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守卫们往下面的屋檐躲去,有人已经不敢去追了,还是硬着头皮跟上。
屋檐虽可以躲人,但是到了路口,不得不露头。
一旦暴露,就有一支弩箭从前边射来,正中左肩。
一支,两支,三支……
射完十二支,夏昭衣弓弩一扔,转身往屋檐另一处翻去。
“去追!”有人看到空中抛下的一物,叫道,“她没箭了!”
等追过去才发现,哪里还有女童的身影!
士兵们气喘吁吁,恼怒的看着前边月色下的飞檐,大声唾骂。
火势并没有多大,花了一个多时辰便彻底扑灭,整间杂房被烧的精光,一旁一个仆从的住处也被烧了大半。
蒋氏嚎叫了整整一个晚上,弩箭的箭头带着倒刺,拔出来割着她的肉。
她不许人拔,又不得不令人拔,断断续续,痛的她大汗淋漓,哭叫声在夜色里响彻长街。
待到天明,弩箭终于拔出,为了检查有没有倒刺留在里面,大夫用剔骨的小刀烤火,还要挖开她的皮肉检查。
活了大半辈子,除了生孩子和丈夫被砍头时哭的昏过去,蒋氏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撕心裂肺了。
“那个直娘贼的小贱婢!!!”蒋氏痛哭大骂,“要杀了她,你们要打死她,杀死她!”
她对外面隔着屏风的两个儿子叫道。
累了一宿的陶鼎和陶茂坐在那边,一个快要睡着了,一个一脸麻木的听着。
……………………
“砰。”
女人将筷子不轻不重的放下,象牙筷子撞在实木漆桌上,声音清脆。
一旁的男子没有继续说话,安静的看着她。
“继续。”女人淡淡道。
男人点头,说道:“那女童所带的弩箭不多,射光之后便消失了,受伤的那些官兵身上的弩箭并未同老夫人那样带着倒刺,他们比较容易取出,老夫人却痛了一晚。”
女人看着桌上的一屉小笼包,目光不见喜怒。
安静一阵,女人开口道:“阿梨,她叫这个名字,对吗?”
“是的,夫人。”
“她近来名气一点都不小,把她做过的事情都找出来,午时前一件一件说给我听。”
“是。”男人点头。
女人顿了下,抬头说道:“我们那几个被抓走的弟兄如何了?”
“不出意外的话,昨晚应该都死了,”男人面无表情,垂眸答道,“如果没有,今晚我们的人去送最后一程。”
女人没说话,过去好久,重新提起筷子,夹了个小笼包放到嘴巴里面。
一大口小笼包,平时细嚼慢咽的她这次大口吞进去,还没有完全咽下,又往里边连着塞了两个。
嘴巴被撑的鼓鼓的,她大口嚼着,眼眶通红。
男人站了一阵,开口说道:“夫人,如果实在不忍,不妨便去看一看蒋老夫人?”
已经鲜少发火发怒的女人咽完所有东西,忽的抬眸瞪来,双眸充血,目光愤恨的似要撕碎他:“要你多嘴了吗!”
男人垂头:“不敢,夫人。”
“闭嘴!”女人压着声音叫道。
“是。”
女人继续提起筷子,又往嘴巴里面塞包子,一个,两个,三个……
她大口的嚼着,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不过她不准它们流下来,始终强忍着。
好在最后吃完这些包子时,她真的做到了。
懦夫才哭。
女人放下筷子,冷冷的说道:“收拾了吧。”
“是。”
日头渐渐变大,陶家附近围着好多人,许多人冲着那片倒掉的矮墙指指点点。
陶鼎和陶茂带着几个家仆迎着那些目光在砌砖补墙。
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最多的是骂活该,还有人发出嘲笑声。
人群里边忽然有人扔了颗石头过来,落在陶茂身上。
陶茂抬起头看去,一个大胖小子伸手指着他:“我爹说你家出了个不要脸的坏女人,她卖国求荣,害死了很多将军!”
一个小孩见他出来,也跑了出来,叫道:“对!你爹还被砍了头,应该把你爹的头装在笼子里,丢去喂猪!”
“你们也应该去死的!”一个小女孩叫道。
“你们不配活着!”一个老人也站了出来。
各种各样的唾骂像利箭一样朝着他们射来,要将他们射的千疮百孔。
陶鼎冷着脸,加快速度砌墙。
陶茂的手都在颤抖,脸色惨白的看向陶鼎,颤着声音道:“哥……”
“快点干活,干完就可以走了,这道墙能堵住他们的嘴,挡住他们的话。”陶鼎说道。
陶茂点头,又拿了一块砖。
但是胃里忽然一阵恶心,让他没能忍住,跑去了一旁大口大口的吐了出来。
他整个人瘫在地上,双眼发直,只觉得头晕目眩,艰难的喘着气。
陶鼎朝他看去,皱了下眉,没有去扶,继续砌墙。
“你们全家都是畜生!祸国殃民,去死吧你们!”
“为什么还让他们活着?他们都应该被砍头的!”
“呸,就让他们活着,你看看他们,现在活得连条狗都不如!”
“砍头便宜了你爹!应该被千刀万剐,一片一片的割掉!”
“还有你们家那个贱女人!她一定不得好死!”
……
陶鼎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再睁开后,重新去拿砖头。
那边的陶茂双手捧脸,痛哭了起来,强忍着声音,哭得很低很低。
第307章 她不好惹
辰时刚过,宫门大开。
朝臣们一身官服,手拿笏板,鱼贯从皇宫而出,政见相和者结伴,也有人独行。
昨夜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有耳闻,皆以为今日早朝又要到午时结束,未想现在就能出来了。
江平生神情疲惫,走在人群一侧。
“江侍郎。”身后一人唤道。
江平生回头看去,是工部侍郎黄觅。
这几个月,黄觅的嘴巴算是骂出了名气,从政十二年的他,往年对什么政事都闭口不言,但在这短短三月里,他像是只好斗的公鸡,谁同他政见不合,他便拍着翅膀奋力攻去,不依不饶。
“黄大人。”江平生说道。
“边走边说,”黄觅说道,“近来我手下有诸多不对劲,特想问问江大人那边是否也有这样的异常。”
话音刚落,四周忽然静下。
江平生和黄觅也停下脚步,好奇的望去。
一座轿子从远处小侧门抬出,朝宫外水桥边的马车走去。
轿子后边跟随十二名士兵,他们身上所穿的盔甲众大臣都认识,是燕云卫。
那轿子里面坐着的人该不会是……
很多大臣不悦的皱眉。
“李东延出宫了。”黄觅说道。
江平生点头:“是啊。”
想补充一个这就无事发生了,可官场有些话实在不好同他人感叹。
“走吧,”黄觅说道,“我同大人说说那些不对劲。”
“嗯,走。”江平生说道。
李东延坐在轿子里,轿子很颠簸,他的屁股被打的开了花,整整三十大板,每颠一次他都得咬着牙去忍,痛的他想骂娘。
打他板子的那几个人他都记住了,他日有机会,一定要找个时机让这些人不好过。
到了水桥,李东延被人扶下来,他稳着自己的身形步伐,状若无人的上了马车,他最亲近的两个近卫跟随在后。
车夫扬鞭,马车往御街开去。
大臣们看着马车离去,许多人心里徒觉荒唐。
真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呢。
江平生回头朝身后的皇宫望去,叹息一声,跟着黄觅朝前走去。
近来发生的事情,两个近卫一件件的详细说去,提到最近的,是昨夜陶家的大火。
“那些巡守卫受伤的都是左肩胛,她的箭术极妙,只要能射的到,什么刁钻的角度都可以。”一个近卫说道。