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你那假肢用很多年了,还能修吗?」
「试试吧。」
「感冒好了吗?」
姜皙脑子昏昏沉沉,但打了一行字:「不要紧。^^」
易柏宇又说让她多休息,天冷别出门了。
姜皙没回了,整理着钱包,从最里层的夹层里抠出一张小小的证件照。照片边角已泛黄。男人二十八.九岁,面容沉静而温和,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忽然想你了。”姜皙注视着他,很浅地笑了下,说,“肖谦,我最近蛮好的,就是这几天感冒了。但没事,很快就会好的。”
*
那晚许城回家后,在沙发上独坐了很久。
这些年的刑警工作,充实忙碌,将日子填得很满。接手的都是大案重案,他不可避免见多了人间悲哀,世态炎凉,他也有过无数个独坐沙发、沉默无言的夜晚。
但没有任何一次,像今夜。
他感到蚀骨的凄凉。
凄凉到他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的家很陌生;惊觉茶几、电视机和墙壁像突然飞速退后,拉开几十米之远,独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空沙发上。
陌生得像在无人的荒野。
*
次日,许城找了交警队同事查监控,但誉城的交通监控还未铺设至巷道,她乘坐的出租车消失在天湖旧城附近的小路里。许城联系上那辆出租车司机,得知她下车后换了公交,但具体哪条线路就不清楚了。
经过那儿的公交有7班车,共146个站点,她还有可能再换乘。这个寻找方法进入死局。
但接下来两天,许城联系地铁公司,很快在誉城地图上标记出了她摆过摊的地铁站点,和附近有过街地道的公交站点。
整体沿线形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形。
*形的交叉点是大学城西站,那附近有一小片城中村。
考虑到她腿脚不便,生活拮据。许城分析,那里便是她最可能居住的地方。
他赶去城中村,很快从老住户口中打听到了贴膜的残疾姑娘的下落。
许城做这些都是利用的休息时间,探访也没表明公职身份,编了个故事,说捡到了那姑娘的钱兜,怕她着急。居民念他心善,又瞧他样貌俊朗周正,自带好感,也乐于提供线索。
一个大爷指给他看:“住前头,老米粉厂那个筒子楼,一楼,挨着楼梯那个屋。”
许城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了眼,曲折小路两旁挤满不规则的自建房,尽头一条拐折的小巷,黑黢黢的没有路灯。穿过那条巷子就是筒子楼。
大妈由衷地说:“小伙子长得帅,心地还真好哟,大冷天的找来这儿。”
许城说:“应该的。人家姑娘也不容易。”
“去吧,她应该在家,这两天都没出门,”大爷看向老伴,“对吧?”
“不一定,万一往西边走了。”
“西边最近挖地铁,路不好走。”大爷又说,“对了,她好像是个哑巴,不能讲话。”
大妈:“会写字的,字写得可好看了。”
许城道了谢。
转身时,眉心拧了下。疑心她嗓子怎么了。
他穿过停满自行车、三轮车、摩托车的拥挤小路,走进那条黑暗的巷子。路不好走,碎石遍地。没几步路便是恶臭熏天的垃圾堆。
冬天风大,垃圾吹得遍地都是。
他尽量让自己不去设想她每天是怎样一瘸一拐从这条漆黑小道上走过的。
他也不去设想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其实,到了此刻,他也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这几天反常的举动全是内心某种强烈的本能驱使,而非理智做出的决定。
还想着,前方黑暗中忽响起有人猛地跑远的声音,混杂着路人的骂骂咧咧。
许城快步过去,前路有了些许微光。来自那栋七八十年代的筒子楼,而另一头还有条巷子,往更深的城中村去了,像个黑洞。
楼高五层,一层齐排排十来个门洞和窗户,有的黄,有的黑。楼正中间一道楼梯间,漆黑无灯。
一楼楼梯间两边的房门都关闭着,也都亮了微黄的灯。
许城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上台阶时脚步放缓了些。他决定碰运气,先去叩响楼梯间右边的那道门。
*
姜皙感冒一直没好。
那天不该心存侥幸去摆摊的,吹了一下午冷风,有变严重的迹象。
她在家睡了两天,定点吃药喝冲剂,却并没好转。她白天睡了太久,晚上人清醒半点,下床给自己煮了粥。吃完后不想在床上躺着,便支了个小桌子,盖上一床小被子,准备在沙发上坐会儿,做点儿小手工。
门上忽然响起敲门声,咚咚两下。
她有些紧张地坐起,如果是房东或周围邻居,会在敲门时报上姓名。
她正分辨着,咚咚,又是两下敲门声,不徐不疾,没有半点着急的意思。显得来人十分有把握。
姜皙不自禁摸了下沙发边的拐杖,缓缓起身,人警惕地立在原地没动,盯着那道门。
门没有继续敲了,但她知道,来人在门外没有走。
屋内静静悄悄,屋外风声潇潇。隔着一扇门,里外两人似乎在进行着某种僵持的对抗。
姜皙还在判断着,敲门声第三次起了。
咚咚咚。
按以往经验,她是绝对不会开门的。但这次,鬼使神差,她极轻地拄着拐杖挪过去,极其缓慢无声地拧开锁,将门拉开一丝细缝,看见了外面的人。
屋内的灯光像一把明亮的刀,劈在他额头正中间,照得他的眼镜镜片反了白光。
她惊愕,立刻关门。
邱斯承一瞬间掰开门缝,闯入进来。
姜皙跟拐杖一道摔在地上,手和膝盖并用,迅速爬到灶台边从砧板上抓下一把尖刀握在身前。
邱斯承已关上门,狂风骤止。
他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俯视着她,盯着她的脸,好似分辨欣赏了会儿,缓慢念出她的称呼:“姜,小,姐——”他饶有兴致,“你怎么好像还变漂亮了?”
姜皙坐在地上,后背紧抵着柜子,保持着握刀冲他的姿势。
邱斯承就当那刀不存在一样,环顾这逼仄的小开间。
客观来说,地方虽小,整洁有序,干净温馨。
在这破烂的城中村,很难想象一栋脏兮兮的筒子楼里,一扇烂门打开,会是个搭配舒适、色系清爽的小窝。
但他瞧得出来,一切都廉价便宜,不禁啧啧两声,说:“你可过得真他妈惨啊。”
“我找了你好多年。”他一根食指将手里的袋子抬了抬,笑得邪气,说,“给你带了礼物,想看吗?”
地上的姜皙嘴唇动了一下:“滚。”
邱斯承笑容褪尽,人往前走一步,巨大的阴影罩住她,他的镜片上寒光闪动:“你要不喊一声救命,让周围人听听,你装了多久的哑巴?”
他蹲下,离她的刀口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条夏天的白纱裙。
他又笑了,阴恻恻的:“喜欢吗?你最喜欢穿白裙子了。”
姜皙脸色发白,嘴唇干枯,她眼神涣散一秒,骤然闪过一丝决然,她瞄准他左边胸膛的位置,尖刀直刺过去。
邱斯承拿裙子一挡,布料哗一声撕开。他抓住她手腕狠狠一拧,姜皙吃痛,尖刀落地。
他轻易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人半点不恼,抓着那裙子捧到口鼻处用力嗅了一下,说:“新的,喜欢吗?我给你换上。”
“畜生!”
姜皙挣开一只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啪”一声清脆。
她使了全身的力气,手都打疼了。
邱斯承脸上一片血红,仍拎扯着摇摇欲坠的她。他看着她,目露凶光,陡然发力,一巴掌打回去。
姜皙摔到在小桌子上,手工盒子、工具一股脑儿撞翻,哐当直响。
她捂着剧痛的腹部,猛烈咳嗽,手上的口子又裂开了,脸颊上火辣辣的肿痛着,嘴角血腥味弥漫,脑子里一片轰鸣。
“姜成辉姜淮才是畜生!”邱斯承把她抓提起来,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讲,“你有没有看见他们死的样子,啊?脑浆糊了一地,就该让你去看看!!你爸爸你大伯的骨灰都让江州人扬了知道吗?!你以为你多干净?你敢回江州,江州人能把你撕了!!”
姜皙眼前金星直冒,双手乱打乱挥,却挣脱不开他。
“当年没弄死你,是不是得感谢我啊姜小姐?”他紧握着她,像束缚一只小鸡子,“你不是姜家的小公主吗?来,裙子换上,我让你当一辈子的小公主。”
厚厚的家居服被一把扯开,姜皙死死捂住领口,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双脚拼命蹬踢着能碰到的一切物品,一时间,椅子柜子架子满地翻滚,乒乓乱响。
但邱斯承力气是碾压的,一手就将她整个儿提到沙发上,扯开她家居服里头的睡衣领子,露出一片光滑白皙的胸脯。
人瘦,胸却不小。
邱斯承眼里有火在烧,狠狠一口咬上去。
姜皙惨叫:“救命!”
楼道里响起脚步声。
但邱斯承不管不顾,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手伸到她腰肢处,往下扒她裤子。衣服太厚,没那么容易得手。
“姜皙,我爸妈都是你们害死的!你姜家欠我的!姜成辉姜淮死了,你来还!”
姜皙被掐死了脖子,无法呼吸,拼命挣扎,门上传来急速的敲门声:
“西江!程西江!”
姜皙面颊涨红,发不出一丝声音,求生的本能叫她疯狂踢着沙发和墙壁,堆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壳哗哗落地。
外头的人说:“我开门了!”
邱斯承还不松手,仍掐着她的脖子将她紧摁在沙发上。他居高临下盯着她的脸,像一头鬣狗。
鬣狗看她张着口,脸颊因窒息而涨红,滚烫的身体剧烈挣扎着;他脸上忽然闪过一阵阵扭曲的抽搐,双腿猛烈打抖。
门外,房东大伯找到了钥匙。
邱斯承终于松开她脖子,姜皙一下滚到地上,像重新扔回了水里的鱼,拼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