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好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静站了会儿,路灯隐藏在树梢里,照亮一大片斑驳的梧桐叶。
身后传来“滴”的一声。
她以为自己挡住了路,退后两步站到路牙子上。
但车没有开过去,而是停在她的身边。
副驾驶降下车窗,蒋一鸣笑喊:“春好小朋友,又见面了。”
“……一鸣哥?”
春好下意识往后面漆黑的车窗看了眼,“你们没走?”
“秦老师让一直停后边儿等你的。”他下了车,绕到另一边给她开车门,“我和秦老师去周边县里,顺路送你回学校。”
离开北京,蒋一鸣的称呼也从秦总变回了秦老师。
“……好的。谢谢。”
春好抿唇,慢慢跟过去。
她看眼车内,头一次感到局促,竟需要深吸口气,才有勇气抬脚进去。
外面蒋一鸣阖上了车门。
她绷紧身躯,害怕自己陷入这种昏暗。
秦在水靠着椅背不出声,他仰头闭目养神,男性喉结细微滑动;他喝了酒,车厢里有很淡的酒精的味道。
两人像共处在一个真空的玻璃罩子里。
春好手抓住自己裤腿。
“跟着公司来这儿聚餐?”秦在水掀开眼帘,看过来问。
“嗯……”
“你不是临时工?”
“临时工不能聚餐吗?”她闷闷道,“就算是临时工,那我也是稳定工作了一年、从不迟到早退的临时工。”
秦在水被她说得顿了下。
“嗯。”他轻声,“你说得对。”
前面,蒋一鸣坐进来,告诉司机先去华师一,再从那边上高速。
车缓缓启动。
春好心里乱七八糟,突如其来的碰面,是她期待的,可为什么她想说的话还没有电话里聊的多。
她看着外面的车流:“你什么时候从加拿大回来的?”
秦在水:“才回来。”
“还会再去吗?”
她很少这样细问,秦在水看她一眼:“会。”
他声音很轻,春好心脏低沉。
“学校有事情?”他问。
她摇摇头。
秦在水发觉她的异样,“学校里不开心了?”
“没有。”
秦在水以为是她在学校受排挤了,他记得她上次说有同学嘲笑她。
即便她常常匪气,总嚷嚷谁欺负她她就欺负回去,但山区来的小孩,总是很难融入城市的。秦在水明白这一点。
“学校里如果有不开心的事,可以告诉我,嗯?”
春好“嗯”一声,鼻子却泛酸。
她有什么办法呢,那些让她不开心的事,都是绝不能说出口的事。
就算她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化成眼泪、血液,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变成声音从嘴里说出来。
窗外,路灯澄黄,夜晚开车极快,学校的招牌已经能看见了。
树叶在晚风里飘零。
车停在校门口。
春好恍过神来,“都到了?”
秦在水点头,他问:“手机带了吗?”
“带了。”
“钟楹问我要你的微信。”
春好反应了下,不知她要自己微信做什么,她现在可是在武汉,可帮不了她拿外卖。
“我还没微信呢……班上同学都是聊Q-Q。”
“那你注册一个?”秦在水笑,他拿出手机,“正好我也能加你。”
春好眼睛睁大。
她看见他淡淡的笑意,是她所熟悉的,温和、善意,或许是心境不同,此刻再对上他的眼睛,她竟有些愧怍与胆怯。
她匆匆别开眼,掏出手机,“那我现在下载。”
下载完毕,春好登录进去:“好了。”
秦在水发送验证消息,两人加上。
春好攥着手机下了车。
她看见跳到列表最上面的新头像。黑色的,点开看才发现是夜晚的山谷,微弱的星空、流水。
像她小时候无数次面对的山野。
是他把她从那儿带出来的。
春好一时情绪翻涌。
她手微微握拳,下定什么决心一样转回身。
车仍停在原地,开着双闪。
他每次都是这样,会等自己真正走进校园,看不见了才离开。
春好重新走近。
秦在水降下一截车窗,“还有事?”
“学校……下个月有家长会。分科后第一次开呢,好像还挺重要的……我升高中后,你都没来给我开过。”
她不太连贯地说完,安静了。他坐在车里,位置明明比自己低,她却不敢看他,怕他发现什么。
秦在水盯着她,瞧她被风吹乱的短发。她情绪不高的时候总是像一只忧伤的小水母。
“什么时候?”他问。
春好被问住,她其实只是想在那个“早晚的事”尘埃落定前,再任性一次。
“……反正快了。”她嘴硬。
“行。”秦在水说,“那你提前给我发消息。”
春好点头:“我回学校了。”
她依旧没有同他对视,只是乖乖地挥一挥手,转身离开。
秦在水目送她走进灯火漆黑的校园。
前面蒋一鸣出声:“春好小朋友好像长大了点?”
“是长大了。”
秦在水说。
这次偶遇比暑假给他的感觉更明显。
她更高了,细细瘦瘦的,虽还是有点倔强,但已收敛太多。
“话都比以前少了。”蒋一鸣说,“夏天在北京的时候还叽叽喳喳讲一路呢。”
秦在水无言以对。
女孩子有心事了。
今天的她忧郁而安静,像短短三个月成熟一茬的野草。
秦在水收回目光:“走吧。”
轿车重新启动,驶向高速收费站。
蒋一鸣又问:“那刚刚厉总说的,和辜总牵合同的事儿,您插手吗?应该是婚礼酒水的合同。”
“辜家那边的长辈拿主意吧,秦家出钱。”
“是。”
第37章 春落他看见了
[暗恋像一场遮天蔽日的持久战,当你想靠近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离你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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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好回去后加上了钟楹。
她二话不说转过来1000元。是在北大研学时,她帮她拿外卖的跑腿费。
钟楹:【说好一次一百的,差点忘记给你了。】
钟楹:【你走之前也不提醒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