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好声音戛然而止。
她肩膀塌掉。
她好像,真的被诗吟讨厌了。
春好攥着手机回到寝室。
开门,发现有人正在翻她的柜子。
春好记得这个人,也是国际班分过来的,上学期在许驰的生日会上见过,尖下巴,是顾璇的姐妹之一。
春好走过去,抬手把柜门摁上:“你开我柜子干嘛?”
“我手链找不到了。”
“找不到就去医院看眼睛,看我柜子干什么?”
尖下巴理亏,但被她毫不留情一怼,也来了劲:“我就看一看,其他室友都让我找了。”
春好懒得理这种人,她走到自己桌前放书包准备继续复习功课。
尖下巴又问:“你那围巾挺贵的吧?”
春好知道她指的是秦在水送给她的那条围巾。
“这个牌子我只听阿璇说过,”她说,“阿璇的姑姑可是辜小玥的经纪人,想谈这个牌子的国内代言都没能谈下来。”
其他室友闻言,眼睛都瞪大:“那个明星辜小玥?”
“当然。”尖下巴说,“她姑姑这几个月都跟着辜小玥在温哥华。”
春好微顿。
秦在水也在温哥华。
“而且,辜小玥要结婚了。”
“真的假的?和谁啊?不对,她有男朋友?从没有狗仔曝过。”寝室里其他人沸腾起来。
“狗仔拍了也不敢曝。”尖下巴摊手,“男方背景很厉害的,又是大集团,早晚的事。”
春好眼皮狠狠一跳。
秦爷爷也说过,早晚的事。
当时在饭桌上听见,她还无知无觉,此刻却莫名冰凉。
“喂,”尖下巴没聊八卦了,她看向春好,“你不是贫困生吗?哪来的钱买奢侈品?”
她嘲讽,“不会是用助学金买的吧?”
春好:“你觉得呢?”
她冷笑了下,气势汹汹的。
尖下巴被她这架势唬住,想起她上学期暴揍体育生的事情,以为她又要动手打人。
春好却没起冲突。
她只是拿起政治书,扔下一句:“有病就去治。”
春好甩上门,出去背书了。
她站到走廊上,临近中秋,窗外月亮圆圆,照亮浓浓秋夜
春好背着书,心里却无法平静。
她想找秦在水求证一下,问他是否还在加拿大。但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太过魔怔。
春好摁亮手机,在通讯录里上下翻动。
终究还是没有问。
-
一直到国庆后,她才重新见到秦在水。
想求证的事,也有了模糊的答案。
那日周末,春好搬货的酒水公司老板新官上任,从上海总部过来视察,顺便和后方人员一起吃顿饭。
春好才知道,她打工的公司并非主营酒水,而是一个做净水器的大集团,酒水供应链只是旗下小得不能再小的分公司之一。
地点是一家临水而建的私房菜馆。
落地窗外湖面粼粼。
一眼望去,碧波万顷,对岸灯火荧荧好似星空。她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北京,还在秦爷爷家的溪塘边吹风,和秦在水在水边喂鱼。
可惜,她早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兵荒马乱的世界里。
回过神,饭桌上大家相谈甚欢。
主位是从上海来的新老板,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叫厉甄,面容神采奕奕的。
一餐饭平安无事,没想到散场的时候,一行人从包间出去,迎面碰上了秦在水。
他从另一方向走来,在偏日式的庭院里拾级而下。
他身后跟了好几人,寒暄声没有丝毫辨识度,乌泱泱像一团黑雾。
地灯只有他膝盖那么高,照亮庭院的青草白砂石,也浅浅照亮他眼底。
秦在水象征性听着身后的人说话。
廊下晚风吹来,无意识抬眸,他竟穿过几层缝隙,看见了对面人群里的一抹短发,以及那两颗黑玻璃珠子似的眼睛。
春好浑身一激灵。
秦在水也停住脚步。
前面,厉甄十分意外:“秦总?”
秦在水点头:“厉总。”
他不欲寒暄,目光再度瞥向春好。
厉甄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了眼,她不清楚秦在水在看谁,但一定有端倪。
她立马介绍:“秦总,这是我们集团旗下分公司,做酒水的后方团队。”
果然是能当老板的,搬货也包装得这么高大上。
春好听着,埋头往陶姐那挤了挤。
陶姐:“这不是上次陪你来白沙洲的那个?”
“嗯……”
“你的资助人还是什么人来着?”
春好赶紧拉住她,手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小声”的动作。
仓促回头,却对上秦在水的目光。
“……”
春好一秒收手,她有些泄气。
厉甄笑:“上个月我们去北京拜访,先去的明坤,都约好了,结果您不在,又去见辜总,才知道您和辜总一块儿去加拿大了。”
秦在水没作声。
但毕竟是合作方,他说:“临时去国外处理了些事。”
“难怪。”
厉甄笑容不减,“后来我又在电话里跟辜总聊了下合同的事,辜总却说,要我们直接拿给您看。”
春好抬眸。
她看见秦在水往后:“一鸣。”
“是。”
蒋一鸣递上名片:“合同的事儿您后续联系我,辜总还在国外,国内的事秦总会处理。”
春好在后面听着。
果然。
她看了看鞋尖,又看了看扑落在墙壁上的树影,意外自己竟十分平静,也不知是自己变成熟了,还是心底早已料到。
厉甄嘴巴仍没停:“听说您和辜总马上……”
秦在水转身走了,他后面那群人继续乌泱泱跟上。
春好内心空洞洞,完全没有精力细想。
“这人就这么走了?”有人看着秦在水的方向,很是诧异。
厉甄若有所思:“看来消息是真的。”
“什么消息?”大家一头雾水。
“没什么。”厉甄笑一下,不多说了,只是回头看眼武汉这边做供应的员工们。
刚刚秦在水看的,会是哪一个?
厉甄看过一张张面孔,觉得不太可能,这里的人都是底层打工的,一辈子都没出过省。她来也只是以表慰问,让她这总经理的位置坐得稳当些,好以后转去总部。
她再度说了些场面话,饭局散场了。
春好垂眸,默默往前。
大家在门口送厉甄上了车,各自离开。
陶姐:“我爱人来接我,你怎么回?”
“我搭公交回学校。”春好说。
陶姐见她脸色不太好:“我送你到车站吧?”
“不用的。”春好手插在外套兜里,夜晚秋凉,她笑笑,“这儿离车站不远,我自己过去。”
说话间,陶姐丈夫到了,骑着小电驴,陶姐把斜挎包侧一侧,跨腿上去坐稳,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