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容向熙翻开文件,他进而说:“结婚后,我所有的工资都上交,每月的工资都由我的太太分发,我会签订协议,保证不会出轨,一经出轨,立即净身出户。”
他的话说得很好听。
这样好听的话或许可以让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儿感动落泪,但对容向熙来说,这只是听起来悦耳动听的话。
个人工资算什么呢?
作为坤泰集团董事长,容向熙的个人工资跟普通高管持平。
她的财富来源于庞大的家族股权和几代传承的固定资产。
并且,容氏族规明文规定,家族个人对所有家族财产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这是确保家族财产不被外人窃取的有效手段。
这意味着,作为容家一份子,容向熙可以任意享受任何家族财产,但无法转赠他人。
当然,在容向熙做了家主之后,这项规定对她形同虚设。
但她完全可以用这条规定来卡婚姻法的bug,使自己达成名义上的“无财产”。
既然无财产,哪里还用得着所谓的“财产共享”?
她相信,作为几代传承的大族,方家一定也有类似的规定。
情份正浓时这样的规则是有效的,若是真情耗尽,所有的甜蜜承诺也不过是一场幻影。
至于净身出户就更不可靠。
没有任何法律证明出轨便净身出户的条款是有效的。
不过容向熙没有跟他辩驳,她目光停留在婚前协议的扉页。
签名的位置工工整整写着方清梧的名字,还有他的个人印章。
只要容向熙在另一个签名位置签了字,这份协议便有了法律意义。
方清梧以为她要签下名字,起身站到她身侧,“需要我帮你拿笔吗?”他的气息靠得很近。
容向熙没有躲开。
她呼吸清浅,目光直勾勾落在签名栏的字迹上。
借着月光,方清梧的字规整又机械,显得过分僵硬。
这不是她记忆里该有的字体。
方清梧说:“我在国外长大,字写得不好。”
容向熙声音微微哑涩,“嗯。”
她抬手开了灯,灯光流动在纸面上。
莲花水晶灯映出光亮雪白的影。
灯光徐徐照亮了一角的书桌,和站在书桌前,垂眸端详合同的容向熙。
不知是否错觉,方清梧觉得容向熙微微发抖。
她莹白的侧脸,在灯光下,越发苍白明晰。
过一会儿,容向熙取出一支钢笔,抬腕,在一张泛黄的书筏上笔走龙蛇写了几个字。
是方清梧的名字。
方清梧微微扬眉,“好字。”
他对这三个字是由衷的欣赏,并没有似曾相识的熟稔。
容向熙抿唇,望着纸面上的三个字。
她是完全模仿了当初照片背面上的三个字。
她实在是很喜欢那人清峻疏狂的笔锋,一眼便记在心里。
所以在此时此刻,她才能一气呵成,将当初照片上的三个字原原本本写出来。
她闭了闭眸,真相已经如此明晰。
是商呈玉。
又是商呈玉。
在她不到三十年的人生里,仅有过三次怦然心动。
次次都跟商呈玉有关。
“我有事,先出去一趟。”容向熙合上笔盖,转身。
方清梧说:“我陪你。”
容向熙没有心情搭理他,径直往前走,畅通无阻。
而方清梧刚一离开房门,便被保镖拦住。
这间屋子周围,密密麻麻都是保镖。
为首的保镖沉声说:“我们老板说,她想静一静,您就不要跟了。”
容向熙知晓这一切,脚步未停,身影没入昏沉的夜色里。
方清梧只能凝望她背影,看她渐行渐远。
他收回视线,望着周围围了一圈的保镖,轻轻扯了扯唇。
似乎在这一刻,他才真正看清了深埋水底的容家威势的一角。
当初来给他说媒的是一位远方舅妈,她讲起容向熙的身世,用了一个生动的比喻,“如果说,咱们家跟普通人相比是云泥之别,但咱们家这片云不过是在飘在三界二十八天,但容家可是住在九重天上头。”
一直以来,方清梧都对这番话没有实感。
直到此夜,直到此时此刻。
原来这就是容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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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镖紧追着容向熙步伐,“BOSS,您要去哪里,我开车送您过去。”
容向熙顿住脚步,目光落在狭窄的巷口,以及巷口中笼罩得深深的迷雾。
夜深了,风起树摇,但吹不散沉沉的夜雾。
她慢慢说:“我要去商先生的下榻点。”
容向熙早知道商呈玉在这里。
下午的接风宴上,当地官员至少说了五次商呈玉的名字。
他这样若有似无说:“真是巧的很啊,商先生也在这里下榻。”
“您来得不巧,没能见着那时候的美景,商先生倒看到了……”
“……”
容向熙听他们念叨一个晚上,想不知道商呈玉的位置都难。
保镖说:“我知道商先生住在哪里,我们过来之后,他的安保负责人跟我简单交流过,我还没来得及跟您讲。”
容向熙讥讽,“这是请君入瓮。”
商呈玉住得地方不远,隔着两个巷子就到了。
一路上白墙灰瓦,水声在道路旁缠绵,水雾浓重。
容向熙边走着,边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进家里去。”
她指明得不三不四的人是方清梧、叶海英还有其他的方家人。
“太太恐怕不愿意。”
出于对郁小瑛的尊重,只要是郁小瑛居住的地方,容向熙的人只负责简单的安保,从不监视院中发生的具体发生的事情。
容向熙想知道的事情,无论是容公馆的还是小院里的,她都是直接问郁小瑛,从不问询她安插在院里的自己人。
她不想让郁小瑛有被监视的感觉。
但今晚发生的事情,让容向熙一直坚持的原则发生动摇。
她要不要像商呈玉管理汪明漪一般,密不透风管辖着郁小瑛?
保镖说:“太太只是寂寞,叶海英女士很会投其所好。”
容向熙道:“所以,我也没有怪她。”
脚步微顿,商呈玉居住的宅子已经到了。
大门洞开,门上悬挂着漂亮的宫灯。
宫灯上描绘着大片素雅的兰花。
容向熙望着空寂寂的门,毫不迟疑迈进去。
保镖立刻跟上。
这是一出几进纵深的大宅,容向熙本以为会走个十几分钟才能碰到商呈玉的面,没想到过了正门越过一扇半月门便望见商呈玉的影。
他站在花架旁,长身鹤立,提着紫铜水壶,慢条斯理给兰花浇水。
宫灯散出的渺落灯光映照在他身上,让他显出几分如如画出尘的仙气。
容向熙瞥一眼保镖的腕表,凌晨三点,亏他有闲心浇花。
而在这个潮湿的西南边境,花卉也没有缺水到半夜来浇的地步。
她挑眉,“商先生是故意等着我么?”
商呈玉放下水壶,抬眸看她,“是。”
容向熙笑起来。
她笑一次又一次为他心动的自己,更笑频繁做无用功的商呈玉。
她敛了笑,眼底的愠怒克制不住。
“我说过覆水难收,商先生到底在执着什么?”她目光灼灼看向商呈玉,“您不要一次又一次做无用功,我绝不会动心。”
商呈玉缓声说:“不试,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