见的发现他们关系逐渐变好,起码不再如开始那般貌合神离。
有一次姚映夏似乎格外困倦,没在车上学习,仰靠着座椅闭目养神。车子摇摇晃晃,她的头跟着点啊点,最终落在了沈清源的肩膀上。
少年抿了抿唇,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沈星川稍稍安心,不断提醒自己,没错,小外甥是gay,他当然不习惯女生靠近自己。
可接下来他又看到小外甥似乎露出了一丝微笑。
沈星川太清楚这抹微笑意味着什么,在派出所的那个夜晚,姚映夏枕在他肩膀上的时候,他脸上大抵也是同样的神情。
究竟是他小侄女神通广大,还是沈清源太容易被掰直?难道他原本就是双性恋?
苦思无果,沈星川决定去发泄一下。
当天晚上,他就被酒店隔壁的拳馆拉入了黑名单,因为他连挑十人,把每个人都揍得很惨。
可是浑身力气发泄干净,他依然很难入睡,一会儿想着要赶紧回国避免沈清源趁虚而入,一会儿又怕自己做出什么举动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思来想去,还是打开了高中的物理课本,开始沉下心来做题。
他原本的物理基础就不错,此时捡起来也非常容易,翻了遍书,习题册上的基础题已经难不倒他,又让助理邮过来几本拔高和真题。
算着时间,此时国内正好是晚上十点,他打开别墅的监控,等了一会儿,果然就看见姚映夏推门而入。
她裹
得非常严实,超厚的羽绒大衣,帽子围巾口罩一样不少,看上去臃肿的像只帝企鹅。
等她脱掉一身装备,瞬间又变成薄薄一片,许念给她递了杯水,她乖乖喝了两口,又吃了许念递过来的几块水果,就去了鱼缸旁边。
哪怕他不再给她发消息,提醒她喂鱼,可姚映夏依然习惯性的照顾着他的龙鱼,这是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地方了。
她从前那样害怕喂鱼,现在不还是习以为常。
她今时今日不为所动,又不代表今生今世都不会心动。
他如此安慰自己,终于在姚映夏上楼之后睡了个好觉。
*
在沈清源的倾囊相助之下,姚映夏的物理成绩突飞猛进。
等到高三寒假前的期末考试,拿到物理卷子时她已然非常沉得住气,一气呵成的写到最后,竟然没有遇见什么卡顿。
放假之前,班主任王灿灿开了一个班会,叮嘱他们说:“这是高考前的最后一个长假,同学们千万不能松懈,开学后会有一次极为重要的考试,前两名将会获得S大的保送资格,三至五名将会获得A大的保送资格。”
这两所都是top级学校,只不过S大永远排名第一,在遥远的北方,A大稳定前三,就在A中隔壁。
放学后沈清源已经在车里等她,听姚映夏提起了保送考试的事,片刻间就为她制定出更加周密的学习计划:“明天开始,我们不再只补习物理,其他科目也还有提升空间。”
寒假之后,姚映夏几乎每天都跟沈清源待在一起,严格的按照高考时间开始刷题。
那天晚上,她刚刚在沈清源家刷完了一套英语试卷,短暂的休息间隙,手机传来了一声振动。
沈清源看见她点开消息,平静的脸上突然有了笑意,眼睛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闪亮。
她将手机举到自己面前,难得有些激动的说:“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
沈清源看到姚映夏名字那一行的年级排名,写了个“5”。
他由衷为她高兴:“恭喜。”
连日做题的疲惫骤然消散,她笑的格外明媚:“还要多谢你。”
“不客气。”沈清源又看了眼她的各科成绩,一一记在心里,准备明天开始向稍弱的两门侧重。
沈清源将手机还给了她,同时问道:“映夏,你最想去哪一所大学?”
这是他们第一次聊起这个话题。
姚映夏目光坚定,毫不犹豫:“当然是S大。”
她的目标从来都是最好的。
沈清源已经取得保送资格,不用再读高三,明年九月可以提前进入大学。如果姚映夏也能考入S大,那他们就可以一起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他的心中升腾起一股隐隐期待,只是还不清楚,是因为可以暂时远离母亲,还是因为姚映夏。
无论如何,如果姚映夏无法考入S大,那么一切妄想都是空谈。他要制定更为严苛的学习计划了。
这一年除夕沈星川都没有回国,只是在准点跨年时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新年快乐,小侄女。”
那时她正在房间里刷题,听见窗外传来接连不断的爆竹声,才意识到新的一年到来了。
手机一亮,她看到了沈星川发来的新年祝福,上两条消息还是在去年十一月,沈星川邀请她去学校餐厅吃饭。
她回了个“没空”。
沈星川又劝了劝,她回了个“别烦我”。
她觉得自己好像太冷漠了。
就在不久前,她听靳如意提起侯文彬,说他的案件已经审理完毕,被判了七年。
她终于想起他丁丁点点的好,不止侯文彬,还帮她解决了贺鸣那个大麻烦,现在她能够没有任何阻力的冲刺高考,都要多亏了沈星川。
时间隔得有些久了,她已经渐渐忘记他那些不合时宜的举动,眼下只剩了感激,她回了条:“新年快乐。”
这样看起来好像十分生硬,她又补了一条:“祝你事事顺心。”
那天他正一个人在遥远的国度,举目无亲,时间是凌晨四点,万籁俱寂。
收到第一条消息的时候,他的心脏紧绷绷的,像是长久思念化成了结石,一整块都堵在了胸口。
等看到第二条,所有结石都变得粉碎,重新融入了血液,他的心重新变得柔软。
他手指滚烫的打字:“小侄女,我有些想你了。”
可姚映夏收到后只当他在捉弄自己,再没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