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肩上的那支箭有倒刺,拔了一整个晚上,其他人的箭倒没有。”另一人说道。
“蒋氏,”李东延暴躁的皱眉,“这女童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怎么她绕来绕去,总好像围着什么在绕,可我又说不出来。”
一个近卫顿了下,说道:“大人,她以前的事我们不管,但是出现在我们视线里是因为街头那口棺材的事,当时她去垂方庄翻尸体,被我们撞见了。”
“是了,”李东延一拍腿,“她跟那些凶手有关,杀了老子那么多兵!”
“可是,她不好惹啊,”另一个近卫低声道,“大人,我觉得我们继续跟她斗下去,一点便宜都占不到了,她神出鬼没,那么多人都拿她没办法,我们非但抓不到她,还得被她一直戏弄,上次那些脸就丢的够大了。”
李东延大怒望去:“你这是何意?”
“大人先息怒,”近卫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看这事咱燕云卫就不管了,让其他人跟她斗去,我们见机行事,这些时日弟兄们也尽量夹着尾巴做人,等熬过这一阵,以后有的是扬眉吐气的时候。”
“这尾巴现在想夹也不成,一时夹不住的,”另一个近卫很轻的说道,“后天一早,之前闹了燕云卫府的那帮刁民要在京兆府衙被公开判刑,到时候我们燕云卫一定会被提及,我听闻一些久不闻朝事的老臣和大儒都会去,以及大人可别忘了,闹事那天来燕云卫府阻拦的人里边,就有这京兆府衙的人。”
李东延看了他们一眼,没什么太大反应,眉头始终皱着,往后边靠去。
“大人在想什么?”
“还是那个阿梨,”李东延说道,“我理不清,又觉得快要理清了。”
“什么?”
“她是在围绕一个点,”李东延伸出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然后在中心一指,“这个点,是个什么呢。”
“最早是佩封吧?”
“不是,佩封之前,在重宜剿匪就听闻过她了。”另一人说道。
“于家父子的死很蹊跷,”李东延思衬说道,“于家那些人还在牢里吧?”
“在的,大人。”
“还有她前阵子,你们所说的她把谁给绑走了?”
“尚书省路都事,路千海。”
不过一个从七品的小官,日常就忙些收发文书,稽察监印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路千海背后的人李东延是知道的,是梁凡斌,而梁凡斌身后,是安秋晚。
“安秋晚是不是快不行了?”李东延问道。
“是的,听说吊着一口气,就在这两日了。”
“那我就直接去找梁凡斌问问清楚,那恶童为什么要绑走路千海,”李东延说道,“你们则带人去京兆府大牢,把姓合的那一家子带回燕云府,今晚严审。”
一个近卫面色犹豫:“大人,如此说来,那女童的事您是要管了?”
“何止是管,”李东延咬牙,“我要亲手宰了她!”
屁股上面的疼痛让他什么能屈能伸,忍一时风平浪静之类的屁话都不想去听,更不提这女童将他整个燕云卫府戏弄的太惨,让他颜面尽失,甚至差点在皇上跟前丢了性命。
此次出来,皇上的说法是看他日后表现,暂时让他回来当这燕云卫的统领,如若有丁点不满,革职查办,甚至人头不保。
瞧瞧,将他李东延害成这样,还让他认输服软,夹着尾巴做人?
他能当上宿卫京师第一府燕云卫府的将军,靠的是自己的拳头!
江平生和黄觅没有上轿子和马车,两个人并肩,沿着御街慢悠悠的走着,身后的随从们抬轿的抬轿,牵车的牵车,不远不近的跟着。
阳光落下来,很暖和,到一处布坊时,一个人影气喘吁吁的大步追来。
“大人,大人!”
江平生和黄觅停下,回头望去,江平生认出是自己的家仆。
“何事大呼小叫?”江平生说道。
“大人,不好了!”家仆气喘吁吁的跑来,“二爷被人,被人给绑走了!”
第308章 要换牙了
“什么?”江平生一愣。
黄觅在一旁眨巴眼睛,摸了把胡子,朝江平生望来,有些讶然。
江平生缓过来后,恨不能马上上前,伸手捂住家仆的嘴巴。
“人被绑走了,”黄觅说道,“这可不是小事,江大人,要不我们明日再说,你先去京兆府衙?”
江平生“嗯”了声,心跳变快。
昨夜连夜翻了大量资料,江平生现在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二弟被绑走了,而是路千海被绑走的事。
两者会有关联么?
加之昨天晚上陶家大火,江平生现在脑中有四个京官们讳莫如深的字冒了出来——定国公府。
江平生只觉得手脚冰凉,他已往这边去想了,唯恐一旁的黄觅也会。
如若江平代真的做了那些大逆不道的事,那么死的就不仅仅只是江平代一人了,他的官位丢掉事小,唯恐,唯恐……
江平生舔了下唇瓣,抬手揖礼,努力平稳自己的心绪,对黄觅说道:“那本官就先去京兆府了,明日再找大人。”
两人一番寒暄,客套道别,江平生坐上轿子后,心跳越来越快,就要透不过气。
等走了好一段路出去,江平生开口说道:“黄侍郎的车马还在后边吗?”
轿子外的随从答道:“回大人的,他们早走了。”
“改道,”江平生说道,“回府。”
随从微愣:“大人,不去京兆府吗?”
还去什么京兆府,江平生现在真的巴不得自己这没用又废物的弟弟赶紧被撕票,死掉算了!
“回府。”江平生压着声音,咬牙说道。
除了江平生,江平代被人强行绑走的消息在同一时间被送到了才从安府回来的梁凡斌跟前。
“……似乎是昨夜的事情,但是今早才被人发现,据那些家仆说,是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闯入进来,直接扛走的,一点遮遮掩掩都没有。”手下说道。
“那两个男人有何特征?”
“不清楚,他们说记不住,就记得脸上有不少疤,对了,还说他们非常嚣张。”
梁凡斌冷笑:“能不嚣张么,敢闯入户部侍郎府宅里面扛着人走的人,这个世界上能找出几个来。”
“大人,现在如何是好?”手下低声问道。
梁凡斌没说话,眼珠子轻转着,在思衬。
他是才从安府回来的,这几日他一直呆在安府,安太傅的状况着实让他心忧。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两年一直风平浪静,怎么在此岁末了,反像是逃荒似的赶着来。
梁凡斌起身说道:“备马车,我再去安府一趟。”
“是。”
梁凡斌才离开,又折了回来。
安于平正在招待几位来客,见到他来,上前说道:“梁叔,你不是才回去吗?”
“你大哥呢?”梁凡斌大步过来,“我有事找他。”
“大哥出去了。”
“罢了,我去找老师。”梁凡斌说着,同他揖了下礼,朝内堂走去。
安于平看着他大步匆匆的背影,他的眼角忽然跳动了下。
安于平抬手抚着自己的眼角,一股难言难解的慌乱袭了上来。
这几日的安家,或者是说这几月的京城,就像是一根紧紧绷着的弦,随时都要被拉断。
人心惶惶,民不聊生,以往那些最喜走马章台的贵胄子弟,自重天台祭天一事后也踏实消停了。
往年最热闹的时节是春与秋,但今年的秋末,好几个诗会都被取消了,连安于平自己最喜欢的赏菊诗酒会都没了消息。
现今越来越乱,一塌糊涂,律法全无,悬案一件接着一件。
而那根绷着的弦,安于平隐隐觉得它快断裂了,一旦断裂,它绝对不仅仅是一根弦那么简单。
弦音会颤,颤声会震,震动……他觉得会天塌地陷。
而相对于他们的紧张不安而言,那个人人提及失色的女童却截然相反,安于平甚至觉得,这个邪童将满京都当成了自己的游乐场,她想怎么玩便怎么玩,想戏弄谁便戏弄谁。
安于平拢眉,有些喘不过气来,思及这些实在太觉胸闷,沉甸甸的一大片乌云砸落下来那般。
……………………
木门一直没有打开,都快未时了。
支长乐和老佟老短正在屋里玩骰子,不时出去看一眼。
等未时又过去一两刻,木门才总算打开。
夏昭衣拿着小木盆从屋里走出,仍是男童的打扮,支长乐听到动静忙出去。
夏昭衣正在打水,抬头望来,咧嘴一笑:“早。”
“不早啦,”支长乐过去说道,“现在已经未时了。”
“还是早,”夏昭衣笑道,“时间于我无概念,我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就是一天的开始。”
“哈~这算个什么说法呀。”支长乐也笑了,见夏昭衣将井水倒在木盆里,他赶紧去往厨房,从灶台上的热锅里舀一勺开水过来。
“阿梨你让让!”
支长乐跑来,将一大勺开水倒在盆里,和冰冷的井水和在了一起。
“好啦,”支长乐说道,“你试试水温。”
夏昭衣将巾帕浸入进去,点头:“水温很好,谢啦。”
“那成,我去给你准备吃的。”支长乐说道。
夏昭衣笑了,看着他:“我不吃了,支长乐,这屋子里有没有小铜镜?”
“铜镜?”支长乐皱眉,“还有,不吃饭怎么成呢,会饿的。”
“牙疼,”夏昭衣无奈的说道,“我好像要换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