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希林早知道飞机出事,不也没有提醒商介民吗?
甚至,他还贴心调换了机组成员,并且谨慎毁掉了除了他座位之下所有的降落伞。
除了他自己,他不会给任何人逃生的希望。
汪明漪抿了抿唇,看向商呈玉时,底气都足了,“你哥在日记写得,他很为你找到相伴终生的人高兴,他提过了,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儿叫卿卿。”
商希林的原句是这样写——呈玉喜欢上昭昭的妹妹卿卿,真是好极了,我真心为呈玉高兴。
商呈玉笑了笑,“这件事是真的,确实是大哥为我一手做媒。”
只不过是不是为他好,便说不准了。
“听说在我出差后,有人找您?”
汪明漪知道就算他不在京城,他的“眼睛”也会时时刻刻把京城的事情告诉他,没否认,“那是个胡说八道的人,我不当真。”
她现在的日子虽然时不时受商呈玉的气,但比起商介民活着的时候,那简直是天堂。
她比较满足现在的生活,并不想乱七八糟的事情打搅平静的生活。
商呈玉却道:“他们说得是真的。”
汪明漪微微瞪大眼睛。
商呈玉慢条斯理说:“大哥确实准备了一场精密的假死计划,他也只准备让自己一个人假死。”
因为多一个人活着,计划便有泄露的风险。
机组成员共十八人,再加上乘客两人,按理说,飞机上至少要有二十个降落伞。
但商希林将旁人的活路全部堵死。
只有其他人全部遇难,才越发彰显他的假死真实可靠。
可惜,他的心思泄露,旁人求生无望,自然会堵死他的活路。
商呈玉含笑看着汪明漪,“您说,是谁透露了这个消息?”
汪明漪脊背发冷。
商呈玉从不会做手上沾血的事情。
他只会巧妙利用人性,引诱他们自相残杀。
汪明漪缩了缩头,“我不知道。”
商呈玉淡漠收回视线。
下一秒,他语气缓和,“我想看看大哥的日记本,可以么?”
汪明漪喉咙干涩,心情被庞大的恐惧笼罩,身体不由自主发起抖。
她深深意识到,原来两个儿子,她哪一个都没有看透。
汪尔雅轻轻搀扶住姑姑,“我帮您拿。”
汪尔雅将日记本拿给商呈玉。
那是一本刻意被做旧的本子。
商呈玉垂眸,自首页翻到尾页,轻轻勾了勾唇。
透过泛黄纸面上的微乱的墨迹,商呈玉清楚了然。
——这本日记应该是商希林在一周之内写完的。
目的当然是为了给那些因他的死而感到痛苦的人找寻合适的泄愤口。
“这本日记是放在清心阁卧室里那尊青花缠枝莲大瓶后面的墙壁上的,对么?”商呈玉垂眸从第一页开始翻阅商希林的日记,语气温雅问询汪尔雅。
汪尔雅忙点头,“是的,您怎么知道?”
“因为你姑姑有在瓶子里藏东西的习惯。”推己及人,汪明漪自己喜欢在瓶子里藏东西,所以在找寻别人的秘密时也是第一时间翻找瓷瓶。
只要她动了那尊青花瓶,就能轻易望见那块松动的石砖,而后顺遂取出石砖内的日记本。
汪尔雅脸色微微发白,“您是说,这是大表哥故意设计好的?”
商呈玉不否认。
他这位大哥一贯有演宫心计的天赋,几岁的时候就有在寒冬腊月跳下冷水湖的勇气和胆量。
之所以冒这一份险,就是为了在得救上岸的时候,眼泪朦胧对着脸色青寒的商载道说一句,“是我自己掉下去的,不怪呈玉。”
商呈玉之所以想到这一桩陈年旧事,是因为商希林日记的第一页便写了这件事。
[我不知道弟弟为什么这么恨我。落水的滋味真是不好受,但更令我难以接受的是,我的亲弟弟竟然想要我死,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明明他已经拥有一切了不是吗?他有健康的身体,出身名门的未婚妻,光明的前途——而我,我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三十岁。]
汪尔雅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重塑。
她心目中,商希林一直是心肠柔软没有脾气的老好人。
他总是一次又一次为汪家兜底。
直到现在,她的家人还在念念不忘商希林的恩德。
他们提起商希林总是竖起大拇指,而谈到商呈玉,脸上换了一副表情,沉重摇着头,“不说了。”
“你去做该做的事,我很快把这本日记本物归原主。”商呈玉抬眸说。
汪尔雅知道他不喜欢人陪,点了下头,轻手轻脚出门,并体贴关上房门。
汪明漪在外面等着她,忍住往室内探头的冲动,急切问:“他怎么说?”
汪尔雅握住姑姑的手,“咱还是别掺和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得了,只要您一天是表哥的妈妈,就多过一天众星捧月的好日子。”
汪明漪也是这么想得。
她虽然对商呈玉没有好脸色,但从不敢真正触碰他的底线。
至于希林的事——
她不打算追究。
人都已经死了。
就算再挂念他,希林也不会起死回生为她这个母亲撑腰将她高高捧在天上。
后半辈子,她还得靠着商呈玉过。
“行!我不管,你也别管。”
汪尔雅说:“我哪有那个脑子管?”她听二表哥说话都云里雾里的,好像他们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里一样。
商呈玉很快看完整本日记。
除了那些春秋笔法的“栽赃”,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商希林关于为他跟容逢卿做媒的描述。
[伦敦大雪,想到呈玉长久不归家,我顶风冒雪赶到他居住的别墅。未进室内,望见一位漂亮女孩儿自屋内夺门而出,衣衫不整。我骇然,呈玉从不曾带女孩儿回住处。我忍不住问女孩儿,问她是否是呈玉的女友。女孩儿含羞带怯,轻轻点头。
遇见呈玉,我向他道喜,并宽慰他,容家那里由我去说。我不想让一桩陈腐的联姻阻碍呈玉追求自由恋爱的权利。
……
回程路上,我欢喜快慰,我感觉,我跟呈玉之间的兄弟罅隙在缓缓弥合。]
这是商希林日记里比较真实的一段。
商希林确实做了媒。
伦敦冬季温暖如春的室内,商希林含笑看着衣衫不整的容逢卿,“是呈玉欺负了你,是吗?”
容逢卿微抖,不敢说。
商希林语气温柔,“不要怕,我为你做主,我会要求他为你负责。”
他不疾不徐,循循善诱,“相信我,我可以做得到。”
于是,容逢卿脸颊红透,轻轻咬唇,点了点头。
商希林看向室内另外一个人,柔声说:“呈玉,今天是你的生日,恭喜你,你在今天有了女友。”
他继续温和看向容逢卿,“你叫什么?”
“卿卿。”容逢卿声若蚊呐。
商希林没有听过她的名字,“嗯?”
容逢卿脸色变得难堪。
一旁的秦越说:“她是容家的小女儿。”
商希林眼睛蓦然发亮,问:“是昭昭的妹妹?”
得到了秦越肯定的答复,商希林抚掌大笑,苍白的脸微微泛起潮红,“好好好!”他忍着咳嗽,温缓对容逢卿说:“卿卿,相信我,你会跟呈玉百年好合的。”
第79章 上山 呈玉哥哥,求你救我。
商呈玉合上日记本, 将日记物归原主。
汪明漪抖着手,在商呈玉注视下,将日记本丢在火盆里烧掉。
那本被精心做旧的、商希林一周之内赶制出来的日记本, 在火盆灼灼燃烧的火焰中, 化为灰烬。
紫铜火盆中燃烧着沉香木, 香气温润沉静。
在焚烧过日记本后, 原本宁和的香气多了几分发焦的浑浊味道。
商呈玉微不可查蹙眉。
汪明漪立刻吩咐阿姨,“把窗户打开。”
清凉的林风自窗口飘然而过,吹散污浊的焦气, 同样让那本该泯灭的纸张灰烬微微亮出火光。
室内一片静寂。
汪明漪不知道该对这个儿子说什么, 正巧阿姨的禀报声让这种尴尬得得以缓解。
“太太,李公子带着未婚妻过来了,说要为您送喜帖。”
汪明漪不悦蹙眉, 她不明白一个堂而皇之辜负了汪尔雅的人怎么还敢上山来给她送喜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